画楼相望久

21 斯德哥尔摩的埃里克


商卡蜜跟随埃里克来到瑞典。
    在这之前,他们先从酒店回到了上海。
    “哪儿来的绣球花?”商卡蜜推开门,看到满屋的花朵。
    “你不是最喜欢这花吗?”
    “是啊,”商卡蜜四处转了转,说,“在这里放了好久了吧?都枯萎了。”
    “对啊。你那会儿跑了出去,我想着你回来的话,看到这些花,我再哄两句,也就消气了。”
    “哄两下就好?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就是小孩子啊。”埃里克从商卡蜜背后环抱住她,拿过她的手来,套上一枚戒指。
    商卡蜜看着手上的戒指,是蓝宝石。她转过身,问:“我原来的那枚戒指呢?”
    “在我这儿呢。”
    “我要原来的那枚。”商卡蜜想把戒指摘下来,被埃里克制止,埃里克:“我说过了,去瑞典之后再给你。”
    “那这枚是什么意思?”商卡蜜伸出手,问。
    “以后每年都送你一枚戒指。要不要?”
    “要。”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后天就出发。”
    “好。”
    翌日,埃里克拉着商卡蜜出门。
    “最后一天,带我逛逛上海。”埃里克命令。
    “你想去哪儿?”商卡蜜问。
    “去你喜欢的地方。”
    转了一上午之后,商卡蜜带着埃里克,来到一家甜品店。他们站在门口。
    商卡蜜说:“我很喜欢这里的甜品,你能给我买一些吗?”
    “对你来说很特别吗?”埃里克问。
    “算是吧,”商卡蜜看着店铺外的桂花树,香气宜人,记得以前,每到了这个季节,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都会闻到桂花沁人的甜香,却怎么也看不到桂花,她说,“看到这家店,我总能想起我在上海读书的那七年。那时候,很害怕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风吹过,金黄色的桂花在半空中舞蹈。
    “我们进去吧。”埃里克拿下落到商卡蜜头发上的桂花,说。
    “好。”商卡蜜跟着埃里克,走进了店里,店员立马用英语热情询问。
    埃里克看着放满甜品的玻璃柜,一边用手指着,一边说:“This.This.That.This.That……”
    "够了够了,不用那么多。"商卡蜜连忙制止。
    埃里克冲着商卡蜜笑了笑,说:“吃不完可以打包啊。”说着又点了最后一个。
    这个时节的上海依旧如盛夏。店里开着冷气,很舒服。
    商卡蜜坐在店里,拿起叉子,开开心心地切了一小块,插起来,放进嘴里。
    “好吃吗?”埃里克问。
    商卡蜜嘴里含着东西,不方便说话,就对着埃里克,又是点头又是笑。
    她咽下食物,又弄了一块给埃里克,说:“你也会喜欢的。”
    埃里克就着她的手,尝了尝。
    “怎么样?”商卡蜜问。
    埃里克点头,说:“我们的口味很一致。”
    商卡蜜又笑了。
    埃里克看着欢天喜地吃东西的商卡蜜,说:“我以前说你是我女儿,真的很像,吃个东西都像小孩子那么开心。”
    商卡蜜拿着叉子,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以前是一个穷酸学生,天天为了留学攒钱,根本不舍得吃这么贵的东西,虽然现在看来也不是特别贵。我可是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大方地请我吃这么多呢。”
    商卡蜜说完,迅速低下头,像是掩盖什么,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埃里克递给商卡蜜一款手帕。
    商卡蜜头也不抬就接了过来,一边吃东西,一边用手帕擦眼角。
    当她把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都咽下去之后,她也擦干了泪水。
    商卡蜜抬起头来,看着埃里克,眼圈微微泛红。她说:“我也没想过你会坐在这里。我曾经觉得那是我的痴心妄想。”
    “现在不会这么认为了吧?”
    商卡蜜:“不会了。”
    商卡蜜把甜点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咽下去之后,又抬起头来,问:“这样的我,还呆在你身边,是不是特别死皮赖脸啊?”
    埃里克带着比黄昏还温柔的笑,说:“明明是我缠着你啊。”
    商卡蜜听到埃里克的话,也笑了。
    他们把剩下的食物打包。
    埃里克拎着装甜点的精致盒子,和商卡蜜一起离开。
    突然,商卡蜜停下脚步。
    埃里克回头,问看着店铺的商卡蜜:“在干什么?”
    商卡蜜看着甜品店的橱窗,橱窗真漂亮啊,各种各样的鲜花,有专门的花艺师来布置,她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马上要飞往巴黎的那个暑假,燥热的季节里,橱窗布置成了她最喜欢的蓝色调,清凉无比,像是一个海底;现在,这个橱窗是黄绿色调的,暖暖的,就像这门外的桂花树。她回答埃里克,说:“在向过去的我告别。”
    现在,他们来到了北纬五十九度,东经十八度的城市。
    刚下飞机,一阵凉风吹来,商卡蜜不由得说了句:“好冷呀。”
    埃里克从手提箱里拿出毯子,递给商卡蜜,说:“这里比上海冷多了,注意保暖。”
    商卡蜜接过来,披在身上。
    他们在酒店安置好行李。埃里克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商卡蜜问。
    埃里克没有回答,商卡蜜只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市区分布在十四座岛屿和一个半岛上,城市里水道纵横,大大小小的桥梁贯穿其中。
    他们步行在埃斯特尔马尔姆。这里静悄悄的,在冰冷的空气下,愈发幽静。商卡蜜扯了一下披肩,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别给我把你身边的风流女子带回来。”这是商卡蜜进门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男子和埃里克一样,有着紫水晶般的眼眸。
    商卡蜜意识到男子的身份,她瞪了埃里克一眼。
    埃里克解释:“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
    男子说:“事先说好,我可没时间去。”
    埃里克:“放心,我也没有想邀请您的意思,埃里默森先生。”
    “稀客啊。”说这话的是一位女子,眼神冰冷,一身黑衣。
    埃里克看到她,说:“听说您的儿子逝世了,请您节哀。”
    “你是不是巴不得莱昂死啊?!”女子突然像疯子一般,朝着埃里克扑去。商卡蜜由于害怕,紧紧握住埃里克的手。埃里克向前站了一步,挡在商卡蜜身前。
    这时,埃里默森先生也挡在了发疯女子面前。埃里默森先生斥责女子:“放肆!”
    疯女子被挡住,看不到面容,只听得声音,“我只有这两个孩子啊,一个死了,一个是植物人。我还在乎别的吗?”
    埃里默森:“来人,带她回去好好休息。”
    埃里默森说完,就去书房了。
    一切恢复平静。
    整个房子死气沉沉的,埃里克带着商卡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的,仿佛被这座房子感染了。
    商卡蜜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在飞机上,她本来是想打算好好睡一觉的,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倒时差了,可是埃里克睡不着,非得拉着商卡蜜和他一起玩电脑。
    商卡蜜困得难受,打着哈欠,抱怨着:“有什么好玩的啊?!我要睡觉!”
    “别啊,蓓菏儿,你快起来。”埃里克一手拉她,一手在电脑上。
    “我不。”
    埃里克向空姐要了一杯咖啡,对商卡蜜说:“起来,喝咖啡!”
    “我不喜欢喝咖啡,你又不是不知道。”商卡蜜小声嘟囔着。
    埃里克则说:“我喜欢咖啡,你肯定不讨厌它的味道。”
    “我的确不排斥咖啡的味道,可是我只拿它当提神工具。”
    “那就更应该喝了。”
    商卡蜜被埃里克逼迫着灌了三杯又黑又苦的咖啡后,彻底精神了。
    埃里克拉着商卡蜜玩了三个小时之后,说:“我困了,想睡觉。”
    “不行!”商卡蜜把他拉起来。
    “别闹!”
    “你不让我睡觉,我也不让你睡。”
    “亲爱的,现在我让你睡了。”
    可是商卡蜜因为喝了许多咖啡,异常精神,她说:“起来,喝咖啡!”
    商卡蜜逼迫着埃里克喝了四杯咖啡,问:“这下精神了吧?”
    埃里克笑了,说:“我天天喝咖啡,咖啡对我早就没了提神的功效了。”
    “不行!你睡着了,我多无聊啊。”
    “你也睡觉!”
    “我现在可精神了!你起来,再喝一杯咖啡!”
    现在,商卡蜜坐在冷冰冰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景致,昏昏欲睡。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自己的脖子无法支撑起脑袋的重量。
    当她倒在埃里克的身上时,她的神智立刻清醒了,连忙直起身子。
    “困了?”埃里克看着商卡蜜微微露出一条缝隙的眼睛,问。
    商卡蜜觉得自己的眼皮实在是抬不起来了,就保持着原状“嗯”了一声。
    “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埃里克建议。
    商卡蜜靠在他身上,说:“不,我不敢。”
    “为什么啊?”
    “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商卡蜜的用柔弱的声音回答。
    “的确是阴森森的,等一会吃过晚饭,我们就回酒店睡觉。”
    “嗯。”商卡蜜靠在埃里克的肩膀上,闭着眼睛。
    饭桌上,埃里默森看着埃里克,说:“我这四个孩子里,只有你的眼睛继承了我的。”
    埃里克晃着酒杯,说:“我知道,我不是色盲。”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姐姐,更对不起你母亲。”
    “三十多年了,早就过去了。”
    “是啊,你都这么大了。原来一晃,这么多年了。”
    “时光不可倒流。”
    他们都没有吃东西,商卡蜜也不敢吃。况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睡觉”两个字,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她只是不停地强迫自己睁开双眼,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埃里默森说:“这次我把你叫来,主要是想和你说一下……”
    “公司的事?”
    “对啊。本来公司是莱昂负责,但是他……你也知道。”
    “请节哀。”
    “比莱昂小一点的瑞查德,早就成了植物人了。”
    埃里克听到埃里默森的渐渐悲伤语气,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有细微的声音穿入旁边商卡蜜的耳朵里。
    商卡蜜看到埃里克的手指,握住了埃里克的另一只空闲的手。
    “怎么了?”埃里克突然用中文对商卡蜜说。
    “你这样,我害怕。”商卡蜜也用中文,小声地回复。
    埃里克握紧商卡蜜的手,冲着她笑了笑。
    商卡蜜勉强拼出一个笑容。
    埃里默森:“听说奥兹尔要收购埃里默森这个品牌?”
    “正如您所说。”埃里克转过身来,看向埃里默森。
    “公司,我可以拱手让给你。但是不能在奥兹尔旗下。”
    埃里克笑了,他说:“现在已经在奥兹尔旗下了。”
    “你弟弟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把公司收走!”埃里默森强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埃里克皱着眉头想了想,问:“我哪儿来的弟弟?”
    “莱昂不是你弟弟吗?!”
    “可是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姐姐,不叫莱昂,叫布朗诗呀。”
    埃里克继续说:“就算他们都活得好好的,现在埃里默森也会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
    “我只是夺回属于奥兹尔的东西。”
    “埃里默森什么时候属于奥兹尔了?!”埃里默森先生情绪激动。
    埃里克冷漠地问:“没有奥兹尔哪儿来的埃里默森?”
    埃里默森愣住,半响,说:“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埃里克站起来,商卡蜜也连忙站起来。
    埃里克牵起商卡蜜的手,对着埃里默森说:“说得好像这个地方曾经欢迎过我似的。”
    商卡蜜跟随埃里克离开,来到酒店。
    埃里克问:“你饿吗?”
    商卡蜜摇摇头,说:“我只想睡觉。”
    “这么困?”埃里克笑了。
    “还不是因为你,在飞机上不让我睡觉。”
    “哎你别往床上倒还没洗澡呢。”
    商卡蜜仰在床上,说:“我困。”
    “那我帮你洗?”埃里克问。
    商卡蜜猛地坐起来,说:“我自己洗。”
    “害羞什么?”埃里克调侃。
    商卡蜜抱着一堆东西,看向埃里克。他又变成那个她熟悉的埃里克了,和在那个冰冷房子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想让我给你洗了?”埃里克看着商卡蜜一直在盯着他,再次调侃。
    商卡蜜犹豫了一番,问:“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
    商卡蜜摇头,说:“没事就好。”
    埃里克推开门的时候,商卡蜜已经睡着了。
    但商卡蜜睡得很浅,知道埃里克进来了,却不想睁开眼睛。
    埃里克在她身边,轻轻地说:“怎么泡着澡就睡着了?”
    埃里克抱起商卡蜜,商卡蜜的手揽住埃里克的脖子。
    “知道是我?”埃里克问。
    商卡蜜在他怀里,轻微地上下晃动着头。
    不,不对,商卡蜜睁开眼睛,看到正在抱着自己的埃里克,说:“放我下来。”
    埃里克停住脚步,说:“你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的?”
    商卡蜜:“放我下来。”
    “为什么?”
    “你的肩膀……”
    埃里克继续步行,说:“放心吧,不是早就好了吗。”
    “可是……”
    埃里克把她放在床上,说:“怎么这么啰嗦。”
    商卡蜜看着埃里克,不悦地说:“明明是担心你。”
    “我知道,”埃里克给商卡蜜盖上被子,说,“我去洗澡了。”
    他说着,又塞了塞被角,说:“泡澡的水有些凉,你的身子也变得有点凉,现在暖和了吗?”
    商卡蜜点点头。
    埃里克离开。商卡蜜陷入黑暗的,温暖的睡眠里。
    商卡蜜醒来的时候,埃里克还在梦里。他抱着她。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惊醒了埃里克。埃里克睁开双眼,看着商卡蜜,说:“睡饱了?”
    “嗯。”
    “做梦了吗?”
    “嗯——”商卡蜜想了想,说,“是做梦了,可是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你这一套还是去哄小孩子吧。”商卡蜜不信。
    埃里克说:“真的。”
    “反正我不信。”商卡蜜缩在被子里。
    “你不会不知道你说梦话吧?!”埃里克兴致大发。
    商卡蜜猛烈地摇头,说:“不可能!”
    “真的,我骗过你吗?”
    “不可能,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自己说梦话。”
    “真的不骗你,我可是听过好多呢。这也算是我最近几年新增的兴趣爱好了。比如你说过,埃里克,我想和你在一起;埃里克,我想你;埃里克,不要离开我;埃里克,我爱你;埃里克,……”
    “打住打住打住!”商卡蜜伸出手来,捂住埃里克的嘴。
    埃里克笑眯眯的,他拿开商卡蜜的手,说:“我一直以为你知道自己说梦话。”
    “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埃里克在商卡蜜耳边说:“前不久,你还说过……”
    商卡蜜的脸“蹭”地红起来,她扭过头,说:“不可能!”
    埃里克:“你转移视线了!肯定是记得,对不对?”
    “我不记得了。”
    “还是不会说谎,给我仔细讲讲,你那晚做了什么梦啊?”
    “我说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商卡蜜想挣脱开埃里克。
    “你说不说?!”
    商卡蜜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可以转移的话题,连忙说:“你还没跟我说,我昨天晚上做梦时说了什么呢!”
    埃里克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像被冰霜覆盖。
    “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埃里克否认。
    “明明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当面问我。”埃里克抚摸着商卡蜜的头发,解释道。
    “问你什么?”
    埃里克捏着嗓子,学着商卡蜜的声音,说:“埃里克,你为什么称呼自己的父亲是埃里默森先生?”
    商卡蜜捂住脸,只露出两个眼睛,带着恐慌,问:“这就是我说的梦话?”
    “对。”
    “我……”
    “你怎么这么害怕?”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我觉得……”商卡蜜的话语突然止住了。
    “说啊,你觉得什么?”埃里克掰开商卡蜜的双手,注视着她的面庞,问。
    “我……觉得……你们肯定有很多矛盾,如果问你的话你肯定会伤心的。”
    埃里克说:“没有很多矛盾,你问的话,我也不会特别伤心。”
    “那你会说吗?”
    “简单来说,就是埃里默森先生为了重振埃里默森这个品牌,和我母亲,也就是奥兹尔的资本和支援结婚。埃里默森这个品牌重现辉煌之后,他就抛弃了我的母亲,和他原本喜欢的女子,也就是刚才那个疯女人在一起了。”
    “你……”
    埃里克伸出手,说:“那一年,我八岁。我从那一年开始,就以收购埃里默森为目标,如果无法得到,那么我会毁灭它。不过现在看来,它很乖,主动地就落在了我的手里。”埃里克握紧手掌。
    商卡蜜看着他,不知说些什么好。
    埃里克看着商卡蜜,不知不觉说得长了起来,他说:“我母亲是我外公最宠爱的孩子。估计是被宠惯了,也没什么心眼。她很爱埃里默森先生,执意要嫁给他。我外公不同意,但最后还是让了步。我母亲就欢天喜地嫁给了埃里默森先生。
    “然后生了两个孩子,我姐姐和我。
    “我七岁的时候,埃里默森这个品牌登上了巅峰时期,母亲甚是开心,却不知道她心爱的男子正在计划着和她离婚。我母亲知道后,死活不肯相信。直到埃里默森先生亲口对我母亲说从来没爱过她,我母亲才同意离婚。
    “我母亲同意之后,虽然还没有办好一切手续,但是已经搬出了原来的家。我知道是埃里默森先生的错,于是跑去指责他。他很不耐烦,猛地推开我。我没想到他会推我,以前他很喜欢我,说我的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样。我当时摔倒在地上,连带着还有一个玻璃杯。杯子摔坏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片刺入我的锁骨处,去医院才把玻璃片□□,缝了几针,没有其他的问题,过了没多久,伤口就愈合了。后来伤痕也慢慢消失了。但是当时,玻璃片很有可能刺入喉咙,那样的话,我就没命了。
    “我觉得我每次都能逃过生死边缘。
    “我母亲知道了这事,立马带着我和我姐姐离开瑞典,还费了一番功夫给我们更改了姓氏。那之后,我的母亲就再也没见过埃里默森先生。我也再也没称呼过他父亲。当然,我的母亲也不同意我称呼他为父亲。虽然她依旧爱着他。
    “我在医院的时候,那个疯女人陪着埃里默森先生来过医院。她看着我,笑着说,小孩子真不听话。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就冲着她说,总有一天,埃里默森这个品牌会跪倒在我的膝下。她依旧笑着,说,她等了十年才等到今天,总要一天,埃里默森会是她儿子的。
    “那个疯女人也是法国人。她是小提琴手,琴艺精湛,在各大舞台上都举办过自己的独奏会。不过,我接手奥兹尔的第一年,就让她在小提琴界消失了。
    “我母亲很傻。不管埃里默森先生怎么对她,她都爱着他,最后抑郁缠身,在我十岁的时候自杀身亡。”
    埃里克的故事讲完了,他看着商卡蜜,说:“我曾经以为,这些陈年往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
    “哪儿?”商卡蜜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埃里克不解。
    “伤口,”商卡蜜的手指覆上埃里克的锁骨,问,“是这儿吗?”
    “是。”埃里克任由商卡蜜的手指在自己的锁骨上。
    商卡蜜的抚摸轻轻的,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伤口还在那里。她用细小的声音问:“疼吗?”
    “我若说不疼是不是太……”
    埃里克的话没说完,商卡蜜就抱住了他。
    埃里克:“你……”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拥抱,安慰人的话我不会说。”
    埃里克也抱住商卡蜜,吻了吻她的头发,说:“这样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安慰。”
    他们拥抱了很长时间。
    长到,商卡蜜觉得,她这一辈子,可以就这样度过。
    最终,埃里克拍了拍商卡蜜的后背,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带你出去玩玩如何?”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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