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相望久

27 红豆红豆你可知思念


商卡蜜哭累了,倦了,就去洗澡。让皮肤陷入水里,再把水一点一点擦去。
    她把自己裹在温暖的绒羽里,翻来覆去。
    有人开门,她停止翻身,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不要屏住呼吸,要缓慢地,沉稳地呼吸,像睡着那样。
    呼——吸——
    呼——吸——
    对,就是这样,继续。
    她认得他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他。她不知道的是,他为何会在这里。
    她闭着双眼。
    呼——吸——
    她不敢睁开双眼,虽然她很想看看他。
    她在一片沉寂的黑色里,感受到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
    接着,她感受到,他把被角往里面塞了塞。这一个动作,若她此刻睁开双眼,定会泪流满面。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眼球胀痛。很疼。
    她睁开双眼,猛地拉住他的手臂。
    “把你吵醒了。”埃里克轻声说。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商卡蜜开口,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变得喑哑,她说,“是我错了,我不该随便乱收别的男子的东西。可是我和他,和别人,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又如何?”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你就不会过来了,就不会怕我冻着给我整理被子了。你要是爱我的话,就不能相信我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去信任吗?那我们这么多年的相处算什么?”
    埃里克叹了一声气,问:“他,你的初恋,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你看着他给你的东西坏掉了,就那么伤心。”
    “我伤心不是因为那件东西,是你!”
    埃里克沉默,不言语。
    “初恋?!对,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可那仅仅局限于喜欢。我把我能给的第一次全都给了你,你还要我如何去证明。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的初恋呢?”
    “第一个上床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不,是第一个喜欢的人。”
    埃里克不再开口。
    “看起来,比我的初恋,更让人印象深刻呢。”商卡蜜挖苦道。
    “没有叫人印象深刻。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纯粹是在利用我。”
    商卡蜜愣住。
    “不过,最后我也让她尝到了利用我的代价。”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讲这个故事,是在杀鸡给猴看?”
    埃里克站在床边,说:“这个故事是真的,我也没有往你说的那方面想。”
    “往往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最让人印象深刻。”商卡蜜闭上盛满泪水的眼睛。
    埃里克却突然问:“我是你的最后一个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
    埃里克沉默。
    商卡蜜闭着眼睛,说:“我昨天接到一通电话,来自我朋友,柳絮言。对,就是和我一同去阿根廷的那位。她研究生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后来有了孩子,听说生产的时候是难产。她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她突然得知,当年难产的时候,医院里问家属,是保大人的命还是保小孩的,她的丈夫和婆婆平常待她很好,相处得一直都很和睦。这种事,从人道主义上讲,肯定是保大人。可是她丈夫和婆婆都选择了孩子。后来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在手术室外,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我朋友一直不知道,一家人相处得和以前一样好。她得知这件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第二反应是离婚。可是离婚对孩子不太好。我就想,万一我……”
    “你在瞎想些什么?!”埃里克打断了商卡蜜的话语,他说,“你果然是一得了空闲就会乱想。”
    商卡蜜生气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说什么?”
    商卡蜜笑了。
    “你怎么会知道呢!
    “你生气了,就把我当做你那些情人一样对待,随便玩玩,玩完就扔。我恨死你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妻子?到头来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差别吗?
    “你把我扔在瑞士,一个人在法国,在你那堆情人里逍遥自在了三个月,可你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生活的吗?我对气味变得敏感,闻到一点不喜欢的味道都会吐会干呕;我想吃东西,肚子很饿,可是胃里却不舒服,什么都不敢吃也吃不下去;周围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我朋友本来就少,更何况这里对于我是异国他乡;我连睡觉都不安慰,我害怕自己是怀孕了,因为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害怕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难受得厉害,一直照顾我的那个年老一点的女子说我可能是怀孕了,拉着我去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那女子一直在恭喜我。可是我什么也听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怀孕的人要做些什么准备些什么,我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什么对孕妇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的东西,我不知道孕妇能吃些什么不能吃些什么,我什么都知道。
    “我还很害怕,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敢给你打电话。如果我说,我怀孕了,那我不就是在利用孩子让你回来了吗?
    “对,你是回来了,还带着你情人送给你的东西。上次是领带,这次竟然是袖扣。这么多年,我的戒指都是你给的,你的袖扣都是我送的。你知道袖扣对我而言的意义重大,你偏偏拿来刺激我!我很生气,我当然要生气!所以才说了不要孩子之类的话语。我那是气话。这个孩子是你的,是我们的,我怎么会不要呢。
    “而你,你只会坐在那里,对我冷嘲热讽。
    “我以前是找过两个情人,原因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以为我找完了就没事了吗?或许这是你对待情人的态度。可是我很后悔!我很后悔我和除了你之外的男子上床!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这事我已经做了,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我要是再给你说,我后悔,那不就太恬不知耻了吗!
    “谁都可以说我,就你不可以;可全世界谁都没说我,就你说了。谁都可以怀疑我,就你不可以;可全世界谁都没有怀疑我,就你怀疑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还是说,你的心里,根本没有给我留一个位子?“
    那天她遇见来瑞士旅游的宫弈沿了。
    他们多年未见,在咖啡厅里聊了一会。
    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聊起。那时她才四岁。搬了新家。宫弈沿是对面的大哥哥。他看着她,递给她巧克力。
    她吃了一口后,急忙喝水。
    “不好吃?”宫弈沿问。
    四岁的商卡蜜皱眉,抱怨道:“太腻了。”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给你好吃不腻的。”
    他这一生,从未给过她,好吃不腻的东西。
    最初,她叫他大哥哥。后来年龄见长,宫弈沿变得不喜欢这个称呼,于是要求她叫他阿沿就好了。
    “阿沿大哥哥?”
    “把大哥哥去掉!”
    “阿沿。”
    “对了,真乖。”
    “阿沿以后会去哪里读大学呀?”六岁的商卡蜜问。
    “我啊,会去国外。”
    “好远啊。”
    “如果是乘坐飞机的话,这个世界是不存在远地方的。”
    商卡蜜点点头。
    现在的宫弈沿,坐在她对面,说:“你小时候太可爱了,粉嘟嘟的,每次见到你,我都想捏你的脸,又不得不忍住。憋死我了。”
    商卡蜜笑,她说:“我记得你出国读高中的时候,我还大哭了一场呢。”
    “是吗?我不知道啊,怎么没人告诉我。”
    “因为没人知道啊。”
    “嗯?”
    商卡蜜喝了一口果汁,说:“就像你不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她不知道她曾经为什么喜欢他。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没有理由的。理由只是为了让人心安理得而绞尽脑汁搜刮来的产物。
    “我知道啊。”宫弈沿拿着勺子,搅拌这咖啡。
    “什么?”意料之外。
    “我一直都知道。”
    “我记得,是你把我推向尹墨茶的。你还真是……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你是想说我残忍?”宫弈沿喝了一口咖啡,说,“你被我这么一推,就不再喜欢我了,对不对?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值得你浪费青春。不过啊,我没想到你竟然和奥兹尔在一起了,虽然我多次打电话让你离他远一点。不过出乎我的意料,看起来,他对你,比我想象中,好千百倍。”
    最后,他拿出包装精美的盒子,说:“本来是想寄给你的。既然见到了,就当面送给你吧。”
    商卡蜜打开盒子。
    宫弈沿拿出里面的玉镯,给她戴上,说:“曾经我说过,你带白玉也很好看。可惜当时是没有找到很好的玉料。前不久买到了上好的新疆和田玉籽料,立即定制了这么一套首饰。”
    宫弈沿放下商卡蜜的手,说:“嗯,果然很适合。”
    他说:“祝你母子平安。”
    “谢谢你,宫弈沿。”
    “以前不是叫我阿沿的吗?”
    “阿沿?”
    “嗯。”
    “阿沿。”
    “嗯。”
    “阿沿。”
    “嗯。”
    “阿沿。我也只有在不喜欢你的时候,才敢说出曾经对你的喜爱之情。”泪水流出眼角。
    宫弈沿伸出手,想为她擦去泪水,却在半路收回了手。
    他在商卡蜜惊讶的目光里,说:“现在只有一个人会为你拭去泪水了。”
    埃里克把灯打开,昏黄的灯光倾注而下。
    商卡蜜伸出手臂遮挡了一下灯光,才慢慢地适应光线。她早已,泪流满面。
    埃里克伸出手,为她拭去泪水。
    他问:“你记得,你在去医院的路上,说过的话吗?”
    商卡蜜摇头。
    “你说,孩子是不是快消失了。然后,你说,如果孩子没了,我们就不用在一起了。你说,这样真好。”
    商卡蜜睁大双眼,“我……不记得……”
    “可是我记得,很伤人。”
    “我……”
    “我生气,不是因为别的男子,那只是一个借口。”
    “那——”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想要孩子。这也就罢了,你还很喜欢小孩子。
    “你很特别,在你能调查到我的行踪时,我就觉得你很特别。虽然你是利用别人查出来的,能利用,也是本事。后来你能甩掉我的眼线。只要你想脱离我,我就很难找到你。我以前说过,我有很强的控制欲。你总是令我着迷,也令我越发想要控制住你,只要我能控制你,你就不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形。
    “你也是第一个承认利用我的。虽然,如果不是我利用你,你也不会利用我。况且那点利用,在我眼里,根本不算是利用。
    “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你用七年的时间,掌握了四门小语种。我最讨厌天天妄想着不劳而获只等着找个好男人的女子了,我也厌恶把爱情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女子。你问我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就是现在,你在我面前的样子,一毫不差。你问我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我告诉你,任何主动离开我的人,我都不会去把他们找回来,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就是你。”
    埃里克拿起毛巾,擦掉商卡蜜脸上的泪痕。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商卡蜜捂住双眼,说:“当然想。”
    “我为我前些日子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商卡蜜又哭了起来,她喑哑的嗓音,说:“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不喜欢我们这样。”
    “好。”埃里克答应着,靠向商卡蜜,却不料被商卡蜜推开。
    “你说过的!你以前这样说过。和不答应没什么区别。”
    “蜜……”他伸出手,中途又缩了回去。
    商卡蜜向床边挪动了一下位子,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抱住埃里克,说:“你留下来,陪着我,不要离开。好不好?”
    “好。”埃里克答应着,声音比灯光还要柔和。
    她闭上困乏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我爱你。”
    他回答:“一直都知道。”
    她喜欢,他身上的雪松味,是冬日的森林,却有着温暖的温度。就像落满雪的寂静山林里的一座小木屋,壁炉里跃动着红色火苗。
    她就这样,围在壁炉边,坐在厚实又柔软的椅子里,裹着比屋外的雪床还要轻飘的毯子。他会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她抱着温热的玻璃杯,在橘黄的灯光下,听他读他喜欢的哲学书,或者她喜欢的诗歌。
    她会在,一片温暖安逸里沉眠。他会放下书,把她抱在床上,同她一起,进入梦乡。
    不知不觉迎来了天亮,拉开厚实的窗帘,才发现,雪停了。这个世界银装素裹,安安静静。
    这美好的清晨,像刚刚画好的水彩画,娇嫩无比。不能碰,要等待着晾干。
    她醒来,身旁的埃里克已经醒来,他坐在她身旁,在翻看着什么。
    “在看什么呢?”她问。
    “你醒了啊,”他微微低头,看着她,说,“你小时候真可爱,真想亲一口。”
    商卡蜜连忙起身,看到埃里克手里的相册,惊呼:“啊——你哪来的这么多我小时候的相片?”
    埃里克一边翻,一边回答:“岳父岳母给的呀。我告诉他们我想要一些你以前的相片,他们就乐呵呵地给了我一整本相册。哎,你这张笑得好得意啊。”
    商卡蜜凑过去看了看,说:“那是我弟弟小时候,不是我。”
    “不会吧,你们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有什么区分方法吗?”埃里克细细地观察相片。
    “我弟弟的鼻梁比我高,我比我弟弟的眼睛大。”商卡蜜歪着头,躺在埃里克的肩上,和他一起看相册。
    “这张哭得又可怜又可爱,好想抱一抱呀。”
    商卡蜜看着相片,想了想,眼神坚定地说:“这张也是我弟弟。”
    “这张肯定是你,别糊弄我。”
    “你哪来的信心?”
    埃里克得意洋洋地指着商卡蜜脸庞的一处说:“你一哭,左眼下方这个位置就会变得粉红,只有一小块,像隐形的泪痣。只有哭的时候,被泪水灌溉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要是我弟弟也这样呢?”
    埃里克取出相片,看向相片背后,说:“这里还有岳父写的字迹呢?还是竖着写的呢。要从右往左看是不是?”
    商卡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写了什么。
    埃里克缓慢地念了出来:“商卡蜜,六个月留念。”
    商卡蜜捂住脸庞,不住地说:“失策失策。”
    埃里克继续翻相册,“这张你多大?”
    商卡蜜顺着埃里克的手指看过去,说:“拍这张相片的时候,我刚认识你。”
    “二十一?”
    “不,二十岁。”
    “二十?”
    “对,那年我看了一个珠宝的纪录片,拍摄于你刚刚掌管奥兹尔的时候。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让你认识我的话。”
    “那个纪录片啊,我记得。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关注我了啊。”
    “对啊,”商卡蜜说,“你看,我那时候比现在胖……嗯,婴儿肥,满脸胶原蛋白,这样说比较好听。”
    “我觉得不胖啊。”
    “那是角度问题。”
    “我觉得,你还是胖一点好看,粉嫩嫩的,多好呀,多可爱呀。”
    埃里克说完,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商卡蜜,说:“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呀?”
    “不想吃东西。”
    “那可不行,一会给你做点不油腻的清谈的早餐,包你满意。”
    “嗯。”
    埃里克合上相册,说:“平时尽量少说话,你的嗓子还得过几天才能恢复。”
    商卡蜜闭紧嘴巴,点点头。
    “我说过的话,是不是特别伤你的心啊?”
    商卡蜜摇头,微笑着给了埃里克一个拥抱。
    埃里克也抱住商卡蜜,在她耳边,用中文说:“你伤心的时候,我很心伤。”
    “没有心伤这个词。”商卡蜜忍不住去纠正。
    “别说话,”埃里克制止,他解释,“我自创的,心里受伤的意思。”
    商卡蜜点点头,好吧你就自创去吧。
    “后天我要回法国。”
    商卡蜜指了指自己,她想问:我怎么办?
    埃里克说:“你留在这里,我忙完工作上的事情就会回来。”
    商卡蜜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你身体不舒服,路程奔波,太过劳累。这里的环境好,平常多出去散散步。”
    商卡蜜非常不满意地做了个哭泣的动作,却引来了埃里克的: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我喉咙不舒服还不让我打哑语吗?”实在忍不住了。
    埃里克捂着肚子,边笑边说:“刚才那个动作,可以再重复一遍吗?太可爱了。”
    商卡蜜扭过头,决定忽视埃里克。
    “对了,你等我一下。”商卡蜜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桌子旁,那上面放着一个首饰盒。
    商卡蜜把首饰盒抱到床上,打开来,在中间的一层里,拿出一块玉。
    “这是什么?”埃里克问。
    商卡蜜清了清嗓子,说:“玉佩。龙凤玉佩,”她把玉佩分开,又并在一起,“你看,这是两块玉。当它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合二为一,成为一块圆形的玉佩,”她抬起头来,看向埃里克,由于喉咙还没有好,她不能发声,只能用耳语般的声音,说,“是很久以前买的,那时候,我买了两件物品。第一件是珍珠袖扣,我想着,如果我爱上了一位男子,我就要把那枚袖扣赠予那位男子——哪怕他不爱我,只要他收下就好,后来我把它给了你;第二件东西,就是这个玉佩,买下的时候,心里想着,要给我爱的,并且想要天荒地老的男子。”
    她把一块玉佩放回首饰盒里,另一块,放在了埃里克的手掌心里。她说:“龙代表男子,放在我这里。凤代表女子,我想把它送给你。你要好好地保管,不许弄坏,更不能弄丢。”
    埃里克握紧手,说:“看来我得把它放在铺满天鹅绒的保险柜里。”
    商卡蜜轻柔地笑了。
    “你能给我这个,我很开心。但细细地想来,又觉得伤心。”
    “嗯?”
    “你现在才想和我生活一辈子吗?”埃里克抬起眉眼,紫色的眼眸,宛若两片飘落下来的紫罗兰花瓣。
    商卡蜜急忙摇头,“不。以前也想,只是……”
    “只是什么?”
    商卡蜜低下头,手指捏着被子,轻轻地说:“只是不确定,你想不想。”
    “现在怎么确定了?”
    “因为,”商卡蜜看向埃里克的双眸,说,“你吃醋了呀。”
    “谁吃醋了?!”埃里克摆出一张傲娇脸。
    “那——是谁看见我和别的男子说两句话就生气的?”商卡蜜不依不饶,埃里克没有回答,商卡蜜又刺激道,“你没吃醋?你不想和我生活一辈子?我可是很会乱想的。”
    “别乱想,我吃醋了,行了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我逼着你让你和我在一起的?”商卡蜜蹭到埃里克面前,质问道。
    “夫人饶了我!”
    “这还差不多。”
    埃里克如期离开。
    离开的哪天,商卡蜜坐在室内的壁炉旁,吃着埃里克临走时烤好并剖好的栗子。
    有一束绿色植物被人送来,出现在商卡蜜面前,用写满德文的报纸包着。商卡蜜叫人拿一个花瓶,注满水,送过来。她打开报纸,嫩绿的叶子上有红色的浆果。不,不是浆果。
    她把植物插入瓶中,仔细端详起来。
    是红豆。
    温庭筠写过: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后来,她曾问过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不合时节的红豆。他摇了摇手指,回答:“秘密。”
    红豆红豆,你可知思念?
    他从法国回来的那天,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胡乱拽起一条披肩披在身上,然后急急忙忙地向外跑。
    踏过雪,穿过风,她飞向他,红色的披肩像翅膀,扑扇扑扇。她是这冬日里美艳的蝴蝶,放弃温暖,奔向她夜以继日的思念。
    埃里克伸出双臂,把商卡蜜拥在怀里。蝴蝶感受到温暖,有些颤抖。
    “怎么跑出来了,还穿得这么少。”
    商卡蜜贪婪地享受着这温暖,她回答:“你不让我去机场接你。我很想念你。”
    “这里冷,我们去室内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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