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待花衣归

12 我寄愁心与明月


林豆豉家住在离学校不远的花园式小洋楼里,可能林家人都比较文艺浪漫,因此每个房间都充满欧式复古的味道。沐花衣去的时候,林邵杨刚好在家。见到他,那天下午哭鼻子的事便浮现在沐花衣心头。
    沐花衣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还未来得及说话,林豆豉便迎面扑来。
    “花衣姐,welcome to我家”,她就像一只乐活的花猫,喵喵的吐着泡泡耍宝。
    “喂,林豆豉,有点大人样行不行”,林邵杨出声训斥,脸上却乐呵呵的,尽是宠溺。
    “哥,花衣姐可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我做主,您哪里来的哪里去”,她不甘示弱的反击,顺便做了个很丑的鬼脸,彻底把沐花衣逗笑了。
    因为林父林母常年都在国外,家里只有林家兄妹,沐花衣的拘谨便也就少了几分,林邵杨一直旁边陪她们,看着林豆豉拉沐花衣胡闹,也不阻止,只是在她们玩累了的时候送上一杯热牛奶或一盘水果沙拉。
    氛围很轻松,只是在那种轻松的氛围里沐花衣却突然想起了安暮蝉,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想叫他一声哥哥。可能是那晚的氛围煽情的有点过分,太容易让人回归初心。
    是啊,一直以来,沐花衣的生命都被阴霾困扰,这种阴霾是自然的也好,是人为的也罢,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可今晚,林邵杨家的氛围实在美好的让人喜欢,就像饥寒交迫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突然被邀请到一个盛满火鸡的温暖大套房中一样,那些阴霾仿佛突然隐匿,生命本真中的美好呈现的淋漓。
    很久之后,沐花衣才起身告辞,林豆豉死死抱住她不让她离开,对于这种过分的亲昵,沐花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林邵杨看出了她的尴尬,拍开了林豆豉的手,他起身送她离开,她推辞,他却坚持。
    出门后,才发觉天真的很晚了,沐花衣想给许乔木打个电话,却发现手里的手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
    “需要用手机吗?”,林邵杨细心地问。
    沐花衣摇了摇头,“不用了”。
    “沐花衣,你愿意让我陪你走回去吗?”,到了取车处,林邵杨突然地反悔,转过身问她。
    晚风习习,街灯璀璨,夜景朦胧而又美丽,沐花衣心一瞬受了这美丽的蛊惑,“好啊,林邵杨”,她笑笑。
    他因她的称呼愣了一下,转秒又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笑的还真好看,就如同阳春三月绽开的鲜花。
    温润、动人。
    那天晚上,林邵杨和沐花衣穿过了无数的街道,聊了无数的话题。不知为何,沐花衣和他在一起时前所未有的舒服,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心里没有疏离和排斥。心是平静无波的,不同于平日里的动荡,迷茫。他就像她人生路上的救赎者,更是知己。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小衣,人的一生要到很多个地方,要去经历很多种不同,在这诸多的不同当中,人们所寻找的也不过是一个心灵的归属点”,那天晚上,林邵杨说。
    “林邵杨,那么你找到了吗?”,沐花衣反问他。
    他很深的望了她一眼,仅一眼而已,一切便都在不言之中了。
    “吾心安处方为乡,沐花衣,经历过生死的考量你便会明白了,真正的归属是不需要寻找的,因为它就在心里。”
    电石火光,沐花衣的心猛地动了一下。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宿命。
    她的人生,原不过是一场会晤,在等待一次相逢。
    抵达的时候,夜已深。沐花衣细细地叮嘱林邵杨回去要小心,他淡淡一笑,让她张开手掌。
    不知何时,沐花衣的手掌中出现了一枚小小的胸针,她分不清那上面到底是什么花。
    “见面礼”,林邵杨说完便挥手示意沐花衣进门,然后转身离开。
    很久之后,沐花衣才知晓,那花叫做龙胆花,它有一个致命迷人的花语叫做——爱上忧伤的你。
    安东尼在《陪安东尼度过的漫长岁月》里曾写过这么一句话:我想,将来如果有天尝试写小说,会写一个男生,他总是和开满花的树合照,他不笑也不悲伤,他只是笔挺地站在那里。
    如果非要让沐花衣在这段描述中想到一个人,她想到的只有许乔木。
    那晚,沐花衣回去的时候,整个房间还是一片漆黑。客厅里,只有电视散发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跳跃耀动,让人忽视不得。她暗暗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粗心,走的时候忘记关电视。
    待沐花衣走到沙发旁,发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许乔木,才想起了自己走之前并没有打开过电视。
    沐花衣轻轻打开电视廊的廊灯,橘黄的灯光打了下来,笼罩在许乔木的周身。没有白炽灯强烈的刺目感,昏黄朦胧的暖色调光线把许乔木的面庞也勾勒的柔和温暖。
    此刻,那个剑眉星目的迷人男子正侧趟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搭在沙发的边沿,怀中搂抱着一只抱枕,安静的让人舍不得打搅,可沐花衣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
    “喂,许乔木,不要在这睡,会不舒服”,沐花衣放柔嗓音,轻轻地说。
    听到声音,许乔木猛地睁开了眼,他揉了揉尚且迷离的眼睛。看清是她后才冷冷出声。
    “沐花衣,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晚回来,手机还关机,女孩子家的不知道分寸吗,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批评,说完,他便走上楼去,诺大的摔门声出卖了他的愤怒。
    他这是在等我回来?沐花衣想,突然觉得好笑又温暖,心里就像塞进了一团羽绒,柔柔的。嘴角也就不自觉的荡起了笑意。
    想起他可能还没吃饭,沐花衣简单的煮了一碗面给他去送。走到他房间敲门。
    “谁?”
    “这里,除了你我就是鬼,你猜会是谁”,知道他故意找茬,沐花衣还是忍不住嘴欠反驳了一句。
    “干嘛”,果然,专属许乔木的愤怒而又不耐烦的语气响起。
    沐花衣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没吃饭吧,给你煮了一碗面,你吃不吃?”,充分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沐花衣鼓足勇气问他。
    “确实有点饿了,端进来吧”,安静了一会,许乔木破天荒的答应了。走进他房间,沐花衣发现许乔木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把面给他端过去,他还是一副二大爷的样子,冷冷的,不说话。
    “趁热吃”,沐花衣有些狗腿的说,毕竟她回来那么晚实在有愧。
    “沐花衣,别以为一碗面就可以讨好我”,许乔木瞪了她一眼,继续吃面。
    讨好你妹,有本事你别吃啊,沐花衣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另一番话,“我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我只是去了……”,还没等沐花衣说完,许大爷就冷冷打断她。
    “你爱去哪去哪,我不关心,只是以后别这么晚回来,我跟安暮蝉不好交代,好啦,出去吧”,冷冷的,许大爷下逐客令。
    沐花衣无语,却也习惯了许乔木这种臭少爷忽冷忽热的毛病,自认倒霉的回房,连上充电器,打开手机,沐花衣才发现,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许乔木打的,窗外月明星亮,她关上灯安静的入睡,不知为何,最近噩梦的频率少了很多。
    谢谢,许乔木。
    谢谢,林邵杨。
    她轻轻地说。
    关于生命的意义,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不同。
    这一生,从襁褓到坟墓,我们一直脚步不停的追寻,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终究是一个什么样的轮廓。
    好久之后,才能明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在天亮时看到阳光,在夜晚时看到星光,才能即便心如刀割也赤诚的爱着一个人,才能够狼狈、能够宽宥,才能够金戈铁马,也能从容不迫。
    第二天,早餐的气氛诡异的惊人。
    许乔木又开始一言不发了,淡然处之的高姿态,仿佛以往的温暖都只是一个美好的假象。
    沐花衣埋头,又抬头,反复数次,终究没能忍住。
    “那个,许乔木”,沐花衣轻轻唤他,许乔木转过眸子,冷冷嗯了一声。
    “加个鸡蛋吧”,讨饶的话说不出,沐花衣脑抽风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你晚回来的借口”,果然,许乔木冷冷瞥她一眼,淡淡地说,“昨晚去哪了?”,他吃了一口手里的面包,淡定地问。
    “您,不是不想知道嘛”,沐花衣故意膈应他。
    “沐花衣”,一直比较绅士的许乔木声音高了八度。
    识时务者为俊杰,下一秒,沐花衣不加思索的回应了他。
    “我昨晚只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才顺便去林豆豉家玩的,而且我不接你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一口气说完,轻松了大半,沐花衣重重吐了一口气。
    “林豆豉?”许乔木问。
    “对,我们刚来的选修课老师的妹妹”,沐花衣解释。
    许乔木沉默良久,反复咀嚼沐花衣说出的话。
    “行啊,沐花衣,知道和老师打好关系了,不错”,一瞬间,许乔木心情大好,又加了个鸡蛋。
    “我知道我不在家你自己一个人挺寂寞的,但下一次不要再这么晚回来了,不安全”,许乔木的口气由愤怒转为戏谑,沐花衣颇为无语。
    “不是这样的,林邵杨送我回来”,为了表明自己绝对安全,沐花衣解释说。
    “这不是重点,以后我晚回来会告诉你一声,你要出去也告诉我一声”,许乔木说完,拿上外套走了出去,沐花衣也拿上外套追了出去。
    很久之后,马鹿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沐花衣,只有在许乔木面前,我才觉得你是一个十八九岁正常的女孩子,因为只有在他面前你才有悲喜,想哭哭,想笑笑,想生气就生气,甚至还会破天荒的斗嘴开玩笑。”
    “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觉得,你的生命没那么沉重,你背负的东西也变得很轻,你骨血里的个性固执都被释放,那些命运所涌来的负压也被淡化的可以忽略,生命原来也他妈的可以那样美好。”
    可终究,他们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无论被迫还是自愿,终究没能达到众人期许的那个结局。
    由于和沐花衣置气,今天许乔木来学校的时间略微有些晚。路上,看到有几个女生冒冒失失的朝着沐花衣所在的系的教学楼跑去,样子很急。
    “快跑呀,默默,今天可是林帅的课”,穿红长裙的女生不耐烦的催促着穿蓝上衣的女生。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女生胡乱的点着头。
    一个不小心,穿红裙的女生撞到了许乔木身上。
    “fuck”,红裙子女生骂了一句,许乔木深深皱了一下眉头。
    红裙子女生不耐烦的抬起头后就惊呆了,“许乔木”,她激动的惊呼一声。
    “你们说的林帅是?”,许乔木没理她,自顾自的问了一句。
    “哦,是新来的林邵杨老师啦,青年才俊,有才又有貌,据说家里也很有背景呢”,红裙子女生掩不住爱慕,因此嘴里也就开始口不择言,什么都讲。
    “是啊,是啊,据说他现在的人气已经快超过你了呢”,蓝外套女生也忍不住补了一句。
    “是吗,那你们觉得我跟他谁更好呢?”,这种无聊的比较,连许乔木自己都觉得恶心,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也不知跟谁置气,他就是想比一比,脑子里冒出来的都是沐花衣今早说的话。心里暗暗腹诽,“行啊,沐花衣,都打入别人家里去了。”
    红裙子蓝上衣女孩受宠若惊,齐齐说是许乔木,许乔木淡淡回应了几句,打发她们走了。
    沐花衣刚到教室,就听见班里的两个女生在大声炫耀和许乔木的事,她无奈的撇了撇嘴,走到了后排座位上坐好。
    快上课时,林豆豉才来,咋咋呼呼的跟她说着她哥的事情,沐花衣只是微笑的听着。
    风吹得很好,阳光也好,日子也静好起来,就在沐花衣享受生活的时候,手机震动提醒接听电话,她看了一下,是许乔木的电话,以为有什么大事,急忙出去接听。
    “喂”,沐花衣说。
    “沐花衣,你今早说昨晚你去的是谁家?”,许乔木在电话那头不耐的问。
    “林豆豉家呀”,沐花衣疑惑的回答。
    “谁送你回去的?”,许乔木又问。
    “林邵杨呀”,沐花衣更疑惑了。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沐花衣疑惑地看了看手机,以为挂断了,可手机上显示还在通话中。
    “喂,喂,许乔木,你怎么了”,沐花衣问。
    “沐花衣,你,你觉得,林邵杨,好吗?”,许乔木仿佛在思考该如何造句,一句话问的断断续续。
    “好呀,怎么了?”,沐花衣诧异地反问。那边又是久久的沉默,沐花衣这才终于察觉到了氛围不太对,就开始解释起来,“许乔木,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林邵杨只是我的选修课老师,林豆豉的哥哥,就算说的更深入一点,他也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她说。
    “你在跟我解释,那就是说我比他重要”,不知为何,许乔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并且,得出这样结论的许乔木心情大好。
    “幼稚,神经”,沐花衣骂,无语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乔木望着电话发了一会呆后,朝着电话无奈的嘀咕了一句,“这个沐花衣,越来越大胆了,敢挂我的电话了”。
    然后屁颠屁颠跑去上课了。
    这边,沐花衣回到教室刚坐下,林豆豉就凑了上来,“小衣姐,刚你跟谁打电话,是男朋友吗?”,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闪着十足的八卦光芒。
    “怎么可能”,沐花衣笑。
    “可是,你刚才接电话时的样子可不一般哦”,林豆豉狡猾的笑笑。
    那时,沐花衣并不知道,林豆豉背着她偷偷给林邵杨发了一条短信。
    “林邵杨先生,据豆豉神探深入调查后发现,小衣姐还没有男朋友,你还有机会,所以,机会宝贵,抓紧加油吧”。
    林邵杨收到短信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笑的骂了一句疯丫头就走进了教室。
    周末的时候,沐花衣去了A城图书馆。
    在看张小娴的《荷包里的单人床》时看到了这么一句话,死亡永远比爱情更霸道。
    女主角的执着终究还是落败于死亡,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层伤感。
    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外斑驳地撒了下来,把临窗的书桌分割成了明媚与黑暗的两部分。
    沐花衣想,这便像是人心吧。
    再明媚的人,内心也会有黑暗的部分,那些黑暗,都是伤痕留下的沟壑,只是有些人用力的填补沟壑;而有些人,徒劳无功。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猛一回头,她便看到了逆光而立的林邵杨,他披着一身暖阳,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沐花衣却知道他此刻是在微笑。
    他总是笑着的,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世无双。
    那明媚的微笑,更像是一种希望,每次看到这抹笑,沐花衣都会觉得一切的痛也没那么凛冽了,内心呼啸的风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老师”,沐花衣轻轻地叫他。
    林邵杨笑着走近她,在她的桌子旁停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告诉她,“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林邵杨”。
    他就这么直接的说出口,那么的自然,让沐花衣不由呆愣了一会。
    她想,这便是人们所讲的成熟吧。
    想要什么,都能够直接坦诚的说出来,不拐弯抹角,不需要别人费尽心力的猜测。而这,这看似简单的一切她却做不到,不止她,还有她身边的人,无论是马鹿还是许乔木,甚至是那个众人眼里淡漠至极的安暮蝉也做不到。
    无端的,沐花衣又对林邵杨产生了一股敬佩。
    出了图书馆,沐花衣才留意到林邵杨手里拿着萧红的《呼兰河传》。很久之前,沐花衣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它说,许多人都写苦难,可只有萧红能把苦难写的触目惊心。
    也有许多人都研究萧红为什么特别喜欢用蝴蝶这个意象。那时,沐花衣想,可能那是萧红童年记忆里装的最多的场景,而童年,又是萧红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
    “没想到,你会爱萧红”,想到这,沐花衣淡淡的打趣林邵杨,林邵杨爽朗一笑,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也没想到,你会爱张小娴”,林邵杨说。
    沐花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最近才开始看,还不错”,她说,说完撇撇嘴,他们相视一笑。
    回去,依然没有搭班车,他们在阳光斑驳的路上走着,路的两旁是高大的法桐树,树叶沙沙地响着,让人心里也氤氲着一些阳光。
    沐花衣没想到,他们会在路上碰到许乔木。
    依旧是火红的法拉利,让沐花衣想到了他和许乔木在大学校园第一次的相遇,那时,沐花衣觉得,她与许乔木隔得很远,那种远,是此生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如今,他们却住在一起,造化弄人,未必就不可信。
    可不知为何,沐花衣总还是觉得她与许乔木隔着一些说不清楚的距离,她知道,那是心与心的障碍,因为无法坦诚相待,所以那桎梏比现实的距离更遥远。
    可沐花衣,却总是找不到与许乔木相处最妥帖的方式。说多了,显矫情;说少了,又太生疏。
    此刻,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脸上却闪着愤怒的光,那愤怒之下夹杂着一丝落寞。红色法拉利在阳光的照耀下热辣的似火,可那团火却并没有燃到他心里去,并没有对他的情绪起到一丝一毫的缓和。
    他的心一定很冷吧。沐花衣这么想着,突然就心疼了起来。
    “许乔木”,沐花衣悄悄走过去拍拍他的车窗,许乔木这才抬眼看了看她,他目光在她和林邵杨之间流转了很久,之后,他把目光停在了林邵杨的身上。
    转头一看,沐花衣才发现,林邵杨不知何时也走至身边,看到许乔木后,他伸出手,微笑的与许乔木打招呼。
    “你好,我是林邵杨”,直到很久之后,林邵杨还忘不掉这电石火花的第一眼。
    许乔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发动车子,迅速离开了。
    “我想,我终究还是不懂他”,沐花衣叹了一口气,心突然失落了起来。
    因为不懂,所以安慰不了他的伤,慰藉不了他的痛。可明明,在他们一起跑步的那天晚上,在许多他无意关心她的时刻,沐花衣都感觉,他们的心那么近那么近。
    林邵杨听到了沐花衣的话,光亮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我披荆斩棘,费尽千辛万苦来至你身边,却发现你早已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此刻,他有一点心痛。却终究,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沐花衣回到家的时候,许宅还是一片黑暗。
    就像一片令人生怖的死海,那种没有生气的寂寞真的可以让人窒息。生了魔怔般,她不自觉的便把步子迈向许乔木的房间。
    尽管寂然无声,可是那种天然的默契,还是让沐花衣感觉到许乔木在房间里。
    “许乔木”,她在门口轻叫他,却无回声。转身想走,却又迈不开步子。下午他脸上的落寞与愤怒时时在沐花衣眼前浮现,同时呈现的,还有她做恶梦的那些夜里许乔木安慰她的样子。
    这么想着,人已经转回身扭开了许乔木房间的门。
    打开房灯,许乔木背对着她坐在窗前。
    窗口的凉风一股脑的往房间里灌着,沐花衣看不到他眼里明灭的颜色,却对他的痛感同身受。
    “许乔木,回到光里来,回到我身边吧”,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沐花衣才发现,遇到这个人以来,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不受控制的,那些来自本心的感觉比理智更快的呈现,甚至来不及思考。
    许乔木没有回头,风依旧从窗口猛烈的灌入,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似的。可在他单薄而又孤孑的身影里,沐花衣却好像看到了幼时那个弱小而无力的许乔木,那是她曾错过的时光,如今她竟觉得深深遗憾。
    下一秒,沐花衣也如他般固执的抱住了他,手搂着他脖颈的那一刻,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我的体温可以传达给他,温暖他寒冷的心。
    许乔木依旧没有回头,他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渐渐变得柔软。空气里,只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呢喃。
    “沐花衣,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沐花衣心里默默回应了一句,“我也是”。
    我也是呢,许乔木,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只能不由自主,只能困窘失态,而这些,全都是由一颗不希望你难过的心引起的。
    “许乔木,你自小生活在这物欲横流的都市里,这好却也不好,这都市给了你看不尽的繁华,缱绻在富贵里的温柔,却也让你看尽了世态炎凉,把你本该柔软的心打上了一层坚固的烙印,这里的人,也习惯隐藏,尽管每个人都不尽人意,却还是维持表面上的光亮”。
    “可我们那却不是这样的,那里有给我讲故事的阿婆,有陪我长大的兄长,还有一群群苦中作乐,鲜活生动的人,那里才是人间啊,那人间有老年丧子,悲痛到掉不下泪来,只能靠唱戏缓解悲伤的老戏子。也有喜得贵孙,乐极生悲老泪横流的老妇人,这些看似滑稽,荒唐,讽刺的才是生活本身啊,就是它们给了我力量,让我依靠着脚下这一片土壤生活,许乔木,我把这些都告诉你,因为,有笑有痛,才是生活本身啊。”
    她这样告诉他,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们生活在这世上,都太渺小,抵不过命运的一个翻身,可即便这样还是有那么多人,他们苦中作乐,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鲜活而又努力的生活,他们是他们的力量。
    “沐花衣,突然好像再去那个小镇看看”,黑暗中,许乔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好,许乔木,那是我的故乡,如今,我偷偷把它讲给你,那也是你的故乡,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回故乡去”,沐花衣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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