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许乔木终究还是讲了他闷闷不乐的原因。
“沐花衣,你知道吗,白芍药要回来了”,许乔木的无力,沐花衣全听在耳朵里,她淡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乔木,你……爱过她吗?”,沐花衣问,爱过吗?那般优秀的白芍药,与你同处天空的白芍药。
许乔木沉默了半响才回答。
“沐花衣,上次你曾说过你跟林邵杨在一起的感觉,舒服、单纯、轻松,而又无所顾忌,我和芍药也是这种状态,相比恋人,更像是知己。姐姐去世的那段黑暗的日子,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后来,她为我的任性买单,十几岁本来在家里被捧上天的姑娘独自出国求学,我并不是冷血的人,对于这些,说不动容,是假的,只是我也不是那种博爱的人,做不到一心二用,我不爱她”。
许乔木回答的坚定,可沐花衣却并没有因此而兴奋,那样的白芍药足以让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一个可耻的小偷。
“可是她爱你对吗“,沐花衣问,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付出呢,所有的付出在一开始总是期待回馈的,直到等待成为习惯。换言之,所有的付出都是基于深爱。
许乔木再一次沉默了,比之前的沉默都要长。
“是”,好久之后,他回答。“这也是让我头疼的根本,虽然上一次我已经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了,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那是两个家族的事,处理不好,几十年的合作就会破裂,最重要的是,我和她的联姻关系人尽皆知,处理不好,受伤最深的是她,而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许乔木深深叹了一口气。
“沐花衣,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许乔木说。
“许乔木,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选择的是什么,我都不后悔”,沐花衣笑笑,握住了他的手,说。
回到房间,沐花衣无力地顺墙滑下。天堂地狱,有时不过一念之间。
许乔木,我相信你,……可我却不相信自己。
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那场相遇,怪我出现的太晚,若我出现的早一点,可以介入你的无力和悲伤,那么现在我一定会理直气壮的拉住你不放,即使你选择的不是我,我也不介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你抢过来。
可现在,我却不能。
客厅里,许乔木的烟一支接着一支,他已经好久没吸烟了,当那熟悉的烟草味直入咽喉时,他还是被呛了一下,烟火明明灭灭,希望与绝望反复交织。
“沐花衣,沐花衣”,黑暗中,他一遍遍反复呢喃。
莫文蔚唱: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那么,许乔木,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会不经意就叹息。
塞着耳机,收拾着行李,沐花衣的泪竟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她又想起她来许宅的那一天了,虽然那日心里也很痛苦,但是却阳光明媚。而且身边还有马鹿陪伴。如今冬寒料峭,她孤身一人走入绝望。
许乔木,我多么希望,这个故事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搬出许宅那天,天气冷的出人意料。
沐花衣裹了厚厚的衣物,依旧挡不住那刻骨的寒冷。金庸曾说:无人不怨,有情皆孽。
感情这笔糊涂账,任再理智的人也难以操控。
她走的时候,许乔木并没有在家,烟灰缸里,只剩满而凌乱的烟头,回放着昨晚凌乱而纠结的心境。
留了一张便条,便离开了许宅。
“对不起,怪我出现的太晚。我爱你。”
至此之前,沐花衣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怯弱而又饱满的自尊总是不允许她说这样的话,可一想到今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她就忘记了一切。
“许乔木,在这世界上,让我流泪的人很多,让我微笑的人也不算少。唯独你,让我想笑不敢笑,想哭能不哭,只能轻微而又无奈地深呼一口气,只能温柔而又惆怅地浅吐一口气。如同天边那一抹飘渺晚霞掩藏下的朦胧的夕阳。”
许乔木回到家时,沐花衣已经走掉了,偌大的许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手中的蛋糕和红酒悄然落地。
沐花衣不知道,那天是许乔木的生日,却也是,他最绝望的生日。
“许乔木,怪我出现的太晚”。留给他的离别信中沐花衣这样写道。
后来,他想要给她发短信,短信编辑的是这样的内容:
“沐花衣,这么多年来陪我度过种种苦难的根本,并不是白芍药,黑芍药,绿芍药,或者任何芍药,而是当初小小衣的那个幸运吻,无论睡着,醒着,白昼,黑夜,她都在眼前挥之不去,那笑容,才是治愈许乔木人世苦痛的救命良方,才是我能活下来的根本。生而在世,十分抱歉,不只是你有过,我也曾有过。”
编辑完毕,却又作罢,决绝的按了删除键。他恨,她不相信他,更恨,她擅自离开,最恨的,却是她如此轻易放开了他们的爱。
那年,他那样骄傲,她也那样骄傲,如同两只长着尖刺的小刺猬,相互拥抱时,彼此刺伤,放开了手,却又舍不得。
很久之后,沐花衣常常会想,如果当时,他们每个人多踏出一步,可能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可是从小到大,每个人教她的都是如何放手,却没有一个人教她如何紧紧抓住,宁愿不要脸皮,宁愿放弃尊严,这都是,那时甚至以后的沐花衣做不到的。
所以,直到失去后,她才明白,这世上的感情,如果不去好好经营,单凭着那一腔执念,是拼凑不出永远的。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爱到极致,便会小心翼翼,可偏又是这份小心,使伤害加重。
白芍药回来那天,许乔木去接她。经年未见,白芍药越发优雅迷人了起来。
“嗨,乔木,你的小女友怎么没有一起来”,白芍药笑嘻嘻地问,却见许乔木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你呀,还是和从前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白芍药数落了许乔木一顿,意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多年不见,怎么还是没有个丫头样子,说话直接的毛病噎死人”,许乔木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白芍药不置可否,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
“先去吃饭?”,许乔木问。
“不,先去找传说中的沐花衣”,白芍药依旧笑。
“芍药,别闹了”,许乔木声音清冷地皱了皱眉。
“许先生,我没闹,只是想要去告诉她,我要和她公平竞争”,白芍药调皮地眨眨眼睛,看向许乔木。
“不必了,她不会再和你争什么了”,许乔木的音调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好吧,开去‘温眠’好了”,白芍药撇撇嘴说。她不是傻子,许乔木的伤心她看的太过明白。
温眠内,桌子上摆了一大排酒杯,许乔木疑惑地挑眉,“搞什么名堂?”。
“借酒浇愁呗,我心爱的许先生在为别的女人伤心,还不兴我喝几杯”,说完,白芍药便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许乔木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是白芍药的惯用伎俩,她只是想帮他释放伤心而已。
“芍药,对不起”,他说。白芍药吃惊地看他一眼,只因他那么骄傲,从未向人认过错。
“相爱有什么错呢,许乔木”,白芍药依旧笑嘻嘻地回答,“不过,我还是会为自己争取的哦”。
第二天,白芍药还是去见了沐花衣。这几天,沐花衣一直寄宿在林豆豉家里。
“沐花衣,我们谈谈吧”,这是白芍药对沐花衣说的第一句话。那时白芍药留着一袭湖水般的长发,眼睛明亮而动人,过分漂亮的脸蛋竟让沐花衣移不开目光,几乎不假思索,沐花衣认定她便是众人口中的白芍药。
那一刻,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沐花衣竟说不出一句话,见状,白芍药只是笑笑。
“沐花衣,像许乔木这么优秀的男生,要是我是你,一定舍不得放手”,白芍药就那么自然地说出了口,仿佛只是一场茶余饭后的闲聊,她的豁达让沐花衣的自卑感更加浓重起来。
你看,她果然是那个自信迷人的白芍药呢,那么坦荡的一段话,沐花衣可能一生都说不出口。
“白芍药,有些人并不是想不放就可以不放的,你守护了他那么久的岁月,如同珍宝,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劳而获的路人,我不能紧握珍宝而不交还,否则会愧疚终身”,沐花衣终究还是开口了,在这么坦诚的女孩面前,她的一切隐藏都无所遁形。
“哈哈,是因为我吗?”,白芍药笑,转而又补充道,“如果是因为我那大可不必,许乔木并不是我的珍宝,他是河岸边的一株鲜花,即便没有别人的灌溉,也依旧会开花。换一句话讲,就是,该开花的自会开花,该结果的自会结果,这都是生物自身的本性,不是因为任何人,别人的那些付出不过是催化罢了,再说,我白芍药心甘情愿的事情,从不需要任何人感恩戴德,和我公平竞争吧,沐花衣”。
白芍药说完便离开了,只剩下沐花衣一个人呆在原地。
沐花衣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她了。甚至是她,也愿意爱她。
走在路上白芍药也在想,她见到的沐花衣和安小语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她对沐花衣,竟有一丝惺惺相惜。
因为她的眼神那般的明亮倔强,闪烁着真诚。她甚至觉得,像沐花衣那样的女子,生来就注定漂泊,所以命运总会安排那么一个人,在她漂泊的路途供给他一路温暖和此生足够的勇气。
而许乔木,或许就是那个许她一路春暖花开的人。
是不是不该回来呢?好久之后,白芍药总是会这么想。
回国的第三天,白芍药才回到F城。
F城才是她真正的故乡,可她却偏偏生了魔怔是的想要去看一眼沐花衣,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会让许乔木心动。其实,她也远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豁达。
有许多话可以故作轻松地讲出。可不代表心里就不会痛。
沐花衣说,她守护许乔木,如同至宝。何尝不是那个样子呢,可如她所讲,许乔木并不是没有思想的宝物,总是归于喜欢他的人。他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他有选择爱的权力。他们相伴多年他不动心不是他的错,他爱上别人也不是他的错。
如若无缘,咫尺天涯。她太过明白。
“哟,我们重色轻母的大小姐回来啦”,刚一回家,妈妈便调侃起了她。
“哪有啊,我最爱妈妈啦”,她说,许多年未见,母女俩深情拥抱了一番。
“咦,爸呢?”,不见爸爸,白芍药疑惑地问。
“你爸呀,天天在外面应酬,我看他的老命呀,早晚得败坏在这些饭局里”,白母埋怨地念叨,可言辞间却是隐藏不掉的心疼。
白芍药会意地笑笑,陪妈妈聊起了天,太多的想念呼之欲出。
A城的许乔木却又在酒吧里喝的酩酊大醉,脑袋里一直回放白芍药的话。
“乔木,爱情这事不论输赢,都是伤人三千,自损七千的,别再折磨自己了”。
可他还是不能介怀,她那么轻易地离开。
他知道她心里有伤,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他甚至知道自己放不下她。
可他就是在和自己拗气,就是气不过,他想知道,她也放不下他。可这么多天,她却偏偏没来找过自己。
“怪不得老人常说,女人心最狠,果然如此”,他不爽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来,他完全醉了,迷迷糊糊间有人把他送回家里。
待他第二天醒来,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又惊又喜,来不及思考便开车奔向酒吧。
“老板,昨晚是谁把我送回去的”,他迫不及待地问。
“哦,是一个小姑娘”,老板会意地笑笑,“她好像是很喜欢你吧,每次你来喝酒她都躲在角落里偷看你,直到你离开她才走……”,老板的话还在继续,许乔木却已经陷入思考。
怪不得,他总感觉最近老有人盯着他呢,他不自觉地笑笑。
掏出手机,按下号码。
“沐花衣,这周六,中心公园见,到时候我便会给你一个答案”。
命运,就是自这个分水岭开始出现差错的吧,从此千回百转,再难回头。
许乔木不会知道,命运的考验远没有那么简单。
周六早上,许乔木起了个大早,刚洗刷完电话铃便响了起来,一看是父亲的来电,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接听了起来。
“喂”,许乔木的口吻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小木,你白伯父昨晚突发脑溢血,现在在F市公立医院,你尽快赶去一趟吧”,晴天霹雳,他甚至来不及思考。
“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他迅速穿好衣服,开车驶向F城.
那时在另一边,林豆豉的家里,尚不知情的沐花衣还在精心挑选着衣物,紧张的心情像错乱的雨点一般密密麻麻。
收拾完毕,沐花衣便出发了,抵达街心公园时许乔木还没有到,她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因为临近冬末,天气依旧冷得很,沐花衣坐了一会儿便翘起来围着小岛跑起步来,想放个音乐助兴,才发现,临出发时因为紧张忘记了带包,手机就放在包里。
许乔木乔木赶到F城市,已临近中午,因为走的急,没给沐花衣打电话通知,刚一停车,便掏出手机打电话,打了十几个,却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该死”,他狠狠骂了一句把手机扔在车座上,便匆匆赶到病房里去。
许乔木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脆弱的白芍药,病房里的她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呆呆听着医生讲话,几乎不加思索,许乔木想到了当初得知姐姐离世时的自己,那段灰暗的日子他也曾这般绝望。那时是白芍药一遍遍地安慰他,他甚至还能清楚的记起她当时说过的话。
“许乔木,想哭就哭,你还有我”,于是他也那样冲了进去,拉住她的手,说了这么一句话。“白芍药,想哭就哭,你还有我”。
沐花衣像个傻子一样在街心公园等了一天,冬日的黄昏来得很早,看着夕阳,她竟突然笑出了声,手和脚冰冷的已经麻木,没有一点知觉。
“许乔木,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吗?”踏着黄昏,沐花衣呆呆地问,机械地站起来朝林豆豉家走去。
情到深处,人孤独。
那一刻她与世间万物脱离,独享心伤。
回到家,沐花衣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几条未接来电。
“难道他有事来不及?对,一定是他有事来不及赶过去”
沐花衣一愣,抱着死灰复燃的侥幸打过去,提示音却是无法接听。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脑袋混乱却又清醒。后来几天,沐花衣始终没有关机,她等待着许乔木回她电话,等待着他突然打来告诉他,自己那天只是有事去不了。
那时,沐花衣才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个人,不用他来解释,自己就会替他找无数个理由原谅他。
可她等了他那么多天,从黄昏等到落日,从天明等到天黑,他有多大的事情都会处理完了吧。
“难道,是他出事了?”,她呆呆地想,想到自己心惊肉跳,哆嗦着手拨通林茂的电话。
“林叔,许乔木…许乔木没出什么事吧”,因为紧张,她连声音都颤抖。
“沐小姐,您不要胡思乱想,少爷没事,只是…只是芍药小姐那边有点事情,他需要过去处理一下”,林茂答的很谨慎。沐花衣却出神了。
原来,原来……,原来他最终选择的还是白芍药,沐花衣自嘲,挂断电话,她把电话卡从手机里抠出来,折断了,扔进了垃圾桶。
该退回原处了,她呆呆地告诉自己。原来过往的一切,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可笑闹剧。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进退的自己,记得前几天看过一条测试,它说像她这种人,进不得的时候便会退回原处。
一针见血,却又血过封喉。
沐花衣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三天。期间,林豆豉到她房间里看过无数次,沐花衣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苍白的朝她笑笑,告诉她自己没关系。
是啊,她没关系,这世上哪一段感情不是伤筋动骨?
最后一次,林豆豉走进来,用悲痛的深情告诉她,“小衣姐,暮蝉哥刚才打来电话,让你回去一趟。”
她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内心的情绪却剧烈地起伏。
她甚至来不及好好收拾,就奔回B城。
她走后,林豆豉给正在上班的林邵杨打了一个电话。
“哥,小衣姐出事了,你赶去B城一趟吧”。
坐在回程的车上,沐花衣禁不住胡思乱想,她用刚刚办好的手机号给安暮蝉打电话。
“喂,小衣”,刚接通,安暮蝉就知道是她。
“安暮蝉,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她问,眼泪竟不自觉地往下掉,连贯的吓人。
“小衣,你别急,先回来再说”,安暮蝉安慰她。
“不,你告诉我,不让我知道,我更怕”,她说。
思虑良久,安暮蝉终究还是决定告诉她。
“小衣,你听好,先不要着急,沐伯父他,…他出事了,现在在B城人民医院”,安暮蝉说。
挂断电话后,沐花衣的脑袋还是空空的,对面有人递来了手帕,她才发现自己正在掉眼泪,顾不得狼狈,她说了一句谢谢,便在人来人往的车上痛哭起来。
哭过之后,她便镇定了下来。
该怎么办呢?因为,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即便再惊慌,也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坚强。
B城,久违。
回到B城那日,阳光正好。车站外,安暮蝉在等她。
没说任何废话,他们直接去了医院,父亲的情况不容乐观。
煤气中毒,当安暮蝉跟她说起这四个字时她真的是愣了良久,转而一阵自责漫上心头。
“安暮蝉,你说若我当时不那么任性,执意去A城是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沐花衣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时至今日,她只是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下,否则她怕自己会疯掉。
“小衣,别胡思乱想,安暮蝉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胡思乱想,她倒真的宁愿自己是胡思乱想,打开车窗,风从窗口猛烈的灌入,她却一点都没觉得冷。
妈妈也守在那,多年不见,她几乎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沐花衣却没空叙旧,也没空顾及,她冲到了手术室门口,一直呆呆守着。
“请问谁是病人家属?”,好久之后,手术室出来一个护士,这样问道。
“我”,沐花衣冲了上去。
“病人需要换血,可血库里O型血存不足”,护士解释说。
“输我的”,沐花衣说。
“不行”
几乎同时,林沧雨和安暮蝉地声音响起。
“他是我爸”,沐花衣双眼猩红的看着他们,安暮蝉没再反驳我。
“小衣,你是B型血”,林沧雨说。
B型血,A型血,父亲,如果沐花衣没记错的话,母亲林沧雨是A型血,A型O型,怎么能生出一个B型血的孩子呢?
沐花衣只觉眼前一黑,那个她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忽然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抚养了她二十年的可笑陌生人。
“我是B型血,沧雨……”,一直沉默的安成森呆了好久,突然问。
林沧雨点点头,“是啊,造孽呀”。
一时之间,气氛沉默,久久没有人再说话。
“别管这些了,快去找血呀”,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划破沉默,是沐花衣,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沐花衣,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糟糕到了极点。
“小姐,您不要着急,我们会尽快联系血液中心”,护士还在这场家庭闹剧中回不过神来,呆了好久,她说。
“快去,求求你”,沐花衣用尽力气般坐在地上发呆,一时间,没有人敢过去说话。
没有,还是没有,那绝望等待的一秒秒时间是那么长,长到沐花衣终于理智尽失,抛掉了二十年的礼貌,教养。
她发起了疯,开始大闹医院,拿着针管拼命往自己的血管上捅,被骂,被训斥都不在乎。任何人都拉不住她,直到林邵杨风尘仆仆的赶来。
“医生,输我的,我是O型血”,他说。
一句话,止住了她的疯闹,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了他一眼。
还是那种笑,他用口型告诉她,“小衣,放心,还有我”。
一瞬间,她蹲下身,眼泪长流。
输血室里,源源不断的血从林邵杨身体里流出来,知道抽到极致,医生才罢手。
“医生,继续抽”,林邵杨着急地说,那一刻,他没有想太多,只是想替她保住父亲。
“林先生,再抽你就会死掉,医院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如果想自杀,出门左拐,护城河,请自便”,毒蛇医生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对不起”,林邵杨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力。
手术室外,沐花衣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可悲地笑着。
“你早就知道对吗?”,她冷笑着问安暮蝉。“安暮蝉,只是我没想到,连你也会骗我,为什么你们都骗我,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离开我,为什么?”
“对不起”,安暮蝉说。
“安暮蝉,别他妈跟我说对不起,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我愿意跟他说一千次一万次,可是没用的,他不会再醒过来了”,她在走廊里声嘶力竭地朝他吼,像个女疯子一样,颜面尽失,力气大到吼完这句她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泪顺着眼角大片大片地往下掉。
好久以后,医生出来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她直勾勾地倒地。那一刻,她多希望自己永远都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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