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说谎

  最近天气回暖不少。
  走了一会，室外温度比早上刚出来的时候热了很多。
  祁妈把披肩拿了下来，文姐帮她叠好放进随身的包里。
  祁湛在湖边站着，回头跟她指附近的建筑，说是可以一个个带她去逛一一遍。
  文姐侧身在她耳边，“最近挺乖啊。”
  祁母也压低了声音，垂着眉眼，“有点过，伤脚。”
  “我也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祁湛回头，“不是很熟，包小云说挺不错的，下午就去这吧。”
  文姐没忍住，“还去啊？”
  祁湛在查地图，嗯了一声，然后说“还是步行吧，也不远。”
  文姐瞅了祁妈一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已经实在逛不动了。
  祁妈只能站出来，找了个理由挡过去，“先别忙了，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
  找了个地方吃中饭，中间祁湛的电话响了两次，他看了一眼都挂掉了。
  祁妈坐在他对面，抬眼问道：“谁啊？”
  祁湛低头吃东西，“不认识的号码。”
  其实他看第一眼就已经知道是谁打来的了。
  也不是号码熟，在包小云那里见过一次，就自动记住了。
  之后再没响过，一顿饭安静的吃完，把人送回去以后，他才自己又出来了。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付尧等在不远处。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着，来的时候也没想好找他要说什么，觉得大概也说不久，问几个问题就走。
  祁湛向他走过来，他的身影逆光，个子挺高，不用去公司时就穿的很随意。
  付尧这算是回来以后头一次见他，但是感觉，完全和在青岛的时候不同。
  不晓得是自己的心态变了，还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想起那个时候还特严肃的让包小云别和他走太近，不过也是适得其反，她好奇心那么重，这样一个人反而更能引起了她的兴趣。
  “什么事。”
  他站定，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淡，目光里却带着习惯性的礼貌。
  在他家楼下就这么说？原本想着没什么，现在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先找个地方下坐吧。”
  就在楼下的茶馆里，服务员上完了茶，下去了。
  付尧才开始说话，“你早就猜到是我的电话。”
  所以一个短信直接就下来了，连是谁也没问。
  “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
  他从没打算兜圈子，直接的说：“想问什么。”
  付尧不知道他怎么还能这么坦然，有些事他明显已经知道了，往下走也就是时间的事。
  “我问了你就一定会和盘托出？这么便宜我们。”
  当然不会。
  点的茶还附送了点心，服务员端过来两个盘子，一盘榴莲酥，小小一碟，四个整齐的摆着，另一盘是白色的糕点，摞着三层，看起来就特黏牙。
  付尧确定了一遍菜单，这次服务员下去了，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查的进度比我想象中快，很快就能知道了，也不用我说了。”
  那就……问点其他的。
  “出事的时候，算起来你才十四岁，年纪挺小。”
  祁湛听到这里，终于有了一点表情。
  “你觉得这和年纪有关？”
  “难道没有关系？”
  准确的来说确实没有，只和智商还有对恐惧的耐受力有关。
  “你们还是慢慢查吧。”
  付尧实在有点没耐心，“你就真的能确定，做这些事，很久以后才会被人查出来吗？”
  不是很久以后，他原本的计划是彻底隐瞒下去。
  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从技术上来讲，也确实能够实现。
  “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曝光时会怎样么。”
  “老实说，确实没想过。”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在付尧听来，完全是不负责又特别自大的话。
  “那这么说，发展到今天，一切都在你意料之外？”
  不好意思，还是计划之中。
  “你就不觉得你挺自私么，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你身边的人要怎么办，你是不是一点不在意，也从没考虑过？”
  祁湛现在才认真看他，“身边的人……你是说包小云么。”
  说中了。
  他今天来，最主要就是为了这个事，“对，你如果真的聪明的话，就不该去招惹她。”
  所以说没那么聪明了，也没想躲过她。
  想了挺多，但出口就只是一句文不对题的话，“你很关心她。”
  付尧拎的清楚，“我和她认识很久了。”
  “因为认识久，还求过婚。”
  “……”
  做冲动了，现在才有所体会。
  “没别的意思，”祁湛稳稳的补充着，“往后也能好好照顾她吧。”
  原本还算压得住火，听到这句付尧彻底坐不住了，“你跟她在一起就是为了有一天把她交给别人照顾？你以为她是什么？空闲时间可以摆弄一下的玩具？”
  心里怒不可遏，理智还控制着，他原本以为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对于包小云有别的打算，甚至是他对自己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办法，他今天就是来听他是怎么计划的，也好让自己放心，也好让整件事不至于那么纠结，但是听到刚刚的那句话，他分明连什么对策也没有。
  这才让他觉得生气，包小云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他就真的觉得她将来能承受的起这件事？未必太有信心，太过凉薄。
  “你今天来，不是就为了问几个问题这么简单吧。”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稍微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还是捏在手里没放。
  “……”
  “想让我拜托你，把这件事压下去，或者说，通过你这道关系，再加上我自己，把这件事化解到最小。”
  他说的没错，每一个字都正中了。
  “但是你办得到么。”没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就是说了句实话。
  “你以为卷款的案子是怎么被掀出来的。”
  付尧的眉头皱了皱，很快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
  “别费心了，这件事你管不来，也管不了。”
  整件事迅速在付尧脑子里过了一遍，等再回到这里时，忽然就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自己做的所有一切，都似乎还有另一个像祁湛一样可怕的人在牵引，所有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中，像是钟表的指针一样顺着一个轨迹走着。
  这是一个怎样让人绝望的念头。
  祁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开始难以接受也是预料之中的。
  手指中的温度稍稍低了一些，他反而没有什么喝的想法了，放下了杯子。
  “也并不是什么都办不到，你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到什么牵连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先断到这里吧
☆、第五十三章
  53
  了解的越多，想知道的也就越多。
  知道他已经说的很多了，付尧默了默。
  付妈的电话过来打断了他们。
  “哪呢？不是说还有半天假么，人呢。”
  付尧看了对面一眼，祁湛已经站起来，然后过去账台了。
  “等会就回去了。”
  “回来记得带小云啊，你一个人的话就不用回来了。”
  “……”
  祁湛推开玻璃门，付尧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带不回去，以后也带不回去。”
  “啊？”
  这个人，比想象中背负的还要多，却比想象中又是个好人。
  第一次，他在想，好与坏之间到底应该如何区分。
  他所看见的世界和他们是不同的，计算对于常人来说很累，有时候是歪门邪道，很不可理喻，但是对于像祁湛这些人来说却可能是一种日常，一种生存下去的方式，他们，也只是在为自己，为所爱的人寻求一条通往正常人的道路。
  有错么。
  付尧其实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人一旦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后果是会很可怕的。
  独自坐了很久也没离开。
  只过了一会，天就阴了，天气预报报道还有新一轮的倒春寒。
  祁湛走到楼下，看见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
  她那么呆呆的站着，有点显眼。
  怎么也能注意到。
  穿着单薄的毛衣，手指拽着衣领，蒙了半张脸，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看见他的影子晃过来，才缩进了楼门里。
  哎，想好的只是来见他一面。
  等到了才忽然想起，要是因为从医院偷偷跑出来被训了呢。
  真是得不偿失。
  等了一会，一道风从门道过去，包小云缩了缩，怎么还没过来？
  没忍住伸出一个脑袋出去看，就撞上人了。
  抬头，就是他的脸。
  常常不带什么温度的脸，身形融进了背后的阴影里，他的脸就倍显苍白。
  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带着湿意。
  人多奇妙啊，活着的时候，会有很多特征告诉你他就真实的在你面前，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那时是许颖走了没多久，包小云一个人睡觉，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醒来就是一脸的泪水和满心的不安，再也睡不着。
  她走到包毅的房间，小小的人无声无息站在床边，手放在他起伏的胸膛上，那种不安才渐渐消失。
  伸出手把她的衣领翻下来，“干嘛鬼鬼祟祟的。”
  还不是怕被批评啊。
  手指蹭过她的脸颊，看着她低着的头顶，头发长了挺多，发质很软，手指移过去，还没碰到，她已经撞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