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放出来,偶听天由命,希望砖头不要太多。希望预防针药效还在。
小熙掩面逃窜。
这个设定,是很早很早就有的,当然,嗣的决定是个关键,后文还会有解释。
宝珞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昏黄闪烁的灯光,嗤嗤爆着轻微的火花;衾褥帐帷素净雅洁;婢女打扮的丫头蹲在屋角替暖炉添着炭饼,和暖厢房中淡淡漂浮薰衣草的幽香。
额头仿是压了铅一般的沉重,她眼神恍惚地看着窗帷上若隐若现的绣纹绳结,没有召唤婢女,犹自仿佛在熟睡中。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随云……她死了?玥……陷入困境,有性命之忧?一幕幕回放的画面,手臂上五指紧掐的痛疼隐隐渗透四肢百骸。她猛地推开被褥,坐起身来,绣花玉枕“啪”地掉落床榻,她恍然未觉;
那小婢女听得声响跑了过来,说了些什么,她却听不清;小婢女倏又转身推门跑了出去,冷风忽地从一开一阖的门缝中涌了进来,屋外大雪簌簌。
身上仅着棉白里衣忽就沁了寒气,蓦地打了个抖,她顾不上冷寒,卷起袖口直撩上手臂,惊见白皙的肌肤上一圈乌青勒痕。
不是梦……不是梦,这是真的……
墨袍男子带着风雪推门大步迈进屋来,脱去身上风氅,眉间犹自带着雪花碎沫行至榻前,将被褥拉起裹住那个兀自发抖的女子。
“珞珞,你醒了,你染了风寒昏睡了两日,这会该饿了吧。”话间,婢女已是端了热气腾腾的食物进屋,搁在榻前矮几上,随又欠身退了出去。
宝珞仍盯着手臂上那刺目的乌青,声音喑哑得如同踩在枯叶上,“嗣,随云她……是不是死了。”
拓跋嗣拉下她卷起的衣袖,温柔地将她揉进怀中,“嗯,已经令人厚葬了她,你莫要难过了。”
她想推开他起身下榻,却浑身虚软没有半分力气,徒然说道:“嗣,我不能躺在这里,我要起来,我要去松藩岷山……”
“不行,太晚了,你瞧你身子如此孱弱,在雪山十余日就没好好进食,又如此操劳奔波才染了风寒……”
宝珞打断他的叨念,拉紧他的衣襟,“嗣,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你乖乖的吃东西,好好歇着,什么事明日再说。”他眼中的强硬容不得她反驳,径自抬手取了一碗滋补药膳粥便要喂她吃下去。
宝珞心念如今自己这个模样,确是难以长途跋涉,便接过瓷碗,“我自己来。”
拓跋嗣满意地看她吃完一碗粥另又取了其他菜肴端来,宝珞轻轻摇头,“够了,我吃不下。”
“好,你若是想吃了再传。”随即便有婢女入来取了冷凉的食物出去。
宝珞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拓跋嗣,“嗣,我现在好多了,你听我说,我必须要去松藩岷山,阿爹有难,我不能躺在这里。”
“你去了又能如何?陪他一起死么?”他面色一凛,眉间挟带一丝怒意,瞬又放轻语气,手上仍是不容置疑地将她肩头按住躺下,拉过被褥,“我说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讲。”
宝珞推开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是么?你一直都知道岷山将要发生何事,你早就认得青海王库耶达,这一切,都是早已预谋好,是么?”
他没有回答,眼中仿若镜湖冰封,看不出一丝波澜。反而脱去外袍,坐上床榻,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圈进怀里,拉紧被褥,轻轻捻在她下颌。“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歇息。”他像这月余来一般的习惯,有她在怀中,方能安然入睡,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宝珞看着他闭紧的双目,疲惫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着,他,最近真的是疲累了呢,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丰神俊容藏不住的倦态,胡子渣爬上了白玉无暇的下颌。
她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抚平紧锁的眉头。
他睫毛轻颤,没有睁开眼睛。脸颊贴上她的额发,若有似无地声音,“我已经传令回京,筹备我们的大婚,二月初十,你的十八岁生辰,我们完婚吧。”
她没有说话,静静阖起双目,暗暗算计着日子,二月初十,她能从岷山赶回平城么?假如……假如有何不测……
他没有等她回答,鼻息渐渐放松缓慢,仿佛那不是一个询问,而是告知。
启明星才亮,晨曦未起。宝珞已是下了床榻穿戴整齐,拓跋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
“当然不是”宝珞目光灼灼看着他,“我在等着你。”
他长身立到她近前,阴影便落到了她脸上,“我不可能答应,你仅听了个无法证实的流言便千里迢迢寻去,你……何尝顾虑我的感受?何况,过得几日,待我处理完边关军务,我们便赶回平城完婚。”
“我一定会回来,你相信我,他……毕竟是我阿爹。”宝珞双手攥紧了两侧衣襟,指节微微泛白。
他逼得更近,下颌几乎要贴上她的发顶,那样的强盛气势使得眸光如火苗窜动,转瞬便要迸发而出,近乎低吼般说道:“他不是你爹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我们经历过如此多生死患难,还是留不住你的心?”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只是替随云前去告知有变,这跟我们的感情又有何牵系?”迫于他逼人的气势,宝珞后退一步,背脊仍是挺得笔直,毫不相让。
“你就算去了又有何用?假如消息是真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面对几十万大军,你是要怎么救他还是陪他一同共赴黄泉?你要我相信你能全身而退返回完婚?真是荒谬之极!”他已经是极力忍隐着怒火,她为何就是不能明白?让她走,那便是送死,心底有个声音在隐约叫嚣着,她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嗣,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境,换作是你,我也会去做同样的决定。”她抬首直视他凛冽中透出痛色的目光,狠了狠心,“今日,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
怎么会有这样固执的小女人,胸口怒火翻涌,灼得心房一阵阵的收缩。
宝珞侧身越过他,便向着屋外走去,猛一拉开屋门,狂风便夹杂着雪片直扑到脸上,刺辣辣的疼,那,像是从心里漫延开来;她不想与他发生这样的争执,伤他,她也会难过。
可是她没有能再多走出一步,两名燕云禁尉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去路,也挡住了凛冽的风雪;她一个踉跄后退,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
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然要禁锢我?”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滚的怒火,用极近平和的语气说道:“是,你哪里也不能去。”说罢拂袖离去。
禁尉随后带上了房门,笔挺守在门外。
一连三日,拓跋嗣没有再出现,只让人送了小狐狸过来陪伴着她。宝珞心焦如焚;从伺候的婢女处得知她如今竟在敦煌郡太守府内,至于皇上身在何处,一概称不知。
嗣,是在有意避开她?燕云禁尉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是不可能放她出去,宝珞左思右想,便寻了个借口让婢女去买了些熏杀蚊虫所用的艾草,熏衣草薰香加上艾草加大份量,那便是梅太后与淄衣在馨蕊夫人陵墓外所用来迷晕宝珞的迷香。
“小狐狸,我要去做要紧的事情,不能带你走,你乖乖跟着嗣等我回来,好么?”抱着小狐狸小声说着,指头在它雪白绒毛上细细抚摩。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晶亮的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嗷呜”叫唤了一声,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呵呵,小狐狸,还是你贴心。”
深夜,她在厢房内外均燃起了薰香,不多时,便毫无阻碍地出了厢房,悄然无息地找寻太守府马厩。
“墨鱼”……看到这匹神骏乌龙驹,她欣喜四处张望摸了过去。拍拍墨鱼的鼻头,小声说道:“墨鱼,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你,就更好行事了。”她亲昵地搂上马脖子。
“你这是想要偷我的马?”一个隐忍了怒气的声音渗渗在身后响起。
“啊!”她悚然惊叫,跳转过身来,毫无意外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正怒气冲冲看着她。乌玉般的发在风中飞舞纠结,黑湛湛的眼瞳中一副山雨欲来的阴戾,雪地余光勾勒他欣长的身形更是散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气势。
便禁不住转身就跑,下一瞬已经被他拦腰挟起。冷冽寒风也吹不去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他……喝酒了?手上的力道重得几欲把她的腰勒断。
“你……竟敢用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就是要这么不顾一切的离开我么?”
“不是这样的,嗣,你听我说……啊!”话语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带回厢房丢到了萱软的床榻上。
嗣……从未见他如此失去了理智,她情不自禁缩到了角落,小狐狸跳上床榻扑进她怀里,似乎也惊惧于那个散发了浑身怒气的人,蜷在宝珞怀里瑟瑟发抖。可是一眨眼间那毛乎乎的大尾巴已经被拽住从门口丢了出去,只听见小狐狸惨叫呜咽“嘭”一声落在雪地上,跟着便是内力轰声关上了房门将它挡在了屋外。
伴随门声的是掌力余波震翻屋内几案的碎裂声。心猛地一抽,他拽住她的手臂恨声说道:“我对你不够好么?我们历劫数次生死才在一起,还是,我对你太宽容,令得你从不顾念我的感受。”
“你喝多了……冷静点!”怎么也挣不脱他的钳制,他的脸贴得很近,他急促的呼吸、凌厉的目光、紧蹙的飞眉和一身的寒气,都让她打心底慌乱起来。
“你心中究竟是念着谁?那里有没有我?”他将掌心贴上她的心口。
“啊!”她如遭电击,惊叫出声,眼前是他盛怒的黑眸,仿佛像一片无边无际墨黑的漩涡,将她沉入深渊。
“我要你的眼里只有我,心里只有我,只记得我的味道!”
他猛然狂乱地吻她,急迫而迷恋,强硬的分开她抵抗的嘴唇,不容拒绝的蛮横闯入、掠夺,辗转吸吮,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他力气大到将她的唇咬破,心跳得就要破碎,唇舌间弥漫着血的味道;鲜红的血与模糊的疼痛中,嗜血的激狂在他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她的抵抗挣扎更加刺激了这种激狂,让他的动作也逐渐狂暴。
用身躯压住身下人的挣扎,一只手撕扯她的衣物,衣料薄薄破裂粉碎的声音。
“嗣……放开我……”
“决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和着屋外声嘶力竭的风声,只能感觉到身上的衣物被粗暴的剥除,撕裂的声音响起,肌肤冰凉的□□在空气中。
她的手指痉挛地抓着身下的锦被,忍不住哭出声来,奋力挣扎着,踢打着,抬眼迎上他失去了理智的墨黑眼眸,绝望地哭泣着。
唇舌中触到咸涩冰凉的泪水,蓦然一怔,他在做什么?是疯了才这般对待她。他看着她,那么的彷徨脆弱,无措而美丽,嫣红的双唇破损处仍冒着血珠子,刺目惊心。
拓跋嗣似乎有些吓着了,拉过衣袍将她裹住,细微的痛疼,摇曳地从心脏里蔓延生长,一直由脉络骨髓纠缠到全身;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搂紧她,柔声道:“珞珞,别哭……别哭,对不起,我是疯了。”
她的头埋在他肩上,仍是哭得不能停歇,忽地一口咬住他的肩头,血腥渗透出来,他却无动于衷,更紧地搂着她,反复说着不哭不哭。
烛火摇曳爆响了一声,一阵细风带灭了一室黑暗,他静静搂着她颤抖的身躯,直至她慢慢平复,只余压抑的啜泣声。
“珞珞,原谅我,我是妒嫉得失去理智……这几日,我一直想一直想;以前,我想把你的人留在我身边,现在,我想把你的心留在我身边;你和我都不敢承认,你心里有他,你根本就放不下。”
“嗣……不是……”她含糊试图辩解。
“傻瓜,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我无法控制自己这般爱你,你呢?却是在骗自己和逃避心中所爱。”他轻轻苦笑一声,“我知道你心中也有我,你也是认真要与我共渡此生;可我却不是你的最爱……珞珞,我希望你能听听自己的心,我只给你选择一次,仅此一次,一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将就。”
她止住的泪水又簌簌落下,沾湿了他的肩头。时辰在静默中流逝,他只是紧紧揽着她,似在静等判决一般,她抽泣着深呼吸,说道:“嗣……对不起,我放不下他,我真的是在努力忘记,可是……听到他的消息……却又很痛很痛,对不起。”
他的呼吸瞬然一窒,手指穿入她的指缝间,十指交缠。“明天,我派人送你去松藩岷山。”声音低沉恍惚,说完,竟觉心脏一阵抽搐,抽痛得无法呼吸;眼泪蓦地涌上眼眶,是谁说最爱的人是眼中唯一的眼泪,若不想失去你,便永远不能落泪;而幸福总是短暂得措手不及,他终究还是遗落了那滴眼泪。
“嗣……”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受到他的灼痛,“我会尽快回来。”她也拥紧了他。
他哑然失笑,“傻瓜,我这是在放你走,你还回来做什么?找到他,告诉他你的心,你不会这么残忍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她惊讶凝视黑暗中他仍然明亮的眼,“嗣……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也成亲了呀。”
拓跋嗣无奈道:“假如你爱的人是我,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让你重新爱上我;就算你成亲了,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啊……”她猛然醒起,嗣,可是个□□霸道著称的帝王,他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在古时着实不敢恭维,可是这样为爱不顾一切,正是他与众不同的魅力。那许多次舍弃了太子帝王之尊陪她生死与共,直教人唏嘘不已。
要相信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回头。
“珞珞,你说过我们会一起经历来生来世,如果真的有来生,一定要先遇见你,你不准再背着我把心给了别人。”他瞥见窗棂外透入一丝微弱晨光。
宝珞“嗯”应了一声,却对他们注定纠结的来世感到迷茫,嗣、澈,如今,我们只能跟着命运随波逐流,无法强求。
一夜的风雪止住了,云层灰白,渐渐变薄,朝阳即将破云而出。
该,送她启程了……他依依不舍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有婢女送了一套胡服男装进来,伺候宝珞穿戴齐整。
拓跋嗣推门入来,将写好的一封信笺递给她,“珞珞,记得我给你的龙翔令牌么,禁尉会将你带到松藩,那里,有我驻扎的军队,你将信笺交给将领佟泽昊,出示令牌,他便知道要怎么做了。
宝珞惊讶看住他,“松藩有你的军队?那……”
拓跋嗣漫不经心地拉紧她的毛皮裘袄,替她系好雪帽,说道:“太多人想要他死,他的军队是阻止我南进的屏障,他的战略计谋令得土谷浑无计可施,他的存在阻碍了南宋某些人的野心;就算你此去能解决了他一时的危难,但是他的身边依旧危机四伏,你定要多加小心。”
“嗣,他身边有奸细?你可知道是谁?”
拓跋嗣摇摇头,“我只略听土国青海王提过此事。”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摩,拂过她唇上的伤,深深的眷恋,“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还有我。”
宝珞潸然泪下,抽泣着揽住他的脖子,又蹭得一肩头的鼻涕眼泪。
他哑声说道:“傻姑娘,你再哭,我就要反悔了。”擦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眼泪,“我只给你一年的期限,你要得到幸福,若不然,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带回来。”
推开屋门,却见小狐狸伏在门边,一双狐狸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宝珞抱起小狐狸正想安抚它,身旁一双大手却将小狐狸一把夺了过去,“莫要惦记它,你放心,我一定将它养成有史以来最肥的狐狸。”
八名燕云禁尉与“墨鱼”均立在城门外候着。
“墨鱼?”
“嗯,它跟随了我多年,甚有灵性,将它带走吧。” 只见他目光一闪捉狭,“我不会再说你偷马了。”
惹得宝珞破涕而笑。嗣,是不想她内疚难过;嗣,是怕她遭遇险境,相赠与乌龙驹;嗣,我一定记得你的话,去勇敢地追寻幸福。
一人一狐注视他们绝尘而去,目光久久不能收回,仿佛要将她的笑颜定格在这一刻。他蓦地抱起小狐狸,小狐狸受宠若惊不敢动弹,任由他拉扯自己雪白的皮毛。
“小狐狸,我后悔了,怎么办。”
话是如此,他却终于看清,他深爱的女子,不是关在深宫里的金丝雀,他不忍折断她的翅膀,扼杀她的灵魂,夺走她的笑颜;那么珞珞,你便要成为这世上最自由的女子,在天地中自在翱翔;而我,会一直守在那里,不舍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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