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踢脸也有春天

21 第二十一章 惊梦


阿七凑近一看,只见高祖武皇帝神色木然,脸面上还渐渐裂开数道深狠血痕,尤其恐怖的是那双眼眶中竟是没有眼珠的,空洞灰白的一片……
    “老天爷啊……”
    阿七惊呼出口,便被一道异风刮下云头,惊愕之间,扑腾抓拿,却在十指的疼感中猛然睁开眼来,低头一看指甲已是翻折,还抠下了两抓墙皮灰来,吹了吹指尖,原来刚刚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而那高祖的竹简还滚落在脚边……
    阿七瘪了瘪嘴,拾起竹简用袖轻拭了拭灰,嘟囔道:“高祖啊,你怎的也要吓唬奴婢呢?奴婢可是对你恭敬得很,你在天有灵,要保佑奴婢长命百岁,荣华富贵才对啊……”
    话虽这样说,可转而阿七又瘪嘴摇头,若高祖真是在天有灵,那也当先保佑他的子子孙孙,哪可能让这历代继了皇帝位的后人大都活不过二十岁?想到此,阿七心上不经意的颤了颤,二十岁?那“失心疯”已十八了吧,该不会也没两年好活了?
    阿七慌忙抬手扇了自个一大嘴巴子,谁说都没活过二十?那“失心疯”的父皇孝武皇帝不就活到三十岁才驾崩。当然,三十也算不得长寿了,可那“失心疯”不是修习道术身怀武艺么?定该比他的父皇再更为长命才对的吧?……
    神思这般混乱的盘旋着,听那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怒声:“姓朴的老太婆,去对太皇太后说,那圣旨是我求皇上改的,你快将阿七放出来!”
    冯公公?
    阿七愣了一愣,听这嗓音已很有中气,看来伤已无大碍,这老家伙果然还是有些义气的,这便先来救她了?轻挪爬到屋门前,从门缝望去,见冯公公头上裹着白布带,此时正八字眉大横的冷对着朴嬷嬷那张老脸,啧,看那昂扬的脖颈,微蹲的马步,竟难得的有几分男子气概!
    朴嬷嬷却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冯公公一眼,道:“我只知我昨日是将那圣旨给的那小贱婢,这圣旨内容一早出了纰漏,自是罪责在她!”
    这将滥杀讲得这般一板一眼,惹得冯公公怒气更甚,抬手指着朴嬷嬷脑门,骂道:“当年,我真不该求父亲也收你做了学生,教了你也识字学文。试想你若大字不识,便做不成如今这心狠手辣的显阳殿女官!”
    哦?
    阿七闻言大诧,听这话那也就是说这朴嬷嬷与冯公公在入宫前便是相识?再看朴嬷嬷,惯常傲然的冷脸微微一动,说话难得的有些气短,道:“太皇太后已下了杀无赦之旨,更改不得!但看在你当年的小恩情,可容你一刻问问她有什么遗言?”,说毕,步到百步开外,侧目不理。
    冯公公跺了跺风寒老腿儿,重叹了声气,转头一瘸一拐的挪到囚禁阿七的屋前,轻叩了叩门,道:“阿七,皇上整日都被太皇太后留在显阳殿训话了,并不是不救你。你可要熬住,不能比我老人家还先死啊?”
    “放心了!我好得很!”
    阿七赶忙笑回了一声,却又忍不住扒着门缝望了那朴嬷嬷一眼,甚是好奇的小声笑道:“嗳,你跟那朴嬷嬷好像熟得很不一般哦?”
    “呸!你个丑丫头!命都要没了,还起闲散心思?”
    冯公公唾了一声,从袖中掏出拳头大小的白布包来,正要从门缝里塞进来,却被那朴嬷嬷抢先一步夺了去,可打开一看,却不过是个已凉的馒头……
    冯公公横眉冷瞥朴嬷嬷道:“小福非让带给阿七的,就算要死让人吃顿饱饭也不行?”
    朴嬷嬷翻来覆去看了看那馒头并无异样,这也就随手塞进门缝,冷嗤道:“吃吧!吃吧!一个馒头还能吃成饱死鬼?”,并不耐烦的催促冯公公快走,冯公公这才冷哼了一声,扶着额头拖着老寒腿缓步而去……
    阿七拾起那馒头,拍了拍皮上沾的尘灰,虽不过是个凉馒头,但该是小福从自个口粮里省出来的,玉烛殿的人都惦记着她的死活呢,她忽觉着这宫里的冰冷日子倒是不知不觉有了些暖热。
    这般一暖,阿七觉着鼻头都微微有些发酸,捧着馒头正要咬上一口,却听那门外传来朴嬷嬷冷不丁的道:“也别怪我没给你这贱丫头指条活路,这宫里能保你小贱命的不是皇帝而是韦贵妃!”
    想起那日在永禾宫惊魂,阿七暗暗一嗤,她可不想失了灵魂做个任魅操控的木偶,还是这玉烛殿的馒头吃起来踏实,可低头大大的咬了一口,却又是一愣了……
    这馒头里似有什么硬物磕牙,忙面团掰开两半,惊见里头果是搁着一块古怪的小铜片,半个小指长短,再颠来倒去的细看,觉着这像是一只伏着的老虎,只是从虎身中段被人为截断,只剩虎头和前肢,而虎背上还镌有篆书的铭文,光线昏暗,好不容易才辩清是“与武烈将军为虎符”。
    虎符?
    阿七震惊不已,她先前听冯公公说过,虎符是皇帝调兵遣将所用的兵符,成伏虎状,劈为两半,其中一半由皇帝保存,另一半交于将帅,只有两块虎符截口相合时方能使用,而这块显然是皇帝所存的那一半吧?
    可是,这么重要的玩意儿,皇帝怎会让冯公公变着花样悄交给她?定该还有什么圣旨才对吧?
    阿七惊心之余,又忙将那馒头细碎掰开,果在一堆面渣子里找到细细卷起的一小白布卷,展开一看,上书四字,“持符救柳”。
    这是说让她持这兵符去救下晋安郡公柳进元吧?
    阿七摁了摁跳疼的额角,这皇帝是不是又犯“失心疯”了,她被囚禁在此,插翅难逃,怎么出宫去救别人?
    正在嘀咕,却听那门外铜锁传来轻细的扑撞之声,接着便见那门缓缓隙开,探进来一颗溜圆的小脑袋,颤了颤长出细细茸毛的尖耳朵,呲牙咧嘴的对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童稚的嗓音满是嫌弃的道:“哼,你个丑丫头,还劳烦本前辈亲自来救你……还愣着呢?还不跟本前辈走?”
    这不是那“会飞的耗子精”?
    阿七顿时一喜,望眼那屋外的朴嬷嬷和一众守卫皆是晕倒在地,连道了两声“前辈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爬起身来,随着那阿灵朝外奔去……
    绕过几道僻静曲折的小道,便是到了宫城西北一处颓败的宫墙跟下,阿灵扑腾了下小翅膀,抬起右前肢指了指宫墙,道:“翻了这墙,就出宫了!”
    阿七望了眼这两人高的宫墙旁恰有一棵歪脖子树,先攀上这树再翻过墙去,并不困难。先前怎就从没发现这宫里有这逃亡的好出路?朝手上唾了一唾,凭着这些年翻“百花楼”后院的精湛技能,不费什么大力,便是爬上了墙头,再摘下腰带绑在树岔子上,扯着带子便是安然的落在了墙外……
    抬眼见这墙外头竟是一片矮丘,枯藤老树一片苍凉,林子里还有三两乌鸦的哑叫,该又是一处乱葬岗吧,阿灵吧吧嘴道:“翻过丘!”,说罢,扑扑翅膀便是要走……
    这话交待得不明不白,翻过丘去,又上哪去找那持另一半虎符的人,阿七忙将阿灵叫住,挤出笑来道:“老前辈不随小的一同前去啊?”
    这话却又是遭了阿灵白眼,听它不满的道:“本前辈可是守龙骨剑的了不得的灵神,不能离开剑太远!你翻过丘就对了嘛!”,接着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飞走了……
    阿七扯了扯嘴角,好在今晚有月,尚能探路,翻这一片矮丘并没半点难度,只是行走在这处处坟头之间,暗暗有些寒颤,人死为鬼,不知这片林子里有多少飘荡的游魂,想到此,蓦又想起梅娘来,先前本还试着唤一唤她,可并没再出现,不知她那一缕幽魂又飘去了哪里?
    兴许是身揣虎符,颇有刀兵之气的缘由,这一路上遇到的几个挡道的野鬼都惊叫着逃开了去,阿七嘿嘿笑了一笑,扭头呲着牙对那些看似凶厉的野鬼做了一个鬼脸,挑眉道:“怕了吧?吓唬我?”
    这话却遭野鬼们齐齐投来鄙视的目光,哼声道:“还不是上天入地无人能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东西南北中剑神老祖宗令我们不许伤你,还让我们跟来对你讲,下了丘往南面走!”
    “什么上天入地东西南北的?”
    阿七抚着额角悟了又悟,才明了这荡气回肠又拗口的“老祖宗”指的正是那“会飞的耗子精”。嘿,那小家伙还真会给自个安些没脸没皮的名头啊。
    可是下了山丘的陡坡后,却又发了阵愣,这坡下的竟有几条一模一样蔓延向各方的小道,那些野鬼传话说朝“南面走”,但这哪一条是南向啊?
    这些家伙办事真不踏实!阿七嗤了一声,但很快有了主意,望眼天空星辰,很快找到那闪亮的北斗七星。记得幼时曾有人教过她说:“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南,天下皆冬。”,而眼下是冬季,斗柄所指的便该是南……
    断定了方向,阿七便是信心十足的踏上了那朝南的小道,可她没料到这一走便是走了两个时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渴又饿,甚是凄凉,好在见左侧道旁有一棵李树,树上枝繁叶貌,果实磊硕,欢喜得正要揪一颗李子下来裹腹,可手触到那果子时,却又停住。
    眼下是冬季,不该是李子成熟的时节啊?
    阿七暗暗惊了一惊,俗话说“李子树下埋死人”,这李树枝叶还离奇的葱郁,果是阴风阵阵的,默念了声“天罡正气”,连忙拔腿儿要走,可刚一抬脚,便觉被一股冰凉异力缠住了脚踝,猛然将她拽进了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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