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踢脸也有春天

37 第三十七章 大婚


那道冰凉不待摁下去见血,便被一声厉喝止住,见萧爻大步而来,将那把架在阿七颈上的小刀子徒手拨开,并将阿七一把揽到身侧,震怒喝道:“南之,我说了不许伤她,我的话都不听了?”
    南之?
    阿七揉着脖颈瞥那想要她小命的男人,长得倒是俊气白净,眉眼与王牡丹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想来定就是王牡丹那名叫王南之的大哥吧?可是,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怎要对她亮刀子下狠手?
    见那王南之一脸悲怒,将那小刀子执拗的指着她的脑门,道:“那残暴鬼君强取我妻,还害我妻惨死,我便要让那鬼君也尝尝丧妻之痛!”
    他娘的,怎的忘了这王南之曾娶新蔡公主为妻,而两年前新蔡公主被桃花魅占去肉身,封为了“韦贵妃”,虽说这是太皇太后的邪狠毒辣,可是外人哪知这其中真相,自是认为皇帝邪淫残暴罢了!
    阿七暗暗为皇帝喊了声冤,可这宫闱邪事却也不能讲给这个王南之听,一来难以置信,二来传扬出去,那不更是天下大恐?可也忍不住对那王南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一个男人白白长这么高的个子,脑子却不好使,新蔡公主可不是皇上害死的!”
    这话自又激起王南之怒愤,扬着小刀子便要来抹阿七的颈子,自是被萧爻传来的随将强拖了下去,萧爻扭头将阿七从头打脚打量一遍,见并未有伤,微舒口气,可瞥见她手里抱着个布包,显是要出府去,轻拍拍她的头,皱眉道:“这么晚了,是要去哪?”
    那掌心暖热,目光关切,让阿七又发自肺腑的道了声“有大哥照看真好”,顺手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面饼,笑道:“大哥,明日也是我生辰,这是百家饼,先请你也吃一个!”
    “生辰?”
    萧爻接过那饼来看了看,却是疑道:“阿七不是前事皆忘,怎会知明日是生辰?”
    阿七忙兴高采烈的将这生辰来历一说,见萧爻听罢,看着那饼却似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暗想人家身为武烈将军,自是有下人精心备好饮食,哪看得上她这烙得发焦的饼子,腆着小脸道:“我的手艺是不太好了,但这种饼叫百家饼,祝大哥能打胜仗,平安归来!”
    “百家饼?平安?”
    萧爻回过神来,笑道:“阿七亲手做的,我自是要尝尝的!”,说着,便是大大的咬了一口,还连夸赞了数句好吃,见阿七又是眉开眼笑,才试着笑劝道:“不过,阿七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你如今冒称我妹子,可那街巷间认得你的人却多,见了你,便落下些不必要的是非!”
    先前一时兴起,没做细想,冒然出府是有不妥,阿七乖顺的点点头,可捧着那一布包面饼,却仍有被泼了一盆凉水之感,欢快的事不能与想要分享的人分享,这还真不是畅快的人生啊。
    看出阿七的郁郁,萧爻稍一思量,指指那袋子的面饼,笑道:“要不,这些饼都给我吧?我带着做干粮,也沾沾我家阿七生辰的喜气?”
    “这当然好啊!”
    阿七立时又欢喜起来,见随将正在庭院准备出行之物,便是将那包面饼也搁了进去,并还帮着打包衣物伤药,碎叨道:“听说那边陲天更寒呢,大哥要小心防冻啊,还有啊,酒虽能暖身,但也还是要少喝……”
    “好!好!不喝,不喝……”
    萧爻在旁连声答着话,又吩咐府中厨子快去做出数道菜肴,在那亭中摆开筵席,将阿七安坐在席上正位,让府中上下一一上前来道贺生辰,看着阿七那激动得大眼泛着泪光的小模样,笑道:“今年未做准备,以后每年阿七的生辰,都替阿七好好庆贺,好不好?”
    “谢谢大哥!”
    阿七捏着袖角抹着那已夺眶的眼泪花儿,道:“我觉得我好幸福,能嫁人了,还有待我这么好的大哥……”
    “幸福?”
    萧爻没料区区一顿饭便让她说出“幸福”的言辞来,这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丫头,微点了点头,将一碗长寿面搁到她手边,看着她一脸满足的唆下去,还好奇的尝了两口那海外传来的葡萄酒,连称了两声“好喝!”,便是小脸绯红的靠在那软榻醉了过去……
    入夜风寒,萧爻取过黑羽大氅将她轻轻盖住,看着她的小脸静静出了会神,随将步上来轻声禀道:“将军,按你指令,明日皇帝大婚那宫内外当职的羽林兵,大半已换成了我们的人……”……
    萧爻轻点了点头,将阿七扶起拥在怀里,轻吻了吻她的发顶,目光纷杂的道:“既是我有婚约的妻,便是不能让你嫁于他人!”……
    ……
    刚过二更,阿七便被冯公公揪了起来,睁眼便见那老眼剜来,且倒耷着八字眉,催促道:“不要错过了时辰,快些起来梳妆了啊!”
    “自是不会错过,不会……”
    阿七捂着宿醉而有些发涨的额头赔着笑,又望眼门外庭院,随口说道:“我大哥已领兵出发了吗?他不能送我进宫,我总觉有些不安呢?”
    “呸!呸!”
    冯公公连唾了两声,道:“大喜的日子,不许说这些不像样的话!”
    虽说这话不像样,但阿七乘着凤辇直到入那“太极殿”受百官朝拜时,这不安之感也未稍减,反倒那先前便有的不祥之感又笼上心头,而那头上被堆起了高耸假鬓,本就厚重到压得她直不起颈子,此时一心慌,即便竭力想端整了神色,可是那紧张的情绪也是一览无余,而殿中的文武百官在看清阿七那诡异的右脸时,纷纷难掩惊色。
    那单薄的小身板,那诡异的脸面,怎么也不是众臣心中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当有的仪态啊?而更要命的是,那雍容的太皇太后身边立着的那位王牡丹却是仪态端方,容艳娇艳,这让不少臣僚暗暗叹气,皇帝怎的眼拙到选了这样一个貌丑的女子为后?大宋这是真要亡了不成?
    阿七一向耳聪,那些嗤夷迎风飘来敲击耳膜,不过,她毫不在意,她这皇后是“小哥哥”替她费尽心思争取来的,只要她一日不死,便是要好好替“小哥哥”守着这后宫之地,可是瞥见那刻意打扮的王牡丹,倒也微扯了扯嘴角,这身鲜丽的袍子竟是与她身上的皇后袍服制地相同,显然出自同一匹衣料。
    这般大胆,显然是受了太皇太后首肯,这摆明是说她这丑丫头不过是只麻雀,早晚要让出那凤凰当居的梧桐?
    阿七当然也从没将自个当成是什么凤凰,可也清楚王牡丹也不过是只被太皇太后操控的雀鸟罢了,看看这太皇太后身边又换了大半靓丽宫娥,再想想“显阳殿”那些失踪的宫娥,哪个不是貌美如花,意气风发?在这贵气邪气交杂的皇宫中,拼得可不是一日光鲜而是活得长久。
    这般想着,阿七看向宝榻上的刘子鸾,苍白不带血色的绝美面庞,让人觉着缺乏男儿当有的英武,微挑的凤眸总是清冷得深不见底,此时定也听见了众臣对她的嗤鄙,在为她难过的吧?
    他本就天性孤僻,不愿见人,更不愿这般立在人前,让人品头论足。而如今的谈资除了他的“残忍荒淫”,还有审美奇异吧?不明真相的定又在骂:“雌雄莫辩的鬼君,还挑一个丑女为后,这真是天要亡宋之兆啊!”
    而此时,萧府庭院的亭中案上,正搁着一面椭圆青铜镜,里头清晰显出那宫中“太极殿”的情形,而那一身华服的新皇后那即便强装也难掩的慌色落入那双炯炯的星目之中,而一旁的随将上前轻声道:“将军,一切已准备妥当,此时可是要按计划,送那王南之进宫了?”
    只要先让王南之进宫数那“鬼君”恶事,再令羽林军杀入,必能逼得那皇帝写下退位禅让的诏书,而如此一来,那大婚便毁,阿七自然也是不能再嫁他人……
    萧爻眸露冷色,正要点头,“太极殿”中的阿七心上似有感应一般又莫名的抖然一惊,正要步上台阶的右脚不慎踩住了那长长的裙摆,一个趔趄,就那般朝前跪倒在了地……
    皇后这失了体面的姿势,让众臣更是纷纷怅然,纵观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后连步子也走不稳妥,这般丢人。
    阿七正在慌乱尴尬,却感那庙中的香火气夹杂着夜昙花的独特的香气从头顶笼下,手也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握住,将她扶起,那幽凉的却带着轻浅淡笑的语声响彻大殿:“朕选的皇后果是礼仪周全,前往太庙祭祖之前,的确当拜朕的祖母太皇太后!”
    这话出,顿一片静默,可接着不但让那些深谙礼数的老臣连连颔首,迫得那端坐的太皇太后也只得摆出一派慈色,雍容笑道:“孙儿孙媳孝顺,免礼!”
    这话在众臣看来自也是太皇太后也认下了这个孙媳的意思,那身为臣子便再没什么可以腹诽的了。而王牡丹拢在袖中的纤手紧握,本以为可看这丑丫头的笑话,却没想到皇帝却公然相护,反倒解了这不被太皇太后认同之危。
    可让王牡丹更没想到的是,刘子鸾牵着阿七的手在殿上站定,环视众臣,幽缓的道:“古有贤后钟无艳,数齐宣王罪责,诉国之危难,于是齐宣王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齐国大安......朕先前年少无知,荒废朝政,从此后必将勤政爱民,励精图治!”
    这自罪之言一出,听得不少老臣纷然落泪,皇帝年少,有错知改,也是宋之幸事,而再看阿七的容貌,竟也觉着不那般乍眼了,兴许这就是老天开眼,降下如钟无艳般的奇貌贤后,点醒皇帝,以振朝纲。
    阿七悄然侧目,看向身旁的男子,宫顶的琉璃瓦透下日光,氤氲在他身周,如将他没有血色的脸庞淡镀了一层薄金,美得不似真人,她刹时有种奇异的错觉,他不属于这个浑乱的世道,兴许随时会乘风而上九千里,而人间却再寻不到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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