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踢脸也有春天

40 第四十章 情思


月出云头……
    阿七到了那“华林堂”,便听见那其中传来琴乐之声,而一行宫娥正朝那“华林堂”中送酒送菜,显是正在大摆筵席,且这么多使唤的宫娥,真是比她的“徽音殿”还要派头十足啊。
    四望一下,院墙不高,便是绕到堂后僻静处,爬上了墙头,刚刚隐在黑暗中趴稳身形,便望见一袭明黄龙袍的刘子鸾端坐在那院中正席,正手持酒樽欣赏着那正在席间抚琴的美人,且那美人还不是别人,正就是那名满建康的王牡丹……
    只见王牡丹长发挽做灵蛇髻,只插一只金钗,身上一袭艳红衣袍,衬得肌肤格外胜雪,而脸上也是一派娇怯到惹人垂怜的表情,若不是已看破王牡丹这张虚伪的面皮,阿七也真是要同那些男人一样叹上一声美得不可方物……
    而王牡丹瞥见刘子鸾审视的目光,容颊也微微荡漾起如寻常女儿家般的羞色,虽说她心里还念着“萧郎”的英俊伟岸、豪迈壮气,可皇帝这副倾国倾城的俊美容颜,也是让所有女子都按捺不住情意的,成为他的女人倒也不算是委屈了这副大好的身子。早知如此,当初便也不会便宜了那个丑贱的丫头……
    这般一想,王牡丹更是下定了决心,这便含娇带笑的步到刘子鸾身前,将外袍轻曳落地,露出里头裹身的绣花肚兜,将那浮凸婀娜的娇躯就那般斜斜倚上了刘子鸾胸膛……
    阿七用力咬牙,王牡丹这些勾引男人的招术明显是从“百花楼”学来的,先前还总假装清高的嗤笑别的姑娘下作,可今日一见却是使用得非常纯熟嘛!而王牡丹本就娇美,再作这般这千娇百媚,眼角含春的投怀送抱,哪个男人抵挡得住?不必说,接下来便该是一出香艳无边的春宫图了吧?
    阿七不想再看,从墙头爬下,疾步回了“徽音殿”去,打算胡乱抹一把脸便蒙头去睡,可低头无意瞥见那铜盆水面映出的那张一阴一阳的诡异脸面,又扯了扯嘴角,忽然思量起他立她为后,怕就是因着她天生奇相,丑得避邪?而她怎的还蠢得生出别的花样心思来?……
    心中浑乱,躺下也无法入睡,见那案上搁着酒壶,本是花婆备来让她伺候皇帝的,里头装的还是萧府备来给她当作嫁妆的葡萄美酒,先前在萧府喝过一回,香浓醇厚,喝下很快就醉了,而醉了便能一觉天明吧?
    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她阿七便还是原来那个阿七,没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只想攒够钱熬到二十五岁出宫,便去过大好日子。
    几口醇酒下喉,刚还不快的心绪果是飘然远去,人也有飘飘欲仙之感,挪步出宫门,望那月出云头,残勾半悬,清冷如水,宫阁殿前星点的宫灯之光氤氲出清薄的光圈,透射出错落的浅淡之影,却让人更有身在幻境之感……
    酒气上涌,便是靠着那宫门而坐,随口哼起了一曲:“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这是“百花楼”姑娘常唱的小曲,唱的是一位本指望两情相悦的女子,期待美满的爱情,却不料男子却是负了心……
    阿七天生一副好嗓子,这唱来更是悲切柔婉,令人动容,花婆在旁听得挑着细眉摇头,也仰头喝了半壶美酒,酒兴一起,便是要去找个乐器来给阿七伴奏,却忽听那院外传来婉转回旋的箫声……
    那箫声随着阿七清丽的歌声,时高时低,时轻时重,可每一个音都与阿七的歌声相合,听来似也有诉不尽的绵绵情思,表不尽的缕缕衷肠……
    而随着那箫声,那院口处出现一个素袍颀长的身影,手持玉箫,正神情空怔的将阿七凝着,幽凉的凤眸中似有厚沉浓雾,而雾后却是春残花将落的怜惜悲色……
    阿七醉眼朦朦的望着那白影,清寒而笑,醉语道:“花婆,你看啊,我又梦见那个说好要爱我护我的男人了……可是你说得没错,男人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丑女……”
    一面说,一面扶着墙壁跌跌撞撞的挪步,还愤愤道:“我明日就出宫,我搬走他的家当,我……”
    那男人却已直至她面前,将她拦腰打横,抱入了殿中,轻搁榻上……
    殿中红烛虽撤,但合欢花的气味尤在,让人微暖,也让人醉意更浓,阿七阖眼低声哭道:“可是,花婆,我还是好喜欢他,这该怎么办?”
    醉语刚出口,男人微重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带着几分清冽朝她口鼻喷渤……
    阿七撑开眼眸,朦脓中瞅着那张苍白而绝色的脸庞,眼泪却又不断从眼角沁出,醉哭道:“又发梦了!”,直到他的吻狠狠落下,那掌心微薄的暖意透过薄衫传来,阿七才凌乱的觉着这似又不像是个梦……
    她潮红着脸颊睁大眼看他,清朗的眉,深邃的眸,苍白的面庞却也不损他的绝美之貌,而他身间特有的香气让她心生再接近一些的渴望,仗着酒壮起的胆量,抬臂勾住了他的脖颈,触碰上他的薄唇……
    他本苦苦压抑着,可她僵硬却青涩的吻袭来时,他再也难捺住那盘桓的情愫,他只是去告诉王牡丹说要将她赐给萧爻,可不想却让他的阿七生出这份心伤来,他该怎么让他的阿七明白他的真心,只能用薄唇用力辗转过她的肌肤,将她和她的眼泪统统吞进腹中……
    夜越发深沉,两人的气息越发紧密纠缠,虽都从未经历,但一切却如交融的水乳,和契而浓烈,在共同的迷梦中深深沦陷……
    ……
    殿中灯烛早已燃烬,她也早因醉意疲乏而睡去,他仍将她紧拥着怀中,迷恋的感受着这个轻软的小身子散发出的淡香暖意,这份暖意充满他心间的隙缝,让他身平第一回觉着快乐和满足。
    他忍不住再低头将她轻吻,花窗透进几缕清浅的月光,斜斜的照在她的脸上,他却骤然一惊,因见她右脸原本那乌黑的一块竟是不见了踪影,此时的肌肤白皙通透……
    娥眉长睫,樱唇柔润,她果然是个美貌清丽的小人儿,可这番模样,却是让刘子鸾蹙紧了眉头,她真就是那桃花树下离奇出现的小女孩吧!而阿灵说妖树下孕育出的生命,很可能并不是人……
    ……
    浑身的酸乏异疼让阿七一觉昏睡到了近午,睁开眼来,便见花婆肥脸挤成一团正死盯着她的脸,一双尚未描画的半截短眉一高一低的抖动着,道:“以前没细看,常骂你丑!可这小模样明明生得真是可人啊……啧啧,真是不妄老娘当年从人贩手里将你看中,花了足足百铢的大价钱!”,说着,将一块铜镜直直照上她的脸……
    “啊!!!”
    阿七看着镜中那张光滑白皙,莹洁剔透的俏脸,翻身坐起,惊叫了出声,却是被花婆捂住了嘴,骂道:“大惊小怪,上不了大台面的!你五岁时,是得病变丑的。可当年就有神婆子说你可能是中了什么邪,如今想来,也是有理的……你想啊,皇帝身上有至阳龙气,与你交合,自是驱了你身体邪气,又让你变回原貌了啊!”
    说这话时,花婆再瞥向阿七不着寸缕的身子,瞅了瞅她周身红紫的吻痕,挑眉坏笑道:“啧啧,臭丫头厉害哦!”
    阿七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将身子缩进被子里,若不是这周身的酸乏和身上的痕迹,还真以为昨夜的种种只是一场春梦。她几许恍然后,又忐忑起来,昨夜喝得醉了,不知有没有说些不恰当的话。
    直到午后莫公公捧来一只玉枕,笑说是皇上赏赐的,这才让阿七平静下来,赐枕当是有“结发共枕席”之意吧!
    花婆也是欢天喜地的絮叨起来,说什么若是阿七运气好,没准这一夜便能怀上龙种,那这皇后之位便算是坐得稳了,说到此,又一撇嘴,随口说道:“男人的喜爱毕竟是最靠不住的,当你年华老去,人老珠黄,宠爱难免也就不在了,所以啊,还是要早作打算,生个儿子哦!”
    儿子?
    这却让阿七抖然想起,听说先帝的妃嫔每当有孕,便会莫名而死,据说这是因这皇宫之中潜有产鬼。所以,先帝无一子嗣存留,这才轮到刘子鸾这个先帝的异母弟继承皇位……
    阿七微摇摇头,她这单薄的身子哪可能好运到一次就孕,大可不必庸人自扰,不过坐到铜镜前,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却还是欢喜了,打开妆奁,生平第一回在颊上匀上淡淡的胭脂,看着铜镜里那娇俏可人的小脸,露出了饱含希冀的甜笑……
    她想这副模样总该是能配得上他的了吧?就连花婆在一旁看了,都跺脚笑道:“老娘的眼光就是好,十年前就看出是个绝色美人的胚子,这皇帝见了,定会更加神魂都要颠倒,腰骨都要劳损了!”……
    可让花婆都诧异的是,此后一月,刘子鸾都未再踏进“徽音殿”,花婆让冯公公前去相请,得到的却也是繁忙的冷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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