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踢脸也有春天

44 第四十四章 邪媚


夜黑风高……
    阿七靠在那囚室被封死的窗下,细数着那遥远处传来的点点滴滴的更漏声,从没如今日这般期待午夜快些来临,到时,就是看到那王牡丹与太皇太后自相残杀了,想想便很痛快啊……
    挂在门外的大锁却忽然响动,似是开锁之声,是那朴嬷嬷来了?想起花婆之死,阿七便是悲恨咬牙,门被嘎然推开,开门的果是那太皇太后的心腹,只是那身旁还立着另一个老影,朝她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低声道:“快些随我走!”
    冯公公!
    阿七忙上前扶住那风寒腿的老身板,正想问个究竟,见那朴嬷嬷浑浊的老眼淡淡看她,转头朝那屋后挥了挥手,便见小福轻手轻脚绕出,还引来一辆马车,马蹄以布包裹,而车板上瘫着的一个满面血污的人影……
    “花婆!”
    那宽硕的身形,阿七一眼便能认出,忙上前探看,花婆虽说伤重,但竟还尚有一口气在,这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想来是朴嬷嬷先前假作处置而救下的,又见朴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出宫的腰牌塞到冯公公手中,道:“我这辈子欠你的恩情,今日便算是还完了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带着她快滚吧!”……
    冯公公瞥了那朴嬷嬷一眼,轻叹口气,道:“你肯帮我这一回,也是因你本也心疼阿七,你性本良善,不要再回‘显阳殿’助那太皇太后为恶了!”
    朴嬷嬷凉苦的道:“从我进入‘显阳殿’那日起,我便已不能回头……”
    可语声微微发哽,忽抬眼看向冯公公,脸上竟有从未见过的笑意,道:“但我从没后悔进宫为婢,至少在宫里能时不时见着我想见的人……”,说毕,转身匆匆消失于那沉沉的暗夜……
    望着那早已老去的背影,冯公公那沟壑满布的老脸上渐笼上一层浓重的悲色,岁月易去,世事弄人,忽的拽着小福跪倒在阿七身前,道:“以后,求阿七替我照看小福,不要让他傻乎乎的被人欺负……”
    “阿爷,你这是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小福平素傻气,此时却是顿时明白了冯公公言下之意,死死抱住那枯朽的老身板不愿撒手……
    “你这娃娃啊……”
    冯公公叹着气替小福揩着那一脸的鼻涕眼泪,却也是老泪纵横,道:“阿爷活到这把岁数,早就熬够了……皇上既是已下了那要死社稷之心,阿爷自然也是不会苟活,你以后要听阿七姐姐的话,长大成人……”
    死社稷?
    阿七乍然抬头望眼那渐被黑雾笼罩的宫城,他,真的要死吗?月忽然隐于云头,且听那“太极殿”中还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响,这是午夜到了……
    这一声钟响让阿七骤想起那“勾魂珠”午夜勾命之事,忍不得朝那“华林堂”的方向奔了几步,侧耳细听,那宫深之处果有阴风呼啸的疾声,而其间果然夹杂有王牡丹凄烈的惨叫……
    这让阿七挑了挑秀眉,畅快的笑了一声:“死得好!”
    可叫好声刚落,阿七抖见一缕赤光从那“华林堂”中溢出且端直的朝她而来,而她不知怎的,竟是非常熟络的摊开手来,由得那赤光冉冉落沉于她的掌心,定眼一看,正是那颗赤红的“勾魂珠”……
    而比起先前所见的冷邪观感,此时的明珠似带起了无穷的灵光,而她滴落在珠子上的血痕,已然沁进了珠中,在其间还化成了燃烧跳动的火苗之状,为她掌心都带起了阵阵暖热,她忽然觉着这珠子本就是属于她的宝物,只是什么时候遗失了而已……
    想是得到了主人的认同,那赤珠的光晕更是耀眼夺目,这挑拨起了阿七更为阴冷的希冀,脱口说道:“要是能再杀了那太皇太后就好了!”……
    这话一出,赤珠似是得令一般,立时升上半空朝“显阳殿”方向飞去,阿七扬唇而笑,报仇的强烈渴望让她已听不见冯公公和小福的哭喊,只管追着那赤珠飞奔而去……
    “显阳殿”中,平素一派雍容的太皇太后此时已被赤珠的光晕笼罩,披头散发的倒在地面痛苦抽搐,可阿七瞥了一眼,却觉着这般死了,还不足以解恨,托着下巴思量了一下,邪冷笑道:“你食人不是为了青春永驻么?嗯,那便让你慢慢老死才有趣呢!”
    说话间,赤珠的光晕一闪,太皇太后保养得宜的脸皮果如那旱灾后干涸的土地般皲裂开深深浅浅的沟壑,牙齿脱落,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的掉下,身板也绻曲出枸搂将死之态……
    阿七总算欢快的拍了拍手,将墙角那面大铜镜搬来搁到太皇太后面前,笑道:“快看看啊!太皇太后……”,这自然是如愿得见太皇太后对着镜中模样战栗惨叫的场面……
    那报仇的痛快淋漓让阿七哈哈大笑起来,歪着头瞅那尚还没断气的太皇太后,思量道:“再怎么玩玩才好呢!”,话刚落,听那殿门处传来幽冷却又忧急的“住手”厉喝……
    阿七笑声顿敛,回头望向那素衣白影已立在她十步之处,神色阴郁而悲伤,而他手里泛着金光的长剑已然出鞘……
    “哦!皇上这是要杀我这魑魅,肃清宫城?”
    阿七扬了扬秀眉,本来清灵的容颜忽呈现出了迷人的艳色,睨着他,邪媚笑道:“那就快动手啊!”,说话间,猛然朝他靠近,将咽喉抵向了他的剑尖……
    他握剑的手骤然一颤,慌忙后退收剑,尚未稳定心神,又遥听见那宫城正门处传来刀兵相接的杂乱之声……
    这不必探看也知,定是那萧爻提前行那逼宫之事了,“竟是急到连三日都等不得了!”,可抬目看向眼前这一身邪气的女子,却忽然暗暗庆幸,如此一来,她至少有本事自保,不必他再担忧,便是竭力作出冷漠之色,喝道:“滚!”
    可不料那带香的小身子却妖娆靠进了他的怀中,小脸蛋蹭上他的胸膛,紧贴在他心房处,娇嗔道:“舍不得杀我啊?可我们夫妻一场,待你去死了什么社稷,我也会去给你陪葬的啊!”
    这话让他的心疾跳了几拍,见她蓦然抬起眼来,虽说带着邪气,但却分明从她闪动着灵光的大眼中看出了笃定,可他用尽心力冷落她,怠慢她,却不是要让她落到与他同死的下场。即便她是魑魅,是他天生的宿敌……
    猛然抬手以术法将她束住,拦腰抱起,大步回了“凤鸣堂”,轻搁到榻上……
    他想在这囚上她几日,待那逼宫之事消停,便让莫公公来放她,可起身离开却不料脖颈被她纤细的手臂勾住,那柔嫩的樱唇重重触碰上他的薄唇,如他那夜吻她那般在他唇间辗转……
    这些日子拼命铸起的心墙砰然而塌,他很想将她揉进怀中,如那夜那般将她细细宠爱,可是,他怕稍稍的动摇便会让她起了随死之心。狠心将她推开,不敢再去看她泪光盈盈的模样,大步而出,并在“凤鸣堂”外设起结界,最后望了眼这渐消隐在白雾中的阁楼,他想要她能快乐的活下去,还有许多事要做……
    ……
    当萧爻领兵攻破宫门时,刘子鸾已是冠冕袍服,容色威仪的端坐在了“太极殿”的龙榻之上,面对着那殿内殿外一众手持利刃、甲胄加身的彪悍的将士,他薄唇轻扬,这一幕从他继位那一日起,便早已料到……
    六十载的刘宋江山,在交到他手里前,他便已看出那颓败将尽的气数,虽说他大可凭一身本事脱身活命,可世事沧桑,乱世沉浮,终是逃不过天命,而天命既是要让他做这亡国之君,又何苦再开杀戒,让血溅脏他的袍服……
    见刘子鸾并无抵抗之意,萧爻倒也并无为难之心,只要他写下禅位的诏书,饶他一命也是无妨,可刚令随将捧来笔墨,却听殿外一阵喧哗,接着竟见王南之刀架阿七脖颈步进殿来……
    见这一幕,刘子鸾与萧爻几乎异口同声的断喝了一声“放开她!”
    而强行冲破那“凤鸣堂”结界的阿七,显然很是虚脱,脸色惨白,神情还略有茫然,直到王南之激昂的数出“鬼君”恶行以及悲恨道:“鬼君,你害我爱妻惨死,今日便也要让你尝尝失妻之痛!”,阿七这才全全回神……
    刘子鸾暗暗后悔,刚若直接放了阿七,她便不会被他结界所伤,还被个凡人所掳,强遏住怒意,步到殿前,将那把从不离身的龙骨剑扔下,且沉声道:“放开她,朕任你宰杀!”
    从来冷傲的皇帝竟说出这等低声下气的话来,这让王南之放声大笑,阿七都蹙了蹙秀眉,怒然一把握住那架颈的利刀,回身便将那王南之一脚踹开,且随手拾起那把龙骨剑来,却不料剑刚握手,便听天空一声震耳的惊雷,同时见几道闪电劈下,直直落在刘子鸾身周,转眼便化出熊熊烈火将他包裹其间……
    “小哥哥……”
    阿七惊然大呼,她刹时明了,他曾发下毒誓不肃清魑魅,便要天打雷劈,而他不但不遵誓言,还以命护她这个魑魅,如今这是遭了上天的惩罚……
    既然如此,那九狱黄泉之路便一起同行吧!她卷起青风朝他奔去,却被那火中喷发而出的异力劈上眉心,她翩然倒地,阵阵眩晕,但闻那清悦之声在她耳畔不断萦绕:“阿七,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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