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踢脸也有春天

45 第四十五章 结局(上)


那场“太极殿”的火烧了足足一宿,不但将“太极殿”前的那座硕大的云龙石雕损毁怠尽,皇帝也是连骨灰都没留下……
    而萧爻如愿登上了皇位,改国号为“齐”,但即位两年来,却不立皇后,不置嫔御,唯有原萧府的老人知晓,皇上心里这是还痴念着那白认来的“小妹”啊……
    日过三竿,萧爻理完政事,照常换上便服去了那近靠淮水的街市……
    正逢赶集,街头格外热闹,那街口的肉摊子两年前已改成了间小食肆,做掌柜的还是那原来的屠妇肖大娘,跑堂的则是一老两少……
    老的是原“百花楼”做皮肉生意的黑心老鸨子花婆,两年前忽的善心大发,散尽家财,给那些“百花楼”的姑娘们一人贴补了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她们纷纷从了良。而少的除了个叫小福的男孩,另一个便是那曾在“百花楼”倒夜香的阿七,只是让街坊们没想到的是,那曾经右脸有着“驴踢印”的丑丫头,如今竟是出落成了这般清灵可人的俏模样……
    今日生意很好,阿七领着小福在大堂中忙前忙后的上菜招呼,虽说辛苦,但那小脸上却尽是快乐满足……
    两年前逼宫那夜,刘子鸾死于天火,而阿七昏迷了整整三日,醒来后,便真是将她与刘子鸾那段情爱当作了一场梦般忘了干净,萧爻知这是刘子鸾消失前耗尽修为所施的造梦之术,不但让她遗忘了痛苦,还隐去了她周身的邪气,重新做回常人……
    “阿七啊,我在灶头给你留了热汤热饭,快去吃了,这里我来看着!”
    肖大娘一面上菜,一面心疼的催促,虽说在平常人看起来这与曾经那个风风火火的屠妇肖氏无异,但萧爻看得出,这“肖大娘”肉身不过是个布偶所化,只是内里寄住着的鬼魂却仍是那个疼爱阿七的肖大娘无疑……
    “阿七啊,你前些日子不是说铁锅坏了么?这是李大叔刚给你铸的新锅!”
    铁铺子的李铁匠拎着新锅笑容满面的而来,脚边还跟着一个眉心有五出之花的可爱小女娃……
    “嗯,谢谢李大叔!”
    阿七喜滋滋的将锅接下,又顺手抱起那小女娃,拿过甜豆小零嘴满眼宠溺的笑哄:“我们小梅又长高了呢,越来越漂亮了……”
    小女娃便是银铃般的笑,甚是亲昵的搂她脖颈,那跟来的李大婶笑着责怪道:“小梅又来阿七这蹭吃蹭喝的……阿七啊,天寒,大婶给你和小福也做了新袄子,搁你屋里头了!”
    不必说,这李家三口也不过是鬼魂布偶罢了!
    萧爻知这正是那刘子鸾为阿七所造之梦,虽说平淡却很安乐,可既然是梦便终有醒来的时候,看得出施于这些布偶人的法力已日渐消退,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
    “萧大哥!”
    阿七扭头瞥见立在食肆门前的萧爻,欢喜的迎上去,还熟络的给她腾出靠窗的位置,笑道:“今天想吃什么?”
    “阿七决定就好!”
    萧爻蔼声笑了一笑,两年前装作巧遇与她相识,倒也结下了情谊,只是屡屡表白,她都无动于衷,令他神伤。而见她手脚麻利的从厨房端来的饮食时,他更是皱了皱眉,那是一碗浓稠的红豆粥,据说是这食肆的招牌饮食,可他也听说这正是那刘子鸾生平最爱的膳食……
    阿七将粥搁到萧爻面前,随口碎叨道:“这粥益气补血,舒心解郁,而且啊,红豆又名叫‘相思’哦,传说周时宋国有个叫韩凭的男子……”
    “我听说过这个故事!不必说了!”
    萧爻打断她的话,那故事讲的不就是那韩凭貌美之妻被宋康王看重,意图强霸,结果那夫妻双双殉情自尽,血泪化了这红色豆子罢了。如今听来,倒像是在讽刺他这谋朝篡位,害得他们夫妻分离的乱臣贼子……
    而萧爻今日的不耐烦,让阿七微诧,但也不再多言,又端了些别的饮食搁在萧爻跟前,扭头瞥见那在柜台后嚼着炒豆子数钱的花婆,便又有些不满,瘪嘴皱鼻道:“说好是来做跑堂的,一天天的却比肖大娘那做掌柜的还闲呢?”
    “你这死丫头,没见老娘忙着算帐啊?”
    花婆白阿七一眼,将钱拔进钱箱,还挑着细眉很有道理的道:“你不懂!这做买卖啊,算帐才是大事,可费老娘脑筋了,比你上菜跑堂可累多了!”
    “先前明明说,数钱让你快乐,怎的又变成是让你费脑筋了呢?”
    小福凑过来插嘴,两年来,不但个子长高了一大截,喉节也渐渐长出。花婆早就看出,这小福竟不是个阉过的小宦,而是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崽子,想来是那冯公公费尽心机保下的吧……
    想到当初那冯公公对她也算是有救命大恩,花婆随手拨拉了一大把钱用布一包塞给小福,道:“这是你这月的工钱,拿去让你冯阿爷给你存着,将来好给你娶个婆娘!”
    这话自是让小福圆脸绯红,将钱塞给阿七,道:“阿爷如今去‘太初观’住着,帮着平老先生整理书卷,这钱还是阿七姐姐帮我收着!”
    “好!是要多攒些才好!”
    阿七随手指指那靠在她脚边吃零嘴的小梅,笑道:“李大婶先前还说要将小梅将来配给你呢?”
    说话时,阿七又去抱小梅,可手间却是一颤,因又感觉小梅身子似有些不同寻常的阴寒,而近来还总做些古怪的噩梦,梦见肖大娘和李大叔一家三口倒在血泊中……
    阿七脸上的疑惑看在萧爻眼中,他想在刘子鸾为她造的这个梦破碎前,他得尽快给她个美好的现实才行,可是,他却又怕他所给的不足以抚平那过往的心酸悲苦。见她似思量片刻后,忽去了后堂包了些吃食和几件新冬衣,说是去“太初观”看看平老先生和冯阿爷,便是笑着跟上,借口是要去上香,正好同行……
    ……
    “太初观”仍是香火鼎盛,观门口还聚着不少买小食的小摊,萧爻一眼看见那卖糖花生的摊子,摊主竟还是当年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笑道:“阿七,你还记不记得,这就是你五岁时最爱吃的糖花生啊!”
    “哦,是啊!”
    阿七嗅着那甜香上前,随手拈了一颗糖花生入口,递上钱来,对那老摊主笑道:“当年嘴谗,还非赖了你老人家半包糖花生呢!”
    老摊主捋着白须哈哈笑道:“花生,花生,落花所生,缘起缘灭,都是造化!”,说毕,将那摊上最后一勺糖花生包好塞给阿七,便是担着自个的空篓子笑着离去了……
    “落花所生,缘起缘灭?”
    说者似是无意,萧爻听来却是有心,这老摊主能十年如一日的容颜不改,必不是常人,遂是跟了上去,想探个究竟……
    这一跟便是跟到了那“太初观”后的僻静荒野,见那老摊主缓缓别过头来,叹道:“求不得,放不下,果是人生至苦吧?”
    这话自是激得萧爻随手抽出了腰间长刀,可刀风过处却见那老摊主已化了一片烟云飘然而去,而扭头见那道口处还立着一个青色的纤娇身影,表情既伤且怔,她刚吞下那颗糖花生便觉天灵大透,竟是什么都全全记起,可是这一刻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觉她也已魂飞魄散一般,行尸走肉的转身挪步,口中却喃喃道:“我不是人,是个魑魅……”……
    萧爻慌忙跟了上去,将她拦住,却见她瞪着他冷声道:“我先前看史书,你这种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是要写进史书被后人唾骂的!”
    “我会怕人唾骂?”
    这带着恨意的眼神让萧爻心上一片寒凉,目中伤色的凝着她,道:“我怕的只是你恨我罢了!你是我桃花树下长大的孩子,是我心心念念,看得比元丹还要重要的人啊!”
    桃花树下长大?
    这话让阿七乍然一惊,两行眼泪骤然而落,却很是不可置信:“你是桃花魅?你没有死!”
    萧爻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拉弓握刀磨出老茧的大手抚过她的脸,苦涩道:“我是什么不重要,我做的一切都是想守你护你罢了!”……
    “守我护我?”
    阿七却觉悲从中来,道:“谁要你护我?我才不想做什么魑魅,我一点都不想……”,甩开他的手转身奔走,而宫城里的回忆却是全全袭来,肖大娘、李大叔夫妇还有小梅娘都被她连累而死了,而她的夫君也因放过她这魑魅,不遵誓言,而遭了天劫,灰飞烟灭……
    “都是我害死了他们,害死了他!”
    阿七望着那前“太初观”外办丧事的人所扬起的白幡,似也化成了那人白衣素然的影像,他耗尽性命为她造了两年的梦,他以为两年就可消褪她的悲伤?
    她惨然的笑了一笑,她第一次觉得活着原是这般辛苦,苦得让她喘不过气,挪步到一旁的小河,纵身便要跃进,却是被人拽住,且听熟悉的老声急声:“阿七啊,不是你的错!”
    冯公公?
    阿七颤颤回头看向那脸上挂着忧急的老人,朝后退了几步,又悲又急道:“我是个魑魅,随时会发疯要人命的,你快走!”
    “不!阿七不是魑魅!”
    一声沉重的老者叹息,从她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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