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心伊允

留念：
    “一杯酒，一世人。是这里没错了。”
    身为一个路痴作者难得出行采风，按着百度地图也算是找到了“无”酒吧，这里曾有很多关于魏原心和陈伊宇的记忆。一个人来酒吧还是有些小颤栗，我在门口踱步很久，直到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小牌子，我走了进去。
    小窄巷子很黑，好在我选了大中午来酒吧，那小木牌上写的应该就是招牌鸡尾酒的名字了，听闻这里的鸡尾酒都是老板自己调制，名字嘛也是自己取的。
    采风终归要有所得。我用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照着，勉强看到那牌子上的酒名。
    “三行诗。”
    “着遇难点一墨。”
    “不梦。”
    “虞。”
    ……
    打开闪光灯，拍下这次采风最大的收获，我朝屋里探了探脑袋，明知再也不会遇上陈伊宇，还是想见他一见，我写他，莫不是希望见他一面。
    记忆：
    自那次之后，魏原心应该是在陈伊宇的歌声里找到了什么，为了进一步确认这种契合感，二人逐渐熟络起来。周二的课前，陈伊宇总是早到，迁就魏原心坐中间的位置；课上，陈伊宇的一蓬黄毛就像盛开在桌子上的芍药一般，呼呼大睡；课后，魏原心会带陈伊宇在学校逛逛，偶尔二人也会出去吃个饭。
    交心，淡如君子。
    这是魏原心的执念。
    “叮铃叮铃——”
    魏原心放下手中的笔，瞥了一眼身边枕着手埋头大睡的陈伊宇，用手肘推了推他：“陈伊宇，起床啦。”
    “下课啦？”陈伊宇揉揉眼睛，一边用手整理头发一边问。
    “课间休息。”
    “那你叫我干嘛！”
    “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儿？”陈伊宇脸色苍白，黑眼圈很严重，语气病怏怏地说道。魏原心问道：“你每天都打游戏到很晚吗？白天睡觉多没意义啊？”
    “什么叫意义？累了就睡多好的事儿。对啦，我哪有每天打游戏，我也是有事情要忙的，除了工作之外也会和兄弟几个去通宵唱歌。”陈伊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
    “行，不过你还是少熬夜吧，黑眼圈多难看。”魏原心是想劝导他，以为提及到“颜值”这一事情，某人可能重视度会高一点，然而，好像没引起陈伊宇多大的神情变化。反倒是陈伊宇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直直勾勾盯着魏原心的眼睛，魏原心有些不自然的微微移动着身子，手里的衣角都有些揉皱，陈伊宇那清澈得可以看到波光的眼睛里，仿佛是有什么迷幻作用，越看他，越模糊了。
    “你干嘛？”魏原心终于忍不住问。
    “用你的眼睛照镜子。我没看到黑眼圈啊。”陈伊宇也舒了一口气，半躺在椅子上说道。
    “我眼睛小，您老看不清，”魏原心无奈地笑了笑，也猜不出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从包里掏出一个木制的便装镜子，打开照着陈伊宇的脸：“那，好好看看。”陈伊宇接过镜子：“你有镜子啊？”
    “女生有镜子很奇怪吗？况且你有手机。”那镜子是小时候去旅游和闺蜜一起买的，魏原心一直带在身上。陈伊宇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梳子呢？”
    “给您给您。”
    “你真是百宝箱。还有啊，你说‘您’有点奇怪，哈哈哈。”
    “再见！”
    ……
    生活重复着，每日从宿舍楼走出来，感受百讲飞檐边的日光的温暖，夜里在行道树的斑驳树影中漫步，回到原点。
    生活，重复。
    在别人看来，魏原心和陈伊宇的交熟循序渐进，对于魏原心而言，她心中愈发清楚，周二于她意义的变化，重量的增加，以及凡是这个人存在的记忆都显得异常清晰，清晰得难辨真假。
    周二，累积。
    “你干嘛去？”陈伊宇看到旁边的魏原心忽然起身，问道。魏原心回他一眼：“交读书报告，你倒是不用写。”
    “对啊，我不用。”倒是很理直气壮。
    原心没有理他，奔讲台交了试卷。
    回座。
    “喂，你最近比较缺什么？”魏原心忽然问道。
    陈伊宇瞪着眼睛看她，接着轻声一笑：“缺钱。”
    “开什么玩笑土豪，你缺钱？认真的！”
    “我认真着呢！况且你要我答什么？”
    “呃，直说吧。你生日不是快到了么？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问你一声比较好。”魏原心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虽然为这件事纠结了很久，但是还是选择问出来。有时候大脑就是缺了那么一部分功能，比如浪漫，学不会。
    “喂，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敢情到问起我来了？”陈伊宇抓紧机会傲娇。
    “行行行，不说算了，我随意好了，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还没听过送礼物让收礼物的人后悔的，学霸脑回路果真——清奇。”陈伊宇加重后两字的尾音，那明显的标准的后鼻音感觉甩了魏原心一脸“微笑”的表情。她也只是笑笑：“你等着！”
    ……
    魏原心心里不是没有想法反而是想法太多，一一否决的感觉着实让她这些日子有些慌神。在遥远的国度拥有一个说不清原因就相互吸引的朋友很不容易，这份幸运需要花费多少心思去维护，是在山水灵秀的小镇生活了十多年的魏原心不曾学过的，只有用心，她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她也会问问诗珩的意见，毕竟她是她最亲近的朋友，独立且带着点傲气的魏原心不像很多女生每日每夜和父母通话，她一个月大概就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语气安宁，只报平安。她偶尔也提起她的朋友，话语间说起陈伊宇，容易让人误会的关系确实不方便过多讲起。
    兴许，也正是这个原因，她甚至不常和自己的好友说起。就想把一切流言扼杀于摇篮。
    二哈表面上大大咧咧什么都好奇想要插一脚，但对待魏原心的冰块脸，也不得不按下心来，倒是显得单纯无公害的卓萱抓到机会就问：“原心，你和那个帅哥现在怎么样了？”
    魏原心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那个意思，吃着饭，淡定如常：“一样啊。”
    “什么叫一样？你们这进度很慢啊！”卓萱虽然说不上是情场高手，但作为大一的学生，和青哥的关系处理得很不错，着实院系内知名模范夫妻样，很惹人羡慕，不过想到这里，魏原心确实觉得自己和陈伊宇之间，差了点什么，隐约觉得事情不会变成像卓萱和青哥那样。
    “我啊，懒得和你说，不过，有个好机会要不要去玩一下？”魏原心顺着话题爬到另一边，执行内心的计划。
    二哈也很惊讶：“魏原心？别逗我了？你也会约人去玩？你不就总等着别人邀请吗？”
    卓萱补刀：“对啊，约了也不一定去。“
    魏原心无视中：“这个周六正好陈伊宇生日，他说要在一个酒吧办生日会，到时候希望多一些人去，就管我要人。”
    “就你俩不好吗？”卓萱凑近。
    “不是！原本就是打算一起庆祝的，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会去，他说我叫上一些自己的朋友比较好。”魏原心说道。
    “他倒挺替你着想。”二哈咯咯笑着。
    “我理解他的意思，所以他邀请的也只是一些朋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吧。”卓萱是晚会的台风眼，对于这类型的活动要她去最好，也最能把握分寸。
    “嗯，都是同学啊什么的。”
    “带青哥去没问题吧？”
    “当然，青哥在正好镇压你。”魏原心为组建一个自己的庞大亲友团，转而问二哈：“二哈，你也去！”
    “我？我一个人和你们俩—对对，有点违和吧。”二哈笑着。
    “说不定陈伊宇的朋友也是很不错的帅哥，顺便相亲啦。”卓萱接着二哈的话开着玩笑。魏原心理解二哈的说法，也确实不方便强求，但二哈竟然点头答应了：“为护兄弟周全，赔上我这一张老脸不算什么！”
    她的话说得气宇轩昂，一副很是坚定的样子，魏原心却一瞬红了眼，仿佛过去的景象又一次重现，惹人心疼：
    初中时分，艳阳春风，她也曾为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公然丢了优秀学生的一切装备，摔桌子掷板凳，一人对一群男生，大吼：“我罩她！”，只为维护身后那十年挚友……
    她开始觉得自己所谓的“君子之交”，不过是一种自我防备的借口，而对于二哈她们几人，已经放下了防备之心，她胆小，也胆大，恣意相信，恣意抛弃。
    决定之后，陈伊宇给她打电话询问时，她把自己的战果汇报了上去。周六那天，林泽怿会把魏原心几人带到五道口那个相对隐蔽的小酒吧——“无”，而陈伊宇在早上需要回一趟学校和父亲说些事情，可能会晚一些到。
    ……
    ……
    一杯酒，一世人。
    这是写在“无”音乐酒吧门口立着的旧木板上的一句话，魏原心在此之前从未踏足北京的任何一家酒吧，但这一次，她记住了这句话。
    她们一行人和陈伊宇碰巧同时到达，便一起进去，卓萱之前对魏原心三叮咛五嘱咐要她好好打扮一下，然而，她却依旧一身黑衣，衬得清瘦的脸色有些苍白，在她身边的陈伊宇倒也只是一件白色衬衣，就这么恰好，二人搭上了调。卓萱一身蓝紫色连衣裙，青哥也是深色夹克，二人几乎每一动作都要求表现出四个字——天作之合。魏原心拉着顾沐洁的手，生怕二哈有那么一点尴尬。林泽怿到了酒吧便率先溜了进去，说是愿意帮原心提前准备好给陈伊宇的礼物，实则走得着急，很可能没听到魏原心的交代。
    “挺有意思啊，”陈伊宇已经走到了她前面，进了酒吧：“里面更有意思。”魏原心跟在他身后，陈伊宇一路引领，步伐放慢，即便这里头的一切他了如指掌。
    “你最常来的就是这个酒吧？”酒吧里的音乐声不算很大，每个包厢相对独立，听到的音乐也很柔美，没有吵闹没有嘈杂。但魏原心说话也还是提了个分贝。
    “对啊，看那儿些个人，都是我朋友。”陈伊宇指着酒吧深处的一个包厢说。
    由一条有些暗黑的小巷走进，豁然开朗灯光明亮音乐阵阵，倒像一个异次元的桃花源。巷子紧接着是一个小庭院，院里就一些有些花花草草，进了屋，环形吧台在屋的十点钟方向，舞台简易精致位于正中，陈伊宇所说的包厢，便在舞台右侧，应是这里最大的包厢。
    “你丫整天混这里，还装什么学霸？瞧你这造型……什么玩意儿……”陈伊宇和一人打了招呼，那人却直接略过他，冲魏原心而来。
    那男生身材很好，健硕高大，看上去比陈伊宇大上很多，戴着眼镜，格子衬衣，微笑着和魏原心说道：“你好！你小子换妹子挺快啊。”
    怎么说呢，魏原心很清楚这是玩笑，可当时听着极不舒服，倒也没有生气，淡淡回答：“只是朋友。”
    “原心，别理他，进来坐吧。”
    这声音有些耳熟……
    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白衬衫黑长裤，现下最流行的中分发型，四指都戴着戒指，白嫩如玉的皮肤，俊美水灵的眼睛，精致的小脸，银色的耳钉闪着微光。他手里提着的棒球服，站起来，走向这一面，走近，那男生眼角边的黑色眼线似乎飘至空中，绑着魏原心的手。魏原心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学长。或者她从没好好看过他的样子，这么一看，像极了当红的鲜肉明星，俊俏之中带点秀美，和陈伊宇的英俊不同，让人意外：“学长？”
    林泽怿？
    他刚才还不是这个样子吧……
    即便是灯光明亮，也许难认出眼前这个人，和刚才打扮普通，戴着圆框眼镜的竟是一个人。还有这发色什么时候变成的麦黄，这跟她第一次见他时甚至有些邋遢的老学长模样差别也太……
    “哟，你们认识？”吴凯拍拍林泽怿的肩膀，林泽怿顺便耸耸肩：“你不爽直说吧？”陈伊宇倒没理会他，走向魏原心等人：“别站着了，咱进去吧，对了这傻大个儿叫吴凯，我小弟。”
    “谁你小弟呢？好意思！”吴凯返回包厢。
    “进去吧。“陈伊宇退回魏原心身后，等魏原心进去，自己才小步跟上。
    灯红酒绿，日夜笙歌。这是魏原心对于酒吧之地的理解。倒像极了初入尘世的世家大小姐，踏入了市井繁巷的一脸不习惯。坐下来，环形沙发，圆桌上摆放着西式餐点，饮料与酒。
    大家一番互相介绍便开始聊起来，许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陈伊宇的朋友们一个个都是话唠，说起来就不停，很会找话题，一瞬间整个场子仿佛就是他们的一样。除了吴凯和林泽怿，还有一个叫魏河的男生和他的女朋友葛倩，都是陈伊宇最好的朋友，不是同学就是发小。一会儿说起他们几个初高中时候的糗事，一会儿挖苦陈伊宇的现状多么不可思议，更抖出了林泽怿学长当年的放荡史，卓萱和二哈都是开朗活泼型人格，很快和大家都聊了起来。每一个人都享受着时光。
    魏原心特别受陈伊宇关照，说话时坐在她旁边的他总是很顾及她的感受，知道她慢热容易冷场，还会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这是一项技能，说话的艺术。
    自认沉浸在艺术世界的魏原心在这一方面，绝对是个门外汉。
    不过，除了慢热的性子外，没能完全投入这场谈话的缘由还有一个，就是她还在挂心她送的礼物，趁不趁陈伊宇的心意。
    一桌的人玩起了桌游，陈伊宇回头询问魏原心的时候，一脸温柔：“你要加入吗？”
    魏原心看了看他，酒吧暗淡的光线下，她把他看得清楚。她回答：“好啊，不过我不怎么会，你得教我。呃，在此之前，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陈伊宇起身：“好啊，我指给你。”
    这时，吵闹之中陈伊宇这一起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就在大家看向他二人的时候，魏原心趁机给了林泽怿一个明显的眼神暗示。魏原心先起身离开，林泽怿以同样的理由离席。
    卫生间门口，舞台侧面。
    魏原心搓着手，问林泽怿：“学长，怎么样？准备得没问题吧？”
    林泽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OK手势：“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个笑容温暖，性情温和的学长给了魏原心很好的印象，二人也逐渐熟络起来。他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总是及时下凡，普度众生。这天一见，更是觉得他身上有不少秘密，一瞬间换了的穿着，当真如换了个人一般，从神仙到妖孽。
    魏原心直言问道：“学长？你出了学校，就变这样了吗？”
    听了魏原心的话，林泽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笑着说：“怎么了？我和你说，这才是我的真实风格，在没被我老爹逼我就范做乖学生之前，我一直这样，比那个老痞子吴凯，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原心开玩笑地拱手，一副穿越至江湖的语气：“佩服佩服！”
    “好啦，你准备了，我去啦！”林泽怿走向舞台，踏上台阶的一瞬，回头给魏原心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无”酒吧，一点都不特别的地方。
    这天晚上大概有六七桌的生意，老板在吧台擦着高脚玻璃杯，员工端着盘子各桌间穿梭，懂琴会画能诗的魏原心眼中，这本来于她嘈杂的一幕，变得美好，入眼动心。
    “咳咳，有声音吗？”台上站上一个人的身影，灯光开启，看到他漂亮的脸。林泽怿握着话筒，一点也不怯场，款款说道：“欢迎各位今天来到武老头的酒吧，我是这里的常客，大家可以叫我小林，或者我的小号少侠……”
    成功吸引台下的人的注意力，魏原心看着林泽怿这专业司仪的样子，噗嗤一笑。包间里的陈伊宇等人也凭声音认出了林泽怿，纷纷走出包间，吴凯当先：“看，我就说是那小子，还少侠，害不害臊啊！”陈伊宇也调侃道：“小怿这小子多久没这么疯了？”魏河把手搭在陈伊宇肩上：“别忘了，那小子上课偷看武侠小说被老鬼抓包，咱才给了他这个名号！”葛倩补充道：“是啊是啊，那时的混小子，后来怎么修炼成学霸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老早就看着小子不简单了，长得秀气就算了，心眼也多，是个成大器的料。”吴凯抱着手说道。
    “说的跟你是他那牛脾气老爹似的！”陈伊宇调侃道。
    众人乐呵呵的。卓萱拉着二哈的手问：“这是干什么？原心怎么还不回来？”二哈一脸得意地笑着：“我觉得这是原心的主意。”
    “什么意思？”
    “看着吧。”二哈依旧笑得神秘。卓萱转头问青哥：“青哥，这是怎么了？”
    “过生日嘛！要一起热闹热闹。”青哥抚摸着卓萱的头发说。
    “看！那小子……”吴凯一声吼！
    ……
    林泽怿台风活泼，一番欢迎致辞之后，说道：“今天是我的一位好兄弟的生日，我们哥几个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就在今天，就在这个我们常来的酒吧，经老板武老头的批准，我们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有个漂亮的姑娘，有话想对他说，大家给点掌声捧个场，就当是给我这朋友祝福，也给这女孩鼓气好不好！”
    台下的人看得尽兴，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一瞬间，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