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南北天桥

第64章


他算漏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疯狂。
  而这对于他而言,是最坏的局面。
  明诚一向听明楼的话,但此刻面对明楼的命令他依旧高抬手臂,不肯就范。可没有选择的余地,汪以秋不可能跟着明诚走。
  王天风用生命开启的死间计划,被汪以秋用生命更改了内容,此刻,嵌入新政府高层的,掌握一切主导权的,不再是明楼,而是汪曼春。
  
☆、第七十章
  汪曼春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严律很明显是以秋留在汪曼春身边的人。而这两个人,无论怎样现在都不能出事。
  现下,明家的处境,更是微妙。
  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在这里起了争执。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明楼到明诚身边时,汪曼春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常。抬手把明诚的枪压下去,明楼淡淡说道:“汪处长请便。”
  “大哥!”明诚又喊一声,只是手里的枪被明楼紧紧的攥在手里,拔不出来。
  汪曼春挑眉瞥了明楼一眼,意味不明,不再理会明家兄弟,曼春绕过二人,直往以秋放向走去。
  汪以秋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室激斗,没有惊醒她,她只是恬静的躺在这里,浑身鲜血,再难有半分世俗。
  拒绝严律,曼春踉跄的托起以秋的身在,看着还有微笑的妹妹,曼春说:“以秋,姐带你回家。”
  以秋的脸埋入曼春的怀里,没有生气,却又像是幼年时候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模样。她很冷,像是一块人形冰,可曼春却忽然觉得暖和起来了,是今夜最暖和的时刻。
  踉踉跄跄的拖着以秋,曼春一点一点的往前走。
  明诚整个被明楼压制住,难以接近以秋。但在曼春路过他时,明诚竟然动了,冲撞开明楼,明诚一个健步,抓住了以秋的手,用力向外拉扯。
  以秋埋在曼春怀里的头别了过来,一面惨白还有乌青,但却挂着释怀的微笑,面对明诚,好似在跟他告别。
  “阿诚!”明楼遏住明诚的肩,往回拽扯。但明诚就像是一樽石像,固执的矗立,不肯让步。
  再次用力,以秋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来。
  汪曼春看着眼眸充血的明诚,高挑厉眉,眼底一道暗光划过,轻启冷唇:“严律——”
  “嘭————”
  伴随着冷冽的声响,一声枪鸣彻响,严律开枪了,打中了明诚抓着以秋的手。
  “汪曼春!”
  明楼怒瞪双目,厉声呵责,没有想到汪曼春会突然如此。
  曼春终于缓缓流转视线,正视明楼,正视昔日她放在心尖上去呵护的爱,正视,毁了她一生,毁了她的家的男人。
  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所到之处,都萦绕着一缕儒雅的醇厚气息,令人就此沉沦。
  现下,却只有一片温凉。
  她为情所困,是因为不理解,而现在理解了,却再也没有了难以自拔的执念。
  “我汪家的人,不是你明家想动就动的。明家,不配。” 抱紧以秋,曼春一步步往门前移去。
  明诚的袖口已经染红,一滴滴鲜血晕染在明黄的灯光里,像是燃烧起来,变得朦胧不清。血水顺着他纤长的手指,缓缓的浸湿了以秋的手掌,又从以秋的指尖碎裂在地。
  手臂已经使不上力气,所以只能任由她冰冷的手滑出他的掌心,就像他不能阻止她的死亡一般。
  明诚犹如困兽,想要向前,但明楼死死的遏制着他。
  他开始剧烈挣扎,几次伸手抓紧,够向以秋,他想要将她的血肉揉进身体,连同所有有关她的记忆一起化进余生。
  可他甚至不能抱住她渐渐冷却的尸身,如此细致的享受失去她的过程,然后清醒的意识到,她那么小,却那么多,她曾经给了他全部,但他却已经两空空一无所有。
  以秋的手很小,并不纤细,像是娃娃的手,手掌有点厚,泛着晶莹的颜色,就像一个胖水饺。可是,在她右手的腕上,盘着一道细细密密的狰狞疤痕,看上去十分吓人。
  明诚的指腹划过那道疤痕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她的温度。
  “以秋——”明诚被明楼压制在地上,无论他怎样挣扎只能碰触残影。
  她活着的时候,他不能光明正大的爱她,现在却来争她的残尸。
  “别走——”
  以秋静静的躺在曼春的怀里,随着走路的颠簸,垂下了手臂,轻轻的摇晃,手掌上还有炽热的鲜血。
  明诚躺在地上,狼狈的喘息,无助的流泪,胸腔内有什么东西不可自主的凋零,溃烂。他所拥有的,都经他的手失去了,他终于自由了。
  他再没有爱人会让他彷徨,此生也许不会有妻子让他留恋乱世。
  以秋决定此时别去,让两个人还能留得三分念想,不至于以后在家国的战场上,兵戎相见。在诀别时刻,没有犹疑。
  明诚枕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在他旁边的明楼,喃喃自语一般,沙哑出声:“大哥...她死了...”
  明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拿起他受伤的手臂止血。房梁上那几个明亮的灯泡,刺激的他不住流泪。
  过早的被迫滤去了将来可能发生的矛盾冲突,可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喜悦,就连遗憾,都这样痛的挣扎。
  明诚觉得自己死了,虽然还活着。当年,曾与他笑言,支撑起他对未来所有期盼的人,带走了他。
  
☆、第七十一章
  “你..你还好吧?”
  剖开记忆的茧,追寻着人生最初的那一抹白,晨光依稀,是童稚软语闪耀着晶莹的光,看不清面貌,唯有那垂柳拂面的温柔,萦绕在耳。
  “你...你等等,我去叫人!”
  软软的声音又响起,不是幻觉。他贴着墙,虚弱的喘息,眼前一阵虚幻,白蒙蒙的一片。
  “你等一下哦,我马上就来!”
  那是一团粉红,短小的四肢,看不清面貌,就像是一个圆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确定那个女人不在,终于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眼前的人。
  倒吸一口冷气,以秋转过身子,被手臂上突然传来的力气吓了一跳。
  她是与姐姐还有明楼一起出来玩的,只是她调皮,迷了方向,转进了一个胡同。这胡同里没人,大门锁的也不结实,留着好大一个空,她好奇,便往里张望了下,结果,却看见了个跟干柴一样的人。
  刚刚还没发觉,这会儿子,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人...说不定是....
  “你是阿诚吧!”
  突然提高的萌音竟然让他瑟缩,他双眼迷蒙满身血痕,低喘粗气,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着以秋,只是一只手死死的扒着那半掌宽的门缝,使劲向外够去,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以秋,力气很大,跟他的狼狈虚弱全然不符。
  真是阿诚...以秋眨了眨眼睛,忽然来了力气。
  “你等着,我现在去叫人!”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断然打不开这大锁的,而且这里是明家的地盘,她在这儿也不好使,不过这简单,明楼和汪曼春就在外面,她只要跑出去,把他们叫过来就成。
  刚转过身,手臂上的突然一个拉力,以秋半跌在了门板上。
  哐当一声,以秋捂着脑袋嗷嗷的叫了起来:“喂!你做什么!”
  瞪大鹿眼,里面有点水光,她向里面的人瞪去,却看见了那人被刚刚冲力夹出血的手。
  那不像是人的手,没有一点肉色,黑漆漆的混着血污,干瘦无比,指关节向外突起,根骨鲜明,像是什么动物。
  他从门缝伸出的手,死死的抓着她的衣服,就算被门夹出了血,也没有放松。从门缝望里,里面的人没有看着她,只是贴在门板,扎着头,身子皮开肉绽,浑身脏臭。
  以秋有点慌,她抬起脑袋,看着里面疑是“明诚”的人,突然就不确定了:“我是去找人救你,你别怕,我很快回来。”
  她就像是在哄一个听不懂话的小孩,小心翼翼,慢慢的一字一字轻声说着。一边说,她一边用另一只手抚上了那人的手背,轻轻用力往下推。
  不如她愿,他先是一缩,然后抬手死死的抓住了她。以秋一怔,随即就被那人掌心的温度吓得一颤。
  “你在发烧...”她低呼着,下意识的就把手从门缝里探了进去,贴上脑门,温度吓人,证实了她的猜测。
  只是她没料到,里面的孩子在她摸上他的时候一静,随即竟开始剧烈的挣扎,狠狠的撞向门板。
  老旧的大门嘭的向外合去,以秋的手却来不及扯开,那纤细的腕,正被夹住,门沿上参差的木刺,狠狠的嵌进肌肤,她痛的迸出眼泪,用力往回撤步,却又被里面的人向里拉去。
  门框像是一把锯刀,在她的手腕上割了下去。血,宛如细水,顺着她颤抖的手臂,流了下来。
  我去!以秋低骂一声,抬头望去,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手腕还夹在里面,疼的发颤。里面一直沉默的像个木桩的人却开始有了动作,他抬起了头,怯怯的往以秋的方向看了一眼,像乌龟一般,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去。
  一瞬间的对视,里面的惊惶、恐慌让以秋心惊。随着他的动作,她的手也被往里拽去,门沿的木刺,也更加深入。
  说不听也够不着,然而这还不是最糟,胡同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以秋猛地回头,里面的人也惊恐,更加用力的向里缩去,蜷在一个角落里,瑟缩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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