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疏雨

王昭光远远的看到了叶宿雨，“毅城刚才找你，我看着他挺着急的。”
    叶宿雨看见他只觉得眼熟，细想才想起他是那天给她送礼服的那人，当时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还带着口罩，楼道里也很黑，所以还把他误认成了小偷，可是现在一看才发现他长的很好看。
    本来叶宿雨还觉得刚才说了那么狠的话走都走了现在又回来肯定很难堪，可是听他说李毅城很着急她才觉得开心了一点。
    他还是在乎她的，她才离开了一会儿，他就满世界的找，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这么一想心里却实宽慰了很多，“那他在哪儿？”
    “刚才没找见你，就去了楼上吧应该，我看着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她踱步上楼，心里的怨气也沉淀下来了，既然不想失去，那就尽力挽回，毕竟自己想要的是他更多的爱。
    她推开门子，李毅城回过头来，卧室里早就一片狼藉，他的眼神也凶煞至极，叫他看了直害怕。
    李毅城见到她的时候真的像恶狼一样抓住她的肩膀，叶宿雨吃痛，推搡他，“李毅城，你疯了！”
    “柜子里的东西呢！谁要你拿的！”李毅城咆哮，他极少对她发火。
    “什么东西？”
    “你别装了，叶宿雨，你不就是喜欢我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即使你拿了柜子里的东西也没劲，我要是喜欢你早就跟你说了，一直是你在拖，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要是实相就把东西还回来，咱俩好聚好散。”
    叶宿雨痛的喘不过气来，看着他，越来越模糊，强忍着只要泪在眼眶打转，并未掉出来，她却还是笑。
    其实一个人真正伤心的时候是说不出伤心的，笑着却还是疼的。
    “那些东西我早就扔了。”她说，“李毅城，你把我当什么了！跟我在一起你凭什么还要留着她的东西！你心里忘不掉我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你满屋子都留着我算什么！”
    “你我管不着！”他说，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进这个屋子，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凭我喜欢你！李毅城，就凭我喜欢你，你永远都补不回来。”
    李毅城笑，嘴角是讥讽的弧度，“那是你一厢情愿的！”
    “一厢情愿？”她喃喃，如果早知道他着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她死也不会回来，“李毅城，你还是不相信我，你凭什么觉得我拿的？”
    “叶宿雨，你要是拿回来我们就不计较了，如果你拿不会来，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她崩溃，“凭什么我的一辈子要你原谅！你就真的以为我没你活不了了？李云莫是吧，你这一辈子你们两个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你就抱着你的回忆去死吧！”
    她打开门子准备离开，才发现门外聚集了很多人，一个个看热闹似的伸长了脖子，她越过去，拼命挺直了脊梁。
    李毅城，是你跟全世界都不相信我，那就一直不相信下去吧，你别发现，也别回头，更别想念回忆。
    叶宿雨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那天她躲起来，叶臻去找她，满世界的找她，叶臻被过往的车撞到在她的面前咽气，她就那么看着，蹲在地上怎么抱着叶臻的尸体怎么也不肯走，还是医护人员跟警察硬把她拉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蹲在街头的路灯底下，喝了很多酒，还是遇上了孙海辰帮了她。
    她发了整整两个星期的烧，醒了之后状态出奇的很好，孙海辰总说那天在路灯下发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死掉了，一试她还有气息赶紧送她到了医院，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她还发烧，她都烧的没有意识了，每天晚上含糊不清的嘟囔，一点儿清醒的迹象也没有。
    孙海辰倒是害怕，害怕她清醒的时候讹上她。
    孙海辰一直照顾她，每天买饭去喂给她，那天他推门看到床上没人，吓了他一跳，后来才在医院的人工湖边找到她。
    后来孙海辰说见床上没人的时候吓的他半死，她辩驳的说她是发烧昏迷，又不是死掉了。
    不过还要感谢当时孙海辰刚跟家里闹翻，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感觉他们两个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所以发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次善心，就是因为孙海辰发了的这么一点儿善心，所以她才活了下来。
    后来她一直在想，若是她醒不过来怎么办？其实也挺好的，醒不过来也没有一点儿损失了，也没有人关心她了。
    她那段时间喜欢上了抽烟，孙海辰总是把烟放在桌子上，她一伸手就摸过来，很方便，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吐出一口烟气，长长的，把所有的不甘心与遗憾难堪全都咽下去。
    遇到阿似那一年阿似还很小，她妈妈被骗吸毒，被抓的时候正好在叶宿雨的眼前，阿似坐在沙发上，那么小一点儿，他妈妈被抓之后跪到地上不断的求警察，最后抱着阿似到她面前求她收留。
    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手上的烟还有半截没有燃尽，长长的灰断掉掉在地上。她看着那一团还没舒展开的脸尽是惶恐，没有哭叫，她竟然点点头。
    康乔说照顾孩子不能抽烟，她也是母爱泛滥，竟然真的不抽烟了，尽心尽力的照顾阿似，恍惚间也过了好久。
    也很久没有抽烟了，猛吸一口呛的咳嗽，最后干脆就看着烟雾蔓延，烟蒂越来越长。
    预报说明天下雨，平时难得有准头，这次竟然准了。
    一场雨从早上下到晚上，很少这么大过，一直不间接的下着，不过本来燥热的天气凉快了很多。
    晚上她安排完阿似睡觉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有很多个未接电话。
    是李毅城打来的，上次他打过来的时候她顺手保存上的。
    她犹豫要不要播回去，拿着手机还在发呆的功夫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她接起来，“喂？”
    “叶宿雨？”那边是他沉沉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尾音，过了好大一会儿叶宿雨才知道他那是喝醉了。
    他的胃不好，他很少喝酒。
    她的心揪了揪“你在哪儿呢？”
    他没说，那边传来噪杂的声音，混乱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来接我吧，我不能开车。”
    “我要乔俞斌去接你。”她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你先在那里等一会儿，别乱跑。”
    他抢先说，“不要，你来吧，我头疼，我，，，，我在这儿等着你，不乱跑。”他跟她强调，温顺的语气，很不像他。
    她没想好拒绝的措辞他就挂断了。她没法子，在楼下打了车去酒吧。
    很晚了，却依旧是灯红酒绿的一条街，他蹲着，蜷缩在角落里，看到她的时候笑着站起来，脸红红的，一直到脖子，那么一溜。
    还是有濛濛的雨，像是雾气一样，散在空气里，湿湿的，张开手再握起来，也是湿湿的。
    “你来了，”，笑在他的脸上荡开，很模糊，她避开他拉住她的手。
    “这么晚了怎么还喝的这么醉？”她有些抱怨，但是神色平静。
    他一把抱住她，她的脚步一个踉跄，“叶宿雨，叶宿雨…”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叫她的名字，不断的有雨水打下来，落在脸上，冰凉的绽开又落下。
    “你喝醉了。”她说，他却抱的更紧，他的呼吸在她耳边呢喃，像是情话。
    她推开他，推不开，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呼吸之间都是酒气，一深一浅。
    她见他开口，她赶紧说，“别说你没醉。”他看了她很久，笑笑，“叶宿雨，你真的变了。”
    她没说话，“你去哪儿？你的车在哪儿？我开车送你去。”
    他报了他车在地下室，她去取，他就一直站在酒吧门口等她。
    她很少开车上路，总感觉叶臻开了一辈子车到最后被车撞死这件事挺嘲讽的。
    她开的很慢，把他送到楼下已经很晚了，也许是阴天的原因，天黑的很彻底。
    “我把车给你放哪儿？”
    “你怎么回去？”他问。
    “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这里很难打到车。”
    “没关系。”她把他的话堵的死死的，其实她知道她可以不用这个样子，可是她不愿意那么托着了，就像说久了长痛不如短痛，真的做起来的时候比说的麻利很多。
    他倚在座椅上，皱的眉头死死的，很疲惫的样子，“你不上去坐一会儿？”
    “不必了，我可对你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兴趣。”她说话带着刺。
    “叶宿雨！”他咬着牙。
    “怎么了？”她趾高气昂的抬起头看着他说。
    “别这样报复我。”
    叶宿雨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从李毅城的眼里看出那么异样的情愫来。
    “报复？”这怎么可以说是报复，“李毅城…”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说，“我该回去了。”
    阿似还在家里，这么晚她也放心不下。
    “那个孩子怎么回事儿？”他问她，拖延着时间。
    “我的。”
    “别骗我，你要照顾他到什么时候？会很累吗？”
    “李毅城，你混蛋！你调查我！”她抓狂，想要终止跟他的待在一起的时间，她想拉开车门，手还没伸出去他就扑过来，牢牢的扣住她的手，身子贴上她的，温热的体温传过来，暖暖的，她挣扎，他却禁锢的更用力，他也不做什么，只是很用力的抱住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如果想要了解我早就会要别人调查你了，可是我没有，我原本以为失去你了，可是你又出现了，我是太想了解你这几年做过什么了。”
    叶宿雨笑，或许几年前听他这么说她会乐不思蜀，可是现在越发觉得嘲讽，“是吗？知道谁是最不配跟我提从前的人吗！是你李毅城！”她撞他的胸膛，“你凭什么跟我提从前！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凭我想你！”他说的很大声，很有气势，说完后顿了几秒，就那么□□裸的对视，空气仿佛静止。
    她记得她也曾这样说过，凭我喜欢你！可是才过去多久？她都不敢说出口，只是将那些说过的当作是笑话来听，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很傻。
    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口，沉沉的喘息，不再说话。
    她也忘记了挣扎。
    只是这么静静的呆着，过了许久，她说，“李毅城，如果你觉得这样呆着有劲的话，你就这样耗着就好了。”
    “你会回来我身边的。”他肯定的说。
    她嗤笑，“你说你这样还有意思吗？你说我能回去，我爸还能回来吗？你别以为谁都会在原地等你，或许别人会，但是我不会。我不会那么傻了，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不，你会回我身边的，你之前会爱上我，现在还会。”
    “你把你当什么了！”她推他，还是推不开，胳膊被他攥的生疼，“我说了，之前是我傻，现在不会了，你就守着你的那份回忆去死吧！”
    “你还是介意？”他问，“你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习惯有你的生活了，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但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之后越来越多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你的影子，你离开一会儿我可以忍受，可是时间越来越长，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习惯有你的生活了，我开始想，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原来自己心里的那份感觉已经被你占有了，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叶宿雨，我原本以为你不回来了，我都是强迫自己去忘记了，可是你又回来了，告诉我不爱了，你怎么那么残忍，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他全身都在颤抖，攥住她的手也收的紧紧的，她恍惚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没有离开过，只是试探性的不理他，吊着他，试探他对她的真心，她看到他难过看到他伤心她也会难过，她也会心疼。
    她没有挣扎，慢慢地坐正，他的手稍稍放松，她说，“李毅城，若是这些话你很久之前跟我说我或许会开心好久，可是我现在真的变了，就连你也知道咱俩不可能了，李毅城，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咱俩不可了，我当时离开就说明我真的放下了。”
    她推开她，这次她真的推开了，下车，转身，叶宿雨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这样干脆了，离开他之后她原有的样子她都忘记了只是想着她尽量潇洒的活着，尽量要自己不输的那样惨。
    她有时候连自己都讨厌，那样的自己，千疮百孔，像刺猬。
    “叶宿雨，我不会放手的！”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愈远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