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疏雨

她想起《十月初五的月光》，文初还是年轻，帅气依旧，君好由于生活的突变回来，自杀未遂变本加厉的对自己发狠，文初一直陪着她，那么高的澳门塔，像是要□□云霄一样，他们落下来，她问他，什么感觉，他说没感觉，她说，要不要再来一次？他说好啊。文初站起来的时候裤子湿了一大半，君好哈哈大笑，然后跪在地上大笑，最后才是哭，没有压抑，哇哇大哭。仿佛将所有的东西都发泄出来，那是真的伤心欲绝的样子。
    那叶宿雨呢？
    她有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没心了，麻木，空洞，所以有时候连哭都没有那样触动，那样哇哇大哭过。
    李毅城问她还爱不爱，其实她不是敢爱不敢爱，而是她发现她的心早就麻木了，爱不起来了，空洞又虚无。
    敲门声响起来，叶宿雨收回来视线，去敲门，李毅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些恍惚。他不想失去的全部都要失去，那些时候他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担心，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在乎，可是渐渐的，想起她在门外守着他的场景，那么冷的天，她把自己缩在厚厚的外套里，呼一口气都是长长的白色雾气，那个时候他还是傻傻的，他说短发好看真的剪成了短发，其实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听，能做到了真的都去做。
    他原本也以为她没有分量，一点儿也不在乎，可是过去了很久他才知道，那样若不经心的她，早就已经一寸寸的滋长了开来。
    进来的是康桥跟孙海辰。
    叶宿雨有些意外，本来只有康桥自己说要来的。
    孙海辰一点儿也不见外，因着他之前见过李毅城，坐在沙发上看到李毅城杯子中的柠檬水伸手就拿过来，“宿雨，你怎么这么不办事，人家来一趟你就要人家喝这个？”
    “要不喝什么？”叶宿雨挑眉。
    孙海辰站起来绕过她到柜子最上层拿出了罐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我放你柜子里的茶叶那么好，你都不知道给人家拿出来泡上一点儿？”
    “你放那那么久，我都忘记了。”这茶是前年孙海辰给她带过来的，总共就那么一点儿，一个精小的罐子，孙海辰像宝贝似的给她端来，叶宿雨还嗤笑他，又不是什么生活在民国时候的才女，也没有那样高雅的品味，她只喝了一次，也没觉出有什么香味来，所以就一直放在那儿没有动过，今天李毅城一问，她才记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孙海辰又去柜子里找出了茶具，用热水泡开，茶叶舒展开，倒了这遍水，又用开水浇了一遍。
    李毅城看着他从柜子里拿东西熟练的动作微微皱眉，虽然那次他找人调查她的生活知道这房子是孙海辰原先的，可是还是难免的不舒服。
    康桥总觉得李毅城有些眼熟，看他的动作与衣服上的胸针总感觉熟悉，最后终于想起来，“你是那天在医院里把小不点送来的那一个？”
    李毅城不知道小不点是谁，但是他记得康桥，也是在医院里，叶宿雨来找她，她慌张无措。他点头，康桥却激动不已，“那天真是谢谢你。”那天她是真的乱了，小不点上课的时候跑出去发了哮喘，她都不知道，还是李毅城送小不点去的医院，小不点是她的学生，也是她最担心的一个学生。
    听康桥这样说孙海辰才想起来，不过那天医院楼道的声控灯坏掉了，昏暗不明，所以他都没有认出来，也没向那方面去想。
    李毅城：“没事儿，举手之劳。”
    叶宿雨在心里暗自冷笑，若是那女孩不是哮喘，他估计也就省略过去了。李毅城那么冷冰冷的人，除了李云莫，谁还入得了他的眼。
    她又想起李云莫来，莫名的烦躁，忍不住多嘴，“对啊，他你们之前没接触，接触久了就知道那个小女孩多幸运了，终于遇到了千年难遇的举手之劳了。”
    康桥跟孙海辰反应了一秒钟才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哈哈大笑了起来，但是看到李毅城跟叶宿雨还是那样端坐着看着彼此，仿佛眼里全是挑衅。
    空气中隐约有些淡淡的变味，他俩不笑了，但是空气中却过分的安静。
    孙海辰圆场，“茶好了，快尝尝。”
    李毅城端过茶才收回去目光，与她错开，看着茶杯中碧绿的茶叶，若有所思，半晌才说，“这茶挺好的，是好茶。”
    孙海辰说，“好茶数量才少，就像我们家宿雨，因为这样的好女人太少了，”
    “怎么说话呢你。”叶宿雨声音抖了几个分贝，“什么叫女人啊。”
    孙海辰连忙赔不是，“是是是，女孩女孩。”
    “你知道宿雨这样的女孩追的人从门口排到中心大道，我们家宿雨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那种富公子哥可是她都不屑。”孙海辰句句话里有话，滔滔不绝。
    “是吗？”李毅城的眼若有若无的扫过叶宿雨的脸，叶宿雨没看他，他的眼神更像是打量，若有若无的，但是叶宿雨知道，他的瞳孔一直注视着他，盯着她，像是虎视眈眈，她也不确定，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那之前呢？你说的是现在吧？”
    李毅城自信，更像是有底气。
    “宿雨的之前我不想多做干涉，但是现在跟将来都会是我说的这样子，现在跟将来都不会变了。”孙海辰直视他，漆黑的眸子，也有说不出的自信。
    “将来怎么还说呢？”李毅城笑，嗤笑，“你就不算是公子哥？”
    “我当然不一样，我是有能力的那种，并且我自己打拼，也不花天酒地沾花拈草，清白多了。”
    “是吗？”李毅城清笑了一声，并没有追究。
    过了很久才起身说要走，叶宿雨也没挽留，只是把他送到门外，李毅城连头都没有回，还是叶宿雨先忍不住跟他说了一声再见。
    李毅城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又走，始终没有表情，倒是叶宿雨想起他跟孙海辰说的话，“是吗？你说的之前吧？那现在呢。”
    其实叶宿雨现在也不是反感那些有钱的富家公子哥，只是不喜欢，所以没有过多的表情与诠释，对自己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其实她无论做什么性子都特别拗，只要喜欢就好了，只要喜欢无论怎么难以接受她都会客服，可是前提是喜欢。
    可是他呢？那份执着磨的还剩多少她也不确定。
    李毅城开车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孙海辰的话，话里有话，步步紧逼，他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可是心里还是有一种无名的怒火一直燃烧着。
    孙海辰去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那么熟练，像是一种挑衅，他很吸了一口气，将车停在路边，打开窗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抽出一只点燃。
    烟气在空气中散开，有很轻的风，顺着南方去，散乱不清，还有迷离与疏离。
    他承认，他忘不掉她。
    也承认，是他一开始不想要，到现在拼命争取的。
    可是他现在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得把她留在身边，他想起那天她回来，他去火车站接她，她没有撑伞，他去到很晚，那天有事儿他延迟了，其实是他忘记了，可能他当时不在乎，也没感觉，总感觉把她跟别的女人混为一谈，相提并论，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也不算太差，带出去丢不了面子，也能凑合着相处。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其实凑合着就不错了。
    很晚了，他都不想去了，拿起手机来也没见她又打电话来，他都以为她或许已经走了，没有那么傻，可是她都没有打电话告诉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也是第一感觉就是她没走，他那么一想就感觉头皮发麻，外面雨不大，很小，细而密，他到了车站一眼就看到她。
    她没在候车大厅，穿了红色的方格衣服，显得像小孩一样，她没走，看着她身上湿的半透就是感觉她傻，真傻。
    他吸了一根烟又点燃了一根。
    已经是秋末，显得萧条，李毅城不喜欢秋天，特别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秋天总是下鲽躞的雨，他总是能想起她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她的性子软弱，也可能是她最后哭诉的样子让她联想到了那鲽躞的雨，也可能是秋天总是有雨，她的名字里也有，他会觉得没有抓住。
    总之，谁知道呢。
    连他自己都说不准也对，谁能够说的准呢。
    手机铃声想起来，他摸了口袋好久才掏出来，来电显示是云莫。
    她的手机号一直没变，他的通讯录他也一直没删。
    他顿了两秒钟接起来。
    那边语气难以抑制的欣喜，“毅城，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这是她第三次给他打电话，前两次他都没接。
    “有事儿吗？”他的语气冷清。
    “我……”她顿了顿，语气开始变软，最后有些呜咽，“我想你了。”
    有风在吹，他看着还在燃着的烟，他把手搭在车窗户上，食指与中指夹着烟搭在门子上，显得慵懒随意。仍然是缕缕的烟气，随着风吹散又飘远。
    “毅城……”她又叫他。
    他的脑海里划过叶宿雨的脸，最后那样痛苦，她其实挺坚强的。
    叶臻死后他没去见叶宿雨，其实他真的是亏欠，真的觉得难过，可是他知道她的脾气，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他真的去找她，她只会更加痛苦。
    可是说到底他是欠她的，一开始辜负了她的感情，到最后还赔上了一条命，他欠她的，比一条命还多。
    李毅城又开始烦，最后一松手把烟扔在路边。
    “我这里有事儿，先挂了。”他准备摁挂断键。
    李云莫赶紧抢先一步说，“改天我请你吃饭吧。”或许觉得唐突，又补充，“我不在谢谢你帮了我哥那么多，我得谢谢你。”
    “改天再说吧。”他急躁的挂断电话，脑子里全是叶宿雨的脸。
    他记得那天叶宿雨去他家给他母亲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孙海辰顺路带她回来，他晚上问叶宿雨回没回家的时候知道叶宿雨跟孙海辰没有实质性的关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跟他什么关系？”
    叶宿雨答：“朋友啊，关系最好的朋友，怎么了？”
    他说：“没怎么，挺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到你俩这样开心不起来。”
    她说，“可能不习惯吧。”
    他说：“不知道。”
    她像是浑身长满了刺一样，“当时第一次去你房间的时候你房间里不都是李云莫的照片吗，都快要放不下了，我当时也不开心，不过习惯就好了。”
    他一时竟然哑口无言，想不出一句措辞来辩驳。
    叶宿雨，真是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