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疏雨

孙海辰说，“我送你回去吧。”
    叶宿雨一路上没作声。孙海辰也没说话，或许孙海辰也感觉出尴尬，打开了车里的CD。
    “如果你也听说，有没有想过我
    想普通交朋友还是你依然会心疼我
    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
    悬着一颗心没着落
    要怎么符合附和舍不得又无可奈何
    如果你也听说。。。。。。。。。”
    很清冷的声音，在车厢内流动。
    她说：“阿似真的是个好孩子。”
    孙海辰当时没作声，叶宿雨想他或许没听到，也或许是听到了没想过回答，好久之后孙海辰才说，“他一直很懂事儿。”
    叶宿雨嗤鼻，“装高冷。”
    “我哪里是装的，我是真高冷。”他说的一本正经。
    叶宿雨没忍住，“这可不是你死缠烂打的时候了。”
    说完了车厢里才一下子真的安静起来，只有音乐声，换了一首，《比我幸福》。
    她才突然想起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很喜欢他女朋友，不然怎么会同意？不然怎么会跟她一块儿去逛商场，要知道他最讨厌跟别人逛商场了。要不然怎么会跟他一块儿压马路，要知道他一直觉得那样特别掉价。
    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反正至少他为她改变了很多。
    “那现在呢？”他问她，“如果现在再问你，你会怎么做？我再那么死缠烂打，你会答应吗？会同意吗？”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目光卓卓，像是说的真的一样。叶宿雨避开那目光，孙海辰一下子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吓成这个样子。”
    叶宿雨看着他，干笑两声，孙海辰又说，“不过看到你跟李毅城在一块儿，我总有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
    叶宿雨皱眉，心里有些异样，但还是笑笑，“你遇到更好的了。”
    孙海辰笑，却没说话。
    很冷，他们都穿上了棉衣。他把车开到巷子里去吃麻辣烫，木窗玻璃，青砖的墙壁，很古朴。人很对，吃起饭来很有意境。
    木窗玻璃上都是结起来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滑，拖出长长的水印。
    似乎孙海辰现在什么都是变成了很俗气的样子，之前他从来不进这里，也从来不会去路边摊位上买炸的臭豆腐跟抹着沙拉的章鱼小丸子，可是他什么时候吃习惯的？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他都是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些东西，然后又一脸嫌弃的坐到座位上，一脸嫌弃的拿起筷子，很别扭的吃。
    他一个哥们叫鲁凯，上次鲁凯过生日，孙海辰就带着她去的，说她在到时候就可以替他挡些酒，孙海辰胃不好，喝了酒总会难受。他去了才知道那么多人都误会她是孙海辰的女票儿了，孙海辰也不解释。倒是鲁凯还跟她说，孙海辰最近都是吃土长了，连衣服都买那种便宜的，要知道他之前的衣服都很贵。也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反正孙海辰跟她在一块儿改变了很多，这是她唯一值得炫耀的事儿在对待孙海辰的事情上。
    他把她送到楼下，也没有说上去坐一坐，换作之前他肯定死皮赖脸。
    叶宿雨也觉得自己真够贱得，当时人家说不定就是开玩笑的，可她还要当真。她就是那样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得不到李毅城就死死的惦念着，得不到他，受不了他突然对她不好，所以心里也不舒服。
    或许人都是那样的，因为觉得是自己的，因为觉得不会离开，因为不想要，所以永远不会去争取，可是一旦不是你的了，你就后悔，虽然你不说，但是你如坐针毡，你就是见不得人家好，见不得人家不爱你放下你的样子。
    她承认她自私，所以忍不住开口，“找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连上楼去坐坐还要我亲自去请你。”
    孙海辰看了她一眼，很深，要她莫名的有些心悸。好在他一句话都没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真的是喝茶，喝了一杯茶孙海辰便说要走了，叶宿雨总感觉他们俩之间相处的方式有些怪怪的，仿佛有很深的隔阂在里面，很别扭，又谁也没有捅破。
    孙海辰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鲁凯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跟她说，他说了一句没有就烦气的挂断了电话。
    晚上鲁凯又打电话过来，他以为鲁凯又要说什么，干脆就挂断了，奈何他又四五次的打过来，他摁了接听键，“你他妈烦不烦？”
    “辰子，要不要来哈雷，我，修斯跟广艺都在呢。”
    他昏昏沉沉的，又觉得这两天确实不太如意，就应下了。
    他从来都不解风情，酒吧里的女的都瞧不上，穿膝盖以下的女的从他身边走来走去他看着就烦。
    他点了黑牌威士忌，坐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
    赵广艺凑过来，“你找的那个女朋友真不是好惹的，我天，那个女的叫什么来？叫。。。”
    鲁凯在一旁插嘴，“林沁。”
    “对，就是那个林沁。我天，我要是有一个那种女朋友真是烦死了。”
    “他给你打电话了？”孙海辰问他，抿了一口酒。
    “打了，我那天晚上跟我家那位在一起呢，然后她给我打电话哭诉，梨花带雨的，弄得我家那位大半夜的跟我吵起来了，非逼着我问我是哪个女的，我能怎么说？”
    鲁凯说：“你那样还算好的呢，你知道她给我打电话哭，直接让我妈看见了，还以为我在外面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还那么勉强着有意思吗，我就寻思，这姑娘也不差啊，不过告诉你们件事儿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就林沁家的家业，都要破产了，所以要攀着你的这根高枝，她不傻，这女人精着呢，不要是得不到了，她不会轻易放手的。”
    “都别说了。”孙海辰克制的说，有些像低吼，反正心情很不畅快。
    都了解他的脾气，所以也就谁也没有多言。
    因为都喝了酒，回去的时候都是凌晨两点多了，他打车回去，让司机来这里把他的车开回去。
    他换了车，不开那辆北京吉普了，一辆大红色的保时捷，也很拉风。
    他也没有叶宿雨的消息，他们也都放假了，一直到过年她才在朋友圈里冒了两遍泡，除夕的晚上，叶宿雨还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一看就知道是群发的那一种，“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他就是瞄了一眼便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直到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棉衣站在叶宿雨公寓2门口摁门铃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竟然因为她的一个短信想亲口跟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叶宿雨来开门，穿着棉绒绒的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拖着拖鞋，看到李毅城眼镜一下子睁大了，“你怎么来了？”
    本来要张开口的祝福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这是我的房子，为什么不能来？”
    叶宿雨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吵架。”说着转身就进屋了。
    进了屋子孙海辰才看到到底有多乱，衣服也满地都是，被子在沙发上散着，桌子上是泡面桶跟零食的盒子，她习惯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被子一摊一摊的。
    “你今晚上就这样过？”孙海辰一脸嫌弃。
    “不然呢？”看他的样子她更不爽。
    电视里是春节晚会，一点也没有要人看下去的欲望。
    叶宿雨也没寻思孙海辰，等一会儿没发现孙海辰的影子才开始找他，最后还是在厨房找到的。
    李毅城的棉衣还没有脱，厨房里有面粉，孙海辰就在那里挽着袖子，手上都是粘着的面粉。
    叶宿雨倚在门框上看他出丑，或许是李毅城看的也是不自在，抬起头来没好气的说，“快过来帮忙。”
    “我想跟你说没有菜，没有料，你怎么做？”
    “我刚刚看了，你柜子里还有红糖跟白糖呢，我好久没吃糖的了，正好。”
    叶宿雨想反正她也懒得做，就给他打打下手，一会儿吃现成的也不错。她只是穿的睡衣，头发也散着，皮筋在手腕上，她解下来缠在头发上随便揪了两下绑起来。
    她都不知道孙海辰还会包水饺，她也是眼前一亮，他杆的皮又薄又韧，面子揉的也很筋道。
    她负责包，糖不敢放太多，一会儿加热就融化了，会膨胀起来。他们就两个人，包了不多，但还是都吃不下，很甜，吃了不多就感觉腻了，叶宿雨心情也才稍微好一点儿，“阿似给我打电话，还给我发了微信，发他们一家三口在包水饺的视频，还问我吃没吃，我说吃了，其实我骗他，不要他担心，我自己我真的是懒得做了，就有种想躺在床上躺在沙发上等死的感觉了。”
    “自己一个人就不做了？就将就？我说你还是不是女人了？我觉得你也就是那种到最后懒死的那一种。”
    “我懒死我乐意，到时候我就嫁给床好了。”
    她觉得玩会太无聊，就去抽屉里找了张碟，是《胭脂扣》。
    她当时不大的时候还喜欢追李碧华跟张爱玲的小说，觉得那些爱情个个都是自己的，虽然很多不尽人意，但是都历历在目，像是人生过场，你将他们的生活都走了一遍似的。
    当时就看过胭脂扣，在看电影的时候只觉得老，画面都不如新上映的新，当时张国荣还很年轻，眼角微挑，又那样不羁随性，要人见了不由得沦陷进去。
    最后他们却没有一起死去，他被人救起来苟延残喘的活也不愿意再去自杀去找她。
    有些讽刺。
    看完了之后只是觉得心里久久的怅然。
    已经三点多了，却没有一点儿睡意。窗外的大片的烟花还在陆陆续续的放着，她拉着窗帘，看不见，只听见轰隆隆的炮声，特别是十二点的时候陆续的响起来，觉得就贴近这耳边响起来。
    桌上的水饺都已经凉透了。她拿起一个来放进嘴里，里面的糖都已经又凝结了，吃起来有些齁喉咙。她又倒了点果汁，也给孙海辰倒了一点儿，但是果汁也是甜的，她就放在那里不喝了。
    她终于问他，“你今年春节不回家？”
    “不回了。”他说。
    叶宿雨肯定的说，“你一定是把手机静音了，要不然以你妈的脾气肯定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了。”
    “这个可不是，我手机没电了，所以她打电话来我也听不到。”
    叶宿雨没再说话，总感觉现在的孙海辰像极了当时的自己，也是那年春节，她愿意放下一切陪别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