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命符

念及“幽灵教”，杨显不寒而栗。
    段琼烟见其心事重重，上前道：
    “公子，我们走吧！”
    二人出得竹林，愁眉不展。
    滇池浪花涌动，拍打着湖岸。
    二人坐在池边，忽听一阵马蹄声碎，由远而来。
    二人举目来看，但见两匹雪白的马儿如两朵白菊滚动，向竹林跑来。
    马上二人一胖一瘦，浑身皆素，身披白色大氅，杨显看得清楚，来人竟是云电双骑！
    杨显一惊之下，疑虑顿生：
    “他们为何到此？”
    杨显急忙转身低头，一待云电又骑从身边掠过，他这才抬头。眼见云电双骑进了竹林，杨显更觉奇怪，他示意段琼烟，二人悄然跟进。
    云电双骑来到竹楼的大门前，其中的瘦子一声高叫：
    “艾帮主，云电双骑求见！”
    杨显、段琼烟隐身竹林中，听瘦子如此高叫，浑似老朋友一般，杨显心道：
    “他们到此定有要事，不知一会见了艾虚奇的尸身，该如何作想？”
    云电双骑见无人回应，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他们策马漫走。来到竹楼一角，那两匹马突然嘶叫起来，尥蹄不止。
    杨显见了大惊！
    他忽然想起在白莲教庄院时，正是这两匹马如此动作，才使白莲教众人藏身的暗道暴露的。
    他心念一闪：
    “莫非这竹楼下面，也有暗道不成？”
    想到此节，他更目不转睛地看着。
    马嘶过后，其中的胖子一笑道：
    “艾帮主，朋友来访，你隐身暗道，避而不见，可是失礼了。”
    四下仍是一片宁静。
    瘦子一皱眉，面有怒色，他高喝一声：
    “艾帮主再不现身，我们兄弟就动手了！”
    此言一出，立见奇效。但见竹楼北侧角落里的一块草皮一下掀起，走出一个人来。杨显、段琼烟一见此人，大惊色变，险些叫出声来。
    敢情那人竟是艾虚奇！
    杨显定下心神，顿有所悟：先前在竹楼招待他们的人应是假扮的。如此看来，艾虚奇真是狡猾之至了。
    艾虚奇出得暗道，脸色阴暗，愁苦不堪。
    他冲云电双骑道：
    “二位相召，竟为何事？”
    胖子道：
    “还用我提醒吗？”
    艾虚奇脸上一颤：
    “二位何必苦苦相逼？”
    瘦子气声道：
    “此事怕由不得你了！”
    艾虚奇脸色大变：
    “想把我怎样？”
    胖子冷冷一笑：
    “廖化险就是你的下场！”
    艾虚奇一怔，后道：
    “武林盟主杨显已来我处，若不是我以假乱真，小心应对，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瘦子想了想：
    “既然杨显已对你生疑，你更不该有所顾忌了。”
    艾虚奇怒声道：
    “是你们陷我于不义之中的！”
    胖子一笑道：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艾帮主勿怪。”
    云电双骑下马，艾虚奇将云电双骑引入暗道。
    杨显疑云更重，心道：
    “云电双骑向来独来独往，不受任何拘束，但不知何人有如此神威，竟令他们俯首听命？
    杨显百思不懈，心下又道：
    “艾虚奇与云电双骑定有不可告人之事，而艾虚奇又似十分不愿，这是为何？”
    他冲段琼烟点下头，二人走进院中。
    这时，日月银驹忽发嘶叫，云电双骑、艾虚奇听了，急从暗道里跑出。
    三人出得洞来，见眼前站的竟是杨显，脸色立变。
    云电双骑的瘦子道：
    “杨显，你要怎样？”
    杨显道：
    “本盟主原只为艾帮主而来，不想得见二位，却要讨这马了。”
    云电双骑脸上惊怒，只是不敢发作。他们知道杨显已是武林盟主，功力又高不可及，惹恼了他决无好结果。
    杨显看了一眼日月银驹，再道：
    “二位不语，可是答应了？”
    云电双骑又是一怔。
    要知日月银驹乃天下神物，世所罕见，云电双骑爱之如命。凭借日月银驹，二人才大展雄风；没了日月银驹，天底下就没了云电双骑这号人物了，焉有割爱之理？
    云电双骑眼冒怒火，浑身颤抖，显是被刺到了痛处。
    杨显心下一笑，他漠然转身，口道：
    “答应就好，你们可以走了。”
    云电双骑对望一眼，他们身子一错，竟是冲向艾虚奇，各执一臂，将他牢牢制住。
    杨显心下大急：艾虚奇知道此中情事，如被云电双骑所杀，事情也就更无头绪了。
    他故作一笑，慢声道：
    “可笑！有了日月银驹，艾虚奇算个什么？”
    言毕，他转身向日月银驹走去。
    二人一呆，忽觉一阵疾风扫来，未等反应，他们已被杨显制住。
    杨显声东击西，拿住了云电双骑。艾虚奇趁机欲逃，不想远处有一股气浪袭来，他周身一抖，倒地便死！
    杨显大惊，举目四望，哪有人在？
    云电双骑也是色变，他们哀叹一声，竟双双咬破口中的毒囊，毙命当场！
    杨显见了，心惊更甚，心道：
    “云电双骑为了保守秘密竟会选择自尽，可见驭使他们的人是多么可怕了！而暗害艾虚奇之人武功显是极高，他杀人灭口，自是为了不让艾虚奇说出实情。实情到底为何呢？”
    杨显心下迷乱。
    他把目光投向竹楼北侧的那个洞口，毅然而入，段琼烟微一踟蹰，也跟着下去。
    洞里毫无声息。
    走了不远，他们来到一处敞阔的大厅。这里烛火通明，只是没有人在。
    杨显在厅内察看一遍，没有发现异状，禁不住心道：
    “按理，艾虚奇的家眷、家丁当在此处，因何不见？”
    他又想起了在白莲教院里的暗道，心中一亮：
    “莫不是暗道里还有暗道？”
    他又察看起来。
    正自焦虑，却听段琼烟道：
    “公子，你看这里！”
    杨显闻声过去，见段琼烟无意中挪动了一把竹椅，地下却裂开了一道缝隙。
    杨显一喜。
    他细察之下，自己又挪动了对面的另一把竹椅。但见缝隙渐渐增大，又豁然现出一条暗道！
    杨显运功护体，当先而下。段琼烟一脸肃然，跟在后面。
    二人贴壁前行，见前面灯火瞳瞳，隐约有二个人的影子。
    二人停下，再一细看，却见那人影竟是一动不动，如木偶一般。
    走到近前，二人心中一寒。
    原来此处的两个人影，竟是先前给杨显奉茶的红衣丫环。她们身体僵硬，垂首而立，已然死去了。
    二人再往前走，又见艾虚奇的家眷、家丁全在这里，她们都是身体僵硬，鼻斜眼歪，已无呼吸了。
    杨显看着这些死尸，暗忖：
    “如此斩尽杀绝，到底为了什么？”
    出了暗道，杨显骑上日驹，段琼烟骑上月驹，二人出了竹林。
    杨显在马上思忖：
    “长江门、滇池帮遭此横祸，到底为何？如果敌手再袭他处，武林岂不危矣！”
    念及武林安危，杨显心下焦躁，他和段琼烟催马疾走，直向云南府而去……
    到了云南府，二人无心观看街巷。在路人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抚远镖局的门前。
    抚远镖局颇富盛名，是天下四大镖局之一，正因如此，杨显才特地赶来，看看有无变故。
    杨显报过姓名，自有门人进去通报。很快，一老者从门里跑出，冲杨显施礼道：
    “抚远镖局总镖师霍百发，见过盟主！”
    杨显见他一脸欢喜，心中稍安。
    他们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自有人献上茶来。
    杨显喝了几口茶，遂道：
    “霍总镖师交结甚广，滇池帮帮主艾虚奇不会陌生吧？”
    霍百发一笑道：
    “在下和艾帮主熟悉的很，老朋友了。”
    杨显道：
    “霍总镖师，近日可曾见过艾帮主？”
    霍百发摇摇头：
    “未曾谋面。不过，前几天艾帮主倒是派人过来，让在下押运些东西。”
    杨显忙道：
    “什么东西？”
    霍百发答道：
    “‘普渡’茶而已，说是送往嵩山少林寺。”
    杨显一笑道：
    “霍总镖师，我能见识一下‘普渡’茶吗？”
    霍百发陪笑道：
    “盟主要看，破例也是无妨。”
    他站起身来，引着杨显、段琼烟走出客厅。
    拐过月亮门，穿过曲巷，霍百发把二人带进了一阔大的库房里。
    库房中满是盐包烟垛之物，霍百发用手一指角落里的几十个木箱子，口道：
    “盟主，就是这些。”
    杨显微微颔首。
    箱子做工粗糙，并无特异之处。杨显走到一木箱边，轻拍了一下，道：
    “霍总镖师，能否打开一看？”
    霍百发一怔，可又不好拒绝，只好道：
    “盟主请便。”
    杨显稍一用力，便掀开了箱盖，看视之下，立时色变！
    霍百发、段琼烟见杨显有异，马上也上前来看，但见箱里之物，竟是一具尸体！
    霍百发、段琼烟惊骇不已。
    杨显细看箱里死人，原是识得，此人在一剑山见过，是五教中人。
    杨显连连挥掌，其余的木箱一一而碎，里面的东西竟都是五教中人的男女尸身！
    杨显看向霍百发：
    “艾帮主派的人呢？”
    霍百道颤声道：
    “盟主随我来。”
    霍百发引着杨显、段琼烟走出库房。
    路上，杨显思忖道：
    “五教中人个个身手不凡，怎会命丧此处？艾虚奇要将他们的尸首送往少林寺，又是为何？”
    镖局东园有一座红阁楼，碧瓦雕檐，十分醒目。霍百发带着杨显、段琼烟来到红阁楼前，楼上有琴声传来。
    霍百发自不多言，大步走进，杨显、段琼烟紧随其后。
    有两个丫环迎上，她们对着霍百发躬身道：
    “见过老爷。”
    霍百发急道：
    “客人呢？”
    一个丫环答道：
    “回老爷，客人正在楼上抚琴。”
    霍百发看看杨显，长吁了口气。
    杨显第一个向楼上走去，霍百发、段琼烟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楼上，杨显见一人身穿蓝袍，背对着他，正在窗边抚弄琴弦。他刚要开口，但见那人突然停下手来，也不回头，口道：
    “来人可是杨显吗？”
    杨显一惊，他只觉得这个声音好熟。
    那人慢慢转过头来，杨显一看，竟是翠儿！
    翠儿绸布蓝袍，女扮男装，甚是英俊潇洒。杨显自知此中必有隐情，于是转身对霍百发、段琼烟道：
    “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二人一怔，随后退了出去。
    杨显盯着翠儿，口道：
    “怎会是你？”
    翠儿一摆手：
    “听完这首曲子，公子自会明白。”
    翠儿玉手一划，琴声再起。时而如风声呼啸，时而似云覆雨翻……
    杨显一惊，此曲名为“玉雪初歇”，乃天下绝响！
    “玉雪初歇”是多年前武林奇人元中元所创。师父曾多次对杨显说起元中元，他说元中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有超凡越圣的武功。他杀人无数，后被天下追杀，终被制住。他临死前，身上还背着他的琴，竟请求再奏最后一曲。众人答应了，他便盘坐在悬崖边，挥手拨弄琴弦。当时，正值彤云密布，大雪翻飞，想不到一曲奏罢，彤云尽去，连那翻飞的大雪也停歇了。接着，元中元一声长啸，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当时，幸有一位精通音律的人在场，他过后追忆，记下此曲，“玉雪初歇”这才没有失传。
    杨显听着“玉雪初歇”，眉头紧皱：
    “翠儿所言，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