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珂

第22章


他把信纸一团团在手中,紧紧握牢。“告诉他,晚上八时我准到!”
至刚并不糊涂,虽然对方说“不要劳师动众”,他仍然带著四个好手去赴会。到了寒玉楼,才觉得四个好手有点多余,整个寒玉楼孤零零、静悄悄的耸立在清风街上,楼里透著灯光,看来十分幽静。“你们四个,在外面等著,我一拍手,就冲进来!”
“是!”埋伏好了伏兵,他才敲门入内。
阿德来应门。至刚一进门内,就不禁一怔。只见整个店都空了,那些架子都光溜溜的,屏风、字画、骨董、玉石一概不见。店里收拾得纤尘不染,空旷的房子正中,放著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有一座小炉,上面烧著一壶开水。旁边放著两个茶杯。高寒正在那儿好整以暇的洗杯沏茶。
阿德退出了房间,房里只剩下高寒和至刚二人。
“请坐!”高寒把沏好的茶往桌上一放,指指椅子。
至刚四面看看,不见一个人影。心里怦然一跳,戒备之心顿起,疑惑也跟著而来,他凝视高寒,简短的问:
“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赶快明说!我没时间多耗!你说‘有客自远方来’,客呢?怎么不见?”
“你已经见到了!”高寒抬起头来,正视著至刚:“那个客人就是我!”至刚震动的抬眼看高寒,两个男人都深刻的打量著对方。至刚再一次被高寒那股儒雅的气质,英俊的容貌,和那对深不可测的眼神所震慑住,这个男人,这个名叫高寒的男人,到底用心何在?“你是什么意思?”至刚勉强稳定住自己,沉声问。
“你已经知道我名叫高寒,我相信你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我的家世。”高寒静静的说:“但是,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九年前,我姓顾,名叫亚蒙。”
至刚完全呆住了。“如果你对顾亚蒙这名字也不熟悉,”高寒继续说:“那么,你一定知道雪珂,知道小雨点!雪珂是我的妻子,小雨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失散八年了!”
至刚怔在那儿,死死的盯著高寒,惊愕得失去了思想的能力。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看看门外,他来不及拍手叫人,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
“至刚,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他一惊回头,王爷和福晋正站在身后。
“你不用叫人了!”王爷从容不迫的说:“你手下的四个人,已经弃械投降了。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也可以从北京连夜调来人手!所以,现在,没有人会来干扰我们,是我们几个,该开诚布公,好好的谈一谈的时候了!”雪珂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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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刚带著四个人出去,彻夜未归。
罗老太一早就觉得眼皮跳,心跳,肉跳……不祥的预感,把她紧紧包围了。这些天以来,家里动不动就大的哭,小的叫,鸡飞狗跳。又弄了好些军人住在侧院,又是枪又是刀的,看起来就触目惊心。这样发展下去,家里一定会出大祸的,她不安极了。而嘉珊,已经六神无主了。
“娘,”嘉珊著急的说:“咱们要不要去吴将军那里找找看,会不会醉倒在人家家里了?”
“如果是喝醉了,迟早是会送回来的!”老太眼睛一瞪。“雪珂呢?”“在……在……”嘉珊嗫嚅著。
“在干嘛?”老太怒声问。
“在……给小雨点上药,那孩子……浑身又青又紫的,翡翠和雪珂姐,在……在给她敷药酒!”“我不是说不许她们见面吗?”老太一拍椅子:“谁让她们在一起的?”
“是……是……是我。”
“嘉珊!你!”老太瞪大了眼睛。
“娘!”嘉珊恳求似的看了老太一眼。“至刚昨天曾经特别交代,说是不要为难她们母女,如果她们要在一起,睁一眼闭一眼就好……他说,反正没有两天,雪珂和小雨点,就会永别了!”“是吗?”老太深思起来。“这么说,至刚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要……送走小雨点?留下雪珂?”
“是!”嘉珊应著,斗胆说:“娘!我看至刚是要定了雪珂姐的,我们如果放掉小雨点,雪珂姐会感恩,夫妻说不定就和睦了。也显得咱们家雍容大度,息事宁人!”
老太沉吟不语,嘉珊忙著给老太搓纸卷,燃水烟袋。正在此时,老闵忽然急匆匆的进来报告:
“老太太!老太太!”“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王爷和福晋又来了!”
“哎!”老太一惊:“带了很多人吗?”
“那倒没有,只带了一个人!”
“谁?”“没见过,一个个子高高的,穿长衫,相貌挺俊朗的人!他们说,有事要和老太太面谈!”
罗老太惊疑不止,一唬的站起身来。
“告诉侧院里的那些人,让他们准备准备!”
“是!”罗老太昂首挺胸,非常威严的走进大厅。
一进大厅,罗老太的目光就被高寒吸引住了,好一个剑眉朗目,风度翩翩的人物!身材颀长,外表出众,一袭长衫,带著种飘然脱俗的韵味。罗老太活了大半辈子,阅人已多,却不曾见过这般英俊的人。罗老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高寒已拱手为礼,朗声说:“罗老太太,我先自我介绍,我名叫高寒!”
“哼!”罗老太太哼了一声,掉头去看王爷和福晋:“你们一块儿来,想必有相同的目的,是什么?说吧!”
“好!”王爷接口。“你干脆,咱们也不噜苏,至刚和他的四名手下,现在正被我的二十名好手押著!我那二十人,也个个有刀有枪!”罗老太大大的震动了,她瞪著王爷,仅从王爷的神色上,已知此事不假。她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天旋地转。扶著椅背,她勉强维持著自己。怪不得一早就觉得不祥,原来至刚出事了!“老太太,请不要惊慌!”高寒往前走了一步,紧盯著罗老太。“只要您肯把我的女儿和妻子还给我,我们就会把您的少爷毫发无伤的送回来!”
女儿和妻子?罗老太跄踉一退,再度抬头,锐利的打量著高寒,颤声说:“你,你,你是谁?”“在下高寒,又名顾亚蒙!”高寒抬著头,沉稳而清楚的说:“九年前,在北京大佛寺和雪珂成亲,有天地为证,菩萨为鉴。小雨点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如今母女二人,都陷身贵府,你们高抬贵手,我们也会立刻放人!”
罗老太目瞪口呆,老闵在门口伸头看动静。
“再有!”王爷接口,扫了老闵一眼。“我们三个,如果一个时辰内不赶回去,罗至刚就性命不保了!”
罗老太深抽了口气,走上前去,把高寒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原来是这样的!原来你就在承德,和雪珂纠缠不清!你们如此欺瞒至刚,如此掩耳盗铃!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妻子女儿,我们不这么说的!我们管你们这种人叫奸夫淫妇,叫小雨点儿是孽种……”“小心你的措辞!”高寒逼近老太,也把老太从上到下看一遍。“你面对的这个人,九年前被迫与妻子母亲分离,九年来历经风霜雨露,忍受妻离子散的痛苦,多少次倒下,多少次爬起,多少次在走投无路中挣扎……这些年来,赖以存活的意念只有一个,找回失散的亲人!如今,老母已孤苦无依,死不瞑目的去了!女儿陷身于此,做著小丫头,为你们端茶送水。深爱的妻子,八年来生活在你儿子的枕边,被当成罗家的儿媳!你以为,我承受的还不够多?别在这样一个身心交瘁的人面前,逞口舌之利!造化弄人,我和你的儿子,各有各的悲剧!事实上,不是我来抢罗至刚的妻子,是罗至刚抢走了我的妻子!”他顿了顿。“今天,我还肯跟你说这些道理,只因为尊敬您也饱经忧患,看过人世沧桑,又是一家之长!不要是非不分,颠倒因果!只要您一念之仁,放掉雪珂和小雨点,我们之间,仍可化戾气为祥和!您不妨三思!”
罗老太怔住了。只觉得高寒挺立在面前,像山一般高,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正气,咄咄逼人。一时间,她竟被逼得无言以对。两人相峙,各自打量著对方。
就在这时,雪珂拉了小雨点,从长廊中一路奔来,撞开了冯妈、老闵等人的拦阻,她直冲进大厅:“亚蒙!”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著、咳著,颤抖著喊:“真的是你来了!”她转头看王爷和福晋:“爹!娘!”好像已经分别了几百几千年,此番再见,恍惚是几生几世以后,泪水夺眶而出。“雪珂!小雨点儿!”福晋也喊著。“你们怎样?给我看看!至刚有没有伤了你们,给我看看!”
高寒一见到雪珂和小雨点,眼光就像被某种强大的磁力所吸引,再也转不开视线。雪珂顾不得福晋的呼唤,已急急忙忙把小雨点推向前,一直推到高寒面前去。嘴里急促而紧张的喊著:“小雨点儿!快见见——你爹!”
小雨点震动的站在那儿,纷乱而困惑。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简直不是她小小的心灵所能承受的。还没有从少奶奶变成“娘”的震惊中恢复,现在,又出现了“爹”,她呆呆的站著,呆呆的看著高寒。
“小雨点儿!”雪珂迫切的喊:“你不认我娘,没有关系,但是,你一定要认爹呀!这是你爹,你亲生的爹,你从小没见过的爹!他真的是你的爹呀!”
小雨点抬头看著高寒,又慌乱又迷惑。爹?爹不是在新疆采矿吗?爹怎会在这儿呢?爹怎会和王爷、福晋在一起?爹怎么站在罗家的大厅里呢?……几百种疑问齐集心头,但,这个高大漂亮的男人,看来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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