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海豚戒指

第15章


 
  我开始不安,心里虽有极度不详的预感却不敢做声。他沉思的样子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悠悠,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情。曹阳紧紧的盯着我。 
  是的。我被他的目光吓的不断后退,直到抵在一堵墙上。 
  现在我的公司周转上需要钱,而这个工程又关系着我的前途。所以我必须在它身上名利双收。只要路易斯点头,我以后都会一帆风顺的。 
  我哭了,所以你要把我卖给他。对不对? 
  只是暂时的,你还是我的女人。曹阳伸手给我抹眼泪。 
  我打掉他的手,使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打到口角流血。我声嘶力竭的喊,你说过你爱我的! 
  曹阳平静极了,他边抹嘴角的血边缓慢的说,可是我更爱钱。你也一样,当初跟着我不就因为我的钱吗?优越的生活总是要付出代价,你不能这样白白的享受而不出力。 
  他的话让我到抽一口冷气,商人就是这样利欲熏心的动物,卑鄙到能用自己的女人去交换利益。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就是成功之后的一种奖品,是一面昭示格调和身份的镜子。它既可以遗弃,也可以交换,更可以搁置起来不理会。曹阳的做法很多男人都会同意,他们是说法是大丈夫不拘小节,所以象我这样的女人最后都被当作小节给拘掉了。她们都无法申辩和拒绝,因为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根本没有资格去挑剔。 
  我放声大哭,你以前那么疼我! 
  他说,悠悠,我以后也会一样疼你的。 
  不可能的,天下的男人嘴上都说不在乎二手女人,其实心头还是疙疙瘩瘩的不舒服。我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他,曹阳,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是却不能做出卖自己的事情。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却不能强迫我! 
  曹阳握着戒指耸耸肩膀,我没有强迫你。路易斯就只是需要女人而已,你又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女人。他把我拖上车子,边发动边说,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吧。你是个只能带来麻烦的女人。 
  我咬着嘴唇不停的掉眼泪,曹阳掏出手机来给他的助手打电话,要下属安排一个女人去路易斯的房间。我恨恨的看着他,非常想去抢他手里的方向盘,好使车子冲下公路,让我同这个卑鄙的男人同归于尽。曹阳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直率的对我说,我没有理由对你负任何责任。你给我你拥有的,我给你我拥有的。我们一直保持平衡,两不相欠。 
  是的,曹阳确实没有必要对我负责。从本质上来看,我们只是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得满足感而已。而满足背后的星星点点温暖都可以忽略不计。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在之前就已经隐约看到的,只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发生,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平静不下来,心里很悲愤。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理由而悲愤,这个男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我,我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速度会这样快,情节会这样绝。 
  曹阳问,悠悠,你恨我了吗? 
  我拼命的摇头。惊惶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全神贯注的开车不再说话。不同的男人,却有相同的感觉。陈方,姜悯书,曹阳。每一个男人都叹着气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好。每一个和我擦身而过的男人也都多多少少的沾上了我身上的坏运气。我发觉自己是一个能勾引人,但是也极其容易被人厌倦的女子。幼稚且无助,卑微且阴暗。 
  车子开到我家门口,我对曹阳说,戒指我还你了,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已经结束了? 
  他把戒指从新套在我的手指上,笑着说,所有的一切依然是你的,你是我所有女人之中最乖巧的一个。我希望我们之间能继续。 
  好聚好散吧!曹阳,我对我自己和你都非常失望。我成熟的太晚,根本就不知道想要什么。我仰起脸来闭上眼睛,眼泪一下流到耳朵里。 
  你不想去意大利旅游了? 
  不,我现在对那个国家丧失兴趣了。 
  你不想要宜家的书柜了? 
  不要,我只想要回我自己。我把一切都看透了,你也已经把一切都说明了。既然已经交易完结,我们可以装做互相不认识了。我是不会挡你升官发财的。 
  好吧。他烦躁的挥挥手,随便你。我打赌你一个星期内肯定要回来找我。 
  我不说话了,我知道自己的生活能力极弱,曹阳很有可能赢。他走过来简单的抱了我一下,回身钻进车子里,轻捷的开走了。 
   
  我在房间的窗台上惘然的坐了一个小时,没有哭泣也没有笑容,心中始终杂乱一团。然后我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我的心里有种想要破坏东西的冲动,于是拿了把刀蹲在院子里狠狠的扎一只橙子,一架飞机震耳欲聋的驶过,仿佛带着对我嘲笑的音调。 
  我再也忍不住了,用水果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刀。不疼,反而有一种很畅快的感觉在心头升起,血液缓慢的流出来,我把它们涂抹在一张白床单上,好象画着一副画。我在巨大的试衣镜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皮肤苍白的吓人,披头散发,胸前和嘴角沾满了自己的鲜血。我抄起杯子向她砸去,惊悸的碎裂声让我有摧毁的快感。曾经的踌躇满志和死心塌地都历历在目,而我现在除了歇斯底里和自我伤害之外已经找不其他的宣泄途径。 
  我总是觉得自己能完全的把握住命运,但其实一直都是命运在把握着我。我好象什么都有,但是又好象什么都没有。我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外人看起来好象是男人在伤害我,其实是我在自己伤害自己。生活过的太过混乱,长时间的过着心有芥蒂的生活自然容易得上心病。这样压抑的感觉很难描述,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沉默。 
  我觉得透不过气,给小柔打电话,她不肯接。再打。她干脆关机。小柔也已经不屑和我这样势利的女人交往了,若是在平时我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一样。而今天我觉得无所谓,就好象一杯水倒进大海里,海水既不见多也不见少。反正身上已经背负了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再多加一条不算什么。 
  我一直心有疑问:现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把握的住,又有什么东西把握不住。任何事物都可以被遗忘和替代;友情、爱情、往事、温饱,它们都可以过期,最后长久的消失不见。只留下能够回忆的细节而已。 
   
  (十二)一场重庆烟花 
  女人这一生,没有爱是不幸,有了爱更是不幸;无情心寂寞,多情心也寂寞;太强了人疏远,太弱了人欺负。   
  重庆进入冬天,这个节气里总是有太多的雨,缠绵的冬雨让这个肮脏的城市显的愈发粘稠混乱。满眼全是泥泞和污垢。空气开始变的阴冷潮湿,我躲在室内把自己裹紧,却依然感觉很萧瑟。这段不长的日子中我一直憋不住哭,洗澡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哭、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也在哭。我的眼睛始终红肿着,视线里面总有泪花造成的模糊。 
  体重直线下降,轻了5斤,我想这就是眼泪的重量。 
  我赢了,我没有主动去找曹阳,他却来了两次。他想要我的身子,我每次都没有开门,把他惹的恼羞成怒。但曹阳是绝对不会失态到破口大骂的,因为他总是把自己扮演的象一个绅士。他也许害怕我会把事情闹大,所以并不敢逼我。而我只希望我的冷漠能让他明白我有多么懊悔曾经的生活。我把他的拖鞋、剃刀、衣服,都给扔了。只留下海豚戒指,同陈方送给我那枚一起收藏在盒子里,作为一场耻辱的证据。 
  我从前是这个男人物质上的奴隶,而现在我已经自由,几个月的陪伴给我换来了一座大房子和银行里数目不小积蓄。只是身边曾经亲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自己变的世故和缺乏耐性。 
  平白无故开始的事情总是能平白无故的结束,没有规定说这个世界上你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失去些什么。万事万物来去匆匆。小女人的内倾和自恋让我注定独吞这样的苦果,象一只咽下了沙砾的珠蚌,日夜疼痛的揣摩消化,最后熬成坚硬的内伤。 
  我成天都陷在一种自我失落的精神恍惚中,发着呆不知该干什么好。我对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兴趣来。开始变得容易烦躁和多疑,我无聊的认为洗衣店对我的衣服照顾不周,小贩给我的水果总是缺斤少两。我知道自己是在没落下去的女人,就如同一只正在慢慢变质的面包,最后张满了狰狞的霉斑,因为没有价值而被遗弃。 
  圣诞那一天,我在午睡的时候作了恶梦。我梦见自己飞速的下坠,在落到坚硬地面的那一刻惊醒。我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泪水已经把枕头浸透。我坐直身体,听到户外有狂暴的雨声。重庆的天气越来越冷,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衰弱下去,我开始掉头发和牙出血,还有低血压的眩晕。残酷的寒冷抽走了我身上的气力,连绵的阴雨让我连门都不敢出。我成天都躲在层层叠叠的被窝里面,却依然冻的瑟瑟发抖。我强迫自己拿起书本,却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学习了。看来曾经优越的生活让我丧失了许多能力,这是代价之一。 
  这段日子中我找不到小柔,甚至连姜悯书雷打不动的情书都消失了。我想起了他对我的承诺,他告诉我如果生活的不好就可以去找他,他要给我不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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