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14章


大姐用力地拉小弟,却……却……却对二姐说‘松手’——多么冷酷的两个字啊……她竟然不救自己亲妹妹!
  “女孩,在惊愕之余讷讷地松开了手。嘶号的弟弟被拖了上去,而她却沉下了水面……要死了,就要死了!”
  南宫公主的身子瑟瑟地发抖,却不知是恐惧、是愤怒,还是什么?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
  松手……
  如果不松手,或许两个人都会死吧?可是如果松手,如果大姐没有再去拉那个水中的妹妹,那松手换回一条人命的代价就是另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还是弟弟的命更重要吧?
  “意识渐渐涣散……就在那时,却有人紧紧抓住了她高举的手——还有人在乎她啊,有人要救她!
  “可是小妹的力量太微小了,怎拉的住她?她无力地莞尔,缓缓松开了那只或许唯一能留住她的手。那只手要紧紧地抓牢她,她却要收回——即使不收回,还是会因为身体下沉而松开的。只怕到最后,池水吞噬会是两个生命……
  “在闭上眼、在任由最后一丝意识也消失的时候,有另一只手也要抓住她。无力再睁开眼,也不需要睁开眼就知道——是姐姐的手。
  “可是……可是……大姐刚才凛厉的‘松手’萦绕在耳边,就像那纠缠不清的小鬼吏……
  “她赌气地甩开那只手——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了……”
  天空已经变得墨蓝,我看不到第一颗启明星是否已经升起——在那广际、深沉却空寂的夜空,它是否会孤独?虽然璀璨,却终究不能照耀整片天空。越是明亮,在宽广、黑暗的夜空的对比下就越是渺小。
  她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天空的黑暗里包含了太多太多,而只有自己眼前的黑暗才是最单纯的黑、平静的黑。
  她是怎样的女孩?
  在这深不见底的宫廷里成长的女孩,有多少是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皇室的傀儡?这个深宫不仅让她们早熟,还让她没更加追求名利、地位……和建立在这些之上的自由。不仅亚当吃了禁果,夏娃也吃了,所以女人同样有思想、有欲望。慈禧太后如此、武则天如此,太平公主、高阳公主……还有王娡和刘嫖亦如此。
  南宫公主也在追求,只是她没有更多的奢望,只是自由、只是情感而已。
  她,或许不该生在这个时代。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她会很幸福很幸福。
  “后来……”
  我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从来不喜欢听没有结局的故事。虽然有时候结局会很残酷,但一切的残酷终究有一个终止,而不会在自己的联想中无限延伸。
  “后来,二姐还是被救了。他们的呼救声是不可能引起骚动的。
  “其实她宁愿沉下去啊!失去生命,她却可以重生——得到好多好多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闭着眼睛不愿醒来,她最亲的姐姐都抛弃她了!抛弃她了……昔日亲密无间的快乐时光,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就会永远逝去,不再复返……
  “她如何再面对那个血肉至亲的姐姐?
  “呜……呜……如何面对啊……呜……”
  她将脸埋在掌心里,弯曲蜷缩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伴着一声声嘶哑、低沉在喉咙里的啜泣,她的指缝里不断溢出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丝绸的裙子上,四溅,碎裂。
  这就是原因吧?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
  “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
  “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给我希望
  “我终于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
  “隐形的翅膀
  “让梦恒久比天长
  “留一个
  “愿望
  “让自己想象
  “……”
  记得原来有一次伤心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放张韶涵《潘朵拉》专辑里的《隐形的翅膀》。很好听,我也愿意相信每个人都有一双隐形翅膀,带他们飞过一个又一个人生的低谷。
  “好听吗?”唱完了,见她愣愣地望着我,“姐姐不要伤心了。”
  就把它当作一个曾经听过的故事吧!
  “谢谢,”她用手绢拭去了眼角的泪,声音中带着疑问,“很好听,只是曲调很奇怪,从来没有听过。”
  “这是我的侍婢——梓靥家乡的曲子,她常给我听的。”
  亦是我的家乡……
  附录(2)
  《诗经"邶风"北门》
  原文:出自北门,忧心殷殷。
  终窭且贫,莫知我艰。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
  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谪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
  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鬼谷次子
  来皇宫已经一个星期了。姒珣每天都很准时地给我的腿上药,现在上面的勒痕已经完全没有了。不知道谦珏、谨珏额上的伤口好了没有?还有楚莎,我走的那天正好是她从夜屋放出来的日子。那三天我都让梓靥送些馒头给她,我是个很容易后悔的人,一直到现在还是有几分愧疚与她,只能多多做些补救。
  大概是因为我在皇宫里,母亲不放心,去东宫给窦太后请安的次数勤快了许多,但也不是日日往桂宫这里跑,反正她是可以对我的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的。
  母亲总共来了这里两次——我入宫第二天和昨天……
  母亲昨天来时已经临近中午,她将我支离偏殿,只留了姒珣在屋子里,门口还有她的另一个心腹把手着——好像是叫荼荛。
  母亲最亲近的有四个心腹:姒珣、荼荛、湫水、榆澜,这是我听梓靥告诉的,所以她们是明着的,以母亲的势力,暗里一定还有许多心腹且不单是侍从女婢而已。
  在四人中,我最常见的当然是姒珣,她年龄最小却在四人中最得力。湫水和榆澜我只有一面之缘,那次正好去找母亲而看到了两个二十余岁的美丽女子,回来后梓靥便告诉了我她俩儿的身份。荼荛最年长,起码有三十岁,她管的是公主府里做杂务的下人们。
  我见她们神秘兮兮的,像是有什么秘密要说,从她们的神情中更能看出是和我有关。于是我现在院中稍稍靠近偏殿的树下玩耍,趁荼荛不注意之时窜到了偏殿后面的樟树林。自从上次,我便知道樟树林其实很隐蔽,在那里能清楚地听见偏殿里的动静,亦只有在偏殿可以听到樟树林里的声音——因此,上次南宫公主才那么大胆地在那里唱《北门》。
  “……她果然是想当皇后啊!”我附耳在窗台下,恰听到母亲如此讥讽道。
  “是,长公主,”这是姒珣的回应,“冬杞说,栗娘娘前日戌时三刻去了椒房殿薄皇后娘娘那里秘谈了一个时辰。她在门外听到栗娘娘威逼皇后娘娘向陛下自请废后。”
  “呵,我还没出手呢,她就迫不及待‘不想要’那个的位子了。”母亲冷声讽道。
  栗姬啊!她何必如此心急呢?如此一来,薄皇后若真的向景帝自请废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她逼的。景帝一气之下,说不定会废了刘荣的太子之位,她且不失了准太后之位?这么做不明摆着“‘不想要’那个位子了”嘛。
  “栗姬还说了什么?”
  母亲不屑的声音冷如隆冬的寒风,仿佛轻轻一吹就会把栗姬冻成冰块。
  “没有了,栗娘娘只是软硬兼施,临走时一再嘱咐皇后娘娘‘好好想想’。”
  “嗯,告诉冬杞以后还要多多讨好栗姬,既然栗姬将她关在了门外说明还是不信任她。”
  “诺。”
  没想到,母亲连栗姬那里都安插了人。
  “我让荼荛去寻过鬼谷次子,可是他神出鬼没,近一月了竟还没有寻到……”
  鬼谷次子?
  晕,这是谁啊?
  我倒知道一个鬼谷子——
  鬼谷子,姓王名诩,春秋时人。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
  鬼谷子为崇尚的是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指导思想与儒家所推崇之仁义道德大相径庭的纵横家之鼻祖,苏秦与张仪为其最杰出的两个弟子。另有孙膑与庞涓也为其弟子之说。另,他亦是占卜测算之鼻祖。
  “……明日我让湫水进宫,你则和荼荛继续去寻他。”
  “诺。”
  这鬼谷次子究竟是和人,竟让母亲如此重视、千方百计地要找到他?
  “‘翁主乃诞于丑时中刻,为闾皇星入命,命得一成一败者矣。再则,翁主为中秋月满之时降,乃天降祥贵之瑞——后命矣。却有‘月命’之劫,满则、残则,只得安随天命,一切尤待三日后揭晓罢。’”母亲好像在复述谁的话,好像是……给陈阿娇占卜的结果!“——他到底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先生只说:‘天机不可泄漏,一切三日后自得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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