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真不知道是那两个人傻呢，还是他们以为我和梓靥会被迷上很久，反正是既没有锁门又没有让人看管。我们一路上畅通无阻地逃出来了。
  “呵呵，根本不像电视剧里的‘绑架’那样嘛。”
  她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虽然逃了出来我却仍旧有些后怕，又因被下了迷药的缘故，现在脚下是虚的，犹如行步云端。
  “自己逃出来了，那就无需我们搭救了？”
  一掌拍上我的肩头，差点儿没把我的肝胆给吓出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少卿这家伙。一年多未见，身体长得壮实了不少，不过脸依旧瘦削。同行的还有灌孟叔叔和刘通。
  “想我没被那人打死，不甘心，你想吓死我啊？”我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嚷道。
  见他嘿嘿地傻笑，我更来气，“不知李公子怎么在这儿？”
  “我们来救……”他突然发觉说错话了一般住了嘴，再开口时却是神秘的笑笑，“路过，路过。”
  切，鬼才信啊？
  刚才好像听他说搭救我们来着……
  “嗯——咳咳。”
  梓靥这么一咳嗽，我才后觉和李少卿半斗半谈的，竟然将灌叔叔和刘通给落在一边了。
  我啦，果然如梓靥评价的，“明明有时候看起来机智聪敏、沉静内敛——无可挑剔。怎么时间一长就原形毕露了呢？有时感觉就是另外一个人：大条、呆笨、迟钝，而且野蛮……”
  和李少卿讲话时总有一种恍惚回到过去和那些男同学们斗嘴、疯闹的时光，就很想和他斗斗嘴皮子，一时间竟有些“忘我”了。
  “灌叔叔……”迟疑了半晌，才小声地唤道，“刘公子。”
  与他称兄道弟实在是别扭。
  听我叫他，刘通一直不好看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
  倒地是谁说“女大十八变”的呢？我看不仅如此，男大也“十八变”。也才一年多点儿，刘通就长高了不少，竟然要比我高出一个头来了。他的身体依旧修长且清瘦，但面部的棱角愈发分明了，眼神也更加犀利。那双深黑的眸子，从初次见到时我就觉得熟悉，它竟然像极了刘荣的眼睛。只是刘荣的眼底显露着淡泊，而他的眼底却有着不类浊物、庸物的不凡。或许就是它让我当初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刘通吧？
  “既然平安，我们也就放心了。你们以后可要更加小心啊！”
  灌叔叔虽然张了一副五大三粗的武夫样儿，可说话时总是带着呵呵的笑意，和父亲很像。
  我和梓靥连连地点头，心里却寻思着如何找个理由快快脱身。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今天的运气不佳，还是不要牵连到他们才是——也可能因为他们才运气不佳。
  “若是有事就先走吧。这个给你。”
  刘通竟然能看懂我的心一般。
  他变戏法地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有一个竹筒的小盒。我打开小竹盒，里面竟然是裹了糖的山楂果子。
  “现在不是秋季，还未有棠棣子，不过倒有这样糖果子。”
  他微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也听不出他话语里的任何感情。突然觉得他和景帝好像——深藏不露。
  “谢谢。”
  不能说心里没有感动，有这样一个朋友记挂着自己，真的很幸福。
  “我们的确是有些事情，不过这之前在下可有根重要的事情。”我神秘地笑了笑，转身对梓靥吩咐了几句，要她帮我去找些东西来。
  我们一行人稍走几步，来了一座庙宇。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玉皇大帝、佛祖观音，人们大多信奉的是自然之神，最多的便是伏羲、女娲。我们来的便是一处女娲庙，庙前有一棵正在吐芽的大柳树。
  梓靥从庙里拿出六支燃香，分别递给我和刘通每人三支。
  “上次结拜时草率，我们今日再结拜一次如何？”
  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刘通似乎没有想到，呆愣了半晌，明白过来后大露喜色，连连点了几下头。
  “那要按我的规矩来。”
  他不答，只是玩味的点点头，李少卿和灌叔叔也没有作声，似乎都等着看我的“规矩”。
  “要像我一样哦！”我对他嘱咐道。单膝跪地，面对柳树，双手捧握着香、置于胸前，“我——独孤月……”
  “我——刘通……”他的模仿能力倒是不赖，学着我与我并肩单膝跪在柳树前面。
  “柳树为证，我们二人今日在此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很庄重地随我一前一后念完，然后两人的头都重重地在树前一磕。
  “这个给你。”我说着，递给他一块佩玉以作信物。
  这块玉是上次上街时买的，并不是很贵，却通体晶透无暇，宛如一圆皎月。我第一眼见到时就很喜欢，于是二话不说便买了下来。现下身上实在没有带什么东西，也只有将它作为信物了。
  刘通愣愣地接过佩玉，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给你。”
  我微扬下巴，笑道：“那就以它为信物吧！”
  说罢，随手拾起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在柳树上刻下“独孤月”三字。刘通接过我手中的石头，在我名字的旁边并排刻上“刘通”二字。
  “独孤，你的‘规矩’还真是别具一格。”李少卿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赞念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一个‘义’。你竟然有这般豪气。”
  我偷瞄了梓靥一眼，忍住笑，极力正色地拱手回答：“不敢当。”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这可是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断。
  刘通很少语。他现在只是浅笑着看着我，眼里仿佛有些赞叹、有些探寻。
  我以笑回他，蓦然想起他的话：
  “今日识君乃吾之大幸矣，只恨逢君甚晚。愿此世与君结同生共死、手足之情！”
  “同生共死”我不确定有多少人真的能办到，但“手足之情”便从今日起结交。
  英雄救美
  “我们还有事，先行离开了。酒菜我下次再补上！”
  刘通再怎样掩饰得深藏不露，我还是看到了一丝失落从他眼底闪过，心里竟然还有小小的喜悦。
  他将搁置在一边的小竹盒捡起来，轻轻拍了拍尘埃，递给我，“好。下次我再将信物补上。”
  我双手捧过竹盒，“不用不用。这就算信物如何？还有那个呢！”抬手指着柳树上齐头并尾的两个名字。
  一一道别后，我和梓靥择路离开。行了好久才恍然意识到——我们竟然走的是逃去时的路！
  不过已经晚了，我们现在已经被一群大汉围住了。不由分说也罢，他们竟然光明正大地将我和梓靥用麻布袋子给套住了，竟然全然不顾这是长安城里的大街上。
  装着山楂的竹盒扔在了地上，山楂滚了一地。
  我四下打量着。一路颠簸，他们将我们带到了现在这个布置得还不错的屋子里就出去了。
  “有没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我望着身边一脸不爽的梓靥，自我解嘲。
  “而且还是‘一送一’的‘自找上门’的。”她明显有些埋怨，“干嘛要这么早就和刘公子他们分开呢？”
  吃一堑、长一智，这群人倒学聪明了，这次将我和梓靥的手脚绑得严严实实的，被勒得超级不舒服，也难怪她会不高兴了。
  “天色不早了嘛。再不会去，‘敢死队’真的要赶回去送死了。”
  你以为我不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啊，公主府早就厌倦了。
  梓靥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的人打断了。
  “就这小子。”
  我眯起眼打量了眼前这个发声出气的家伙。肥得像猪一样——是那个“水桶腰”！果然是那个“暴发户”绑架了我们。
  随他而来的两个瘦小些的下人听命，将我架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梓靥怒声叫道，十分担心他们会对我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那个“水桶腰”这是冷冷的哼哼了两句，“快！”
  又一个下人端着一个陶碗儿过来，捏着我的下巴，往我嘴里灌东西。
  “唔唔……”
  好像是什么药汁，并不苦，却涩涩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在给他喝什么？”
  梓靥差点儿没从地上跳起来。
  “太吵了，把那小子的嘴给封住。”“水桶腰”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要乱叫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他到底给我喝了什么？若是毒药我也不怕，只要不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慢性毒药就好。
  想着，我已经被他们架到了另一间屋子。摆设更为奢华，不过看起来却像一间卧房。屋子里燃着香料，四周烟香弥漫。或许是这香的原因，我觉得身上微微的有些躁热。
  他们一点儿也不温柔的把我扔到床榻上——准确的说是“砸”。然后纷纷退出去了。
  虽然被解开了手脚的束缚，可是全身软软的没有一丝气力。就好像除了这副皮囊，身体里面都被掏空了一般。我挣扎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觉得似乎更加没劲儿了，全身就像蒸桑拿一般热热的。挣扎无望，我只得软软地瘫在床上。
  “他们在搞什么鬼！”
  心里冒火的很。要是谁现在敢进来，我一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
  “久等了吧？”
  还真的有人现在敢进来。不过我还没有骂出口，倒先被那人的声音肉麻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人“嘿嘿”的笑着走近我，我才看清楚是那个“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