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62章


  武帝建元元年春三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民年八十年二算,九十复甲卒;行三铢钱;四月行新政,诏立学校之官;五月,诏修雍之祠,开立乐府,征各国及民间乐曲入礼部;赦吴楚七国奴输在官为隶者;以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遂欲全面推行新制及儒家政治;以桑弘羊为侍中,入宫主司财计;秋七月,诏罢苑马以赐贫民;议设立明堂,以朝诸侯朝觐之制,序上下尊卑之礼,告众人尊隆王权。
  今建元二年令列侯归就国;除关传,禁行旧制;仿周礼立汉制;贬谪诸窦宗室“毋节行”者,削除其贵族属籍;阻止田蚡与淮南王刘安暗中策划政变事……
  还需要我辅佐他吗?
  刘通为什么会就是刘彻?为什么!
  我爱他,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甘愿在这里待上两年是因为我不爱他,所以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痛,可是现在……越是爱他爱得深,我就会越苦越痛。
  “陛下,我……”
  “在朕面前敢自称‘我’的这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人了。”
  他淡淡的笑并没有怒意,仍旧是震到了我。
  “你就那么不想在朕身边?”不待我回答,他就继续说,“朕知道。不然你自进宫以来怎么敢不顾朕震怒而明说就行的躲着朕?”
  我不自觉的抬头看他,恍惚见似乎看到了他眼里有着一瞬间的受伤和痛楚,只是一瞬……
  他走到我的身边,停驻片刻,说:“起来吧。”然后甩袖离开,高声吩咐,“诏卫美人!”
  顿时我的脸失去的血色,感觉脸被人狠狠的抽了一耳光,硬生生的疼、火辣辣的痛。
  刘彻,我深爱却不能爱的人!
  满盘皆输
  “我仰望着天穹/它才是我的世界/那片片洁白是我的天堂/那抹抹蔚蓝是我的幻梦/我何时才能回到那儿翱翔”
  实在无聊,便随手在纸上写了几句。虽然随意,却字字词词句句都是我的心声。
  感觉自两年前的大婚开始,我的人生就变得戏剧化。当这种戏剧化逐渐变为习惯的时候,我开始变得贪婪,我奢望更多的“戏剧”,就像我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求刘彻放我出宫。
  那天,他高呼着“诏卫美人!”后就再也没来过椒房殿,连郭舍仁都没有再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听说他现在天天卫美人相伴、夜夜卫美人相陪,好不舒服、好不逍遥。甚至宫中竟然暗的有可笑的传言:
  “陛下很早很早就心仪平阳公主的舞姬卫娘娘,是因为皇后有几分像卫娘娘,又有陛下许诺在先,陛下才娶了皇后娘娘。现在有卫美人日夜相陪相伴,陛下早就不要皇后娘娘了。”
  甚至有人大胆的传说:
  “陛下从未宠幸过皇后娘娘,如今的椒房殿比薄皇后娘娘时的椒房殿胜似冷宫离院。”
  然则,这是事实。只是皇宫里太过真实的事实就是禁忌,宫人之间能够互相传说,定然是有人授意、有人默许的。但是他不像她一样针对的对象只是是我,还有我身后的母亲。
  “娘娘还是不想知道关于新纳的卫美人的事情吗?”湫水顿了顿,继续说,“她就是当年……”
  “够了。陛下的一切宠妃都与本宫无关。”
  我无法想像他日日与一个美丽的女子卿卿我我、夜夜和那个女子缠绵缱绻的画面,那像一把把血淋淋的匕首插进我的心。老天真是调皮得残忍,他竟然让我爱上刘彻这个我最不能爱的男人。
  “娘娘,卫美人娘娘候见。”大长秋在门口鞠腰说道。
  自我进宫以来,我从未见过刘彻的任何一个妃姬。当那第一个好像姓王的少使候见开始,我就放出话:“本宫素爱清静,各位夫人若是候见,只怕会怠慢,故本宫不见任何一位夫人。”人人都见那位王少使热脸贴了冷屁股,都自觉的不来烦扰我了。渐渐,这都成为了宫里的潜规则。再者宫中的大小事宜我都以“体弱多病”为由仍旧推托给王太后,她们也无需来巴结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
  “她在哪儿?”
  我真想见见她,可现在有机会又想像乌龟一样把头躲在壳里、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里,我竟害怕见到她!
  “算了。”我自嘲的叹了一口气,语无波澜的说,“你看着办吧。”
  大长秋的那声“诺”掩埋到了湫水的“娘娘就不想见见么?”里。
  “不想。”我不耐烦的说,顺手将那张写了不算诗歌的几个散句的纸撕碎,又捏成团扔到地上,“姑姑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看着那些女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听她们唧唧喳喳的假奉承,还不如睡睡觉、习习字、看看书呢。”
  她似乎不死心的还要说什么,我连忙打断她:“姑姑今日怎么了?——以后本宫不想见也不想听那些女人的事情,陛下的事情更不需要告诉本宫!”我顿了顿,稍有挪掖的笑笑,说,“姑姑要是真的闷得慌,就和谨珏去说吧,她可是已经闷极了。”
  湫水不着痕迹的瞪了我一眼就退下了。她一走,我脸上的淡笑瞬间就僵硬了,渐渐的淡下去,直到没有。
  不一会儿,谦珏抱着一个小匣子进来,说那是卫子夫送的。我眉头一蹙,她连忙说:“奴婢马上送回去。”
  “挑一对上好的碧玉一并送过去。”
  “娘娘怎么能这样啊!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进也就罢了,还来要娘娘的。”
  真不知谨珏什么时候也进来了,满脸的不满。
  谦珏警告的叫了一声“谨珏”,告诉她,她误会了,卫子夫是送了东西过来的,只是我不要。谨珏听了,更是不满的直叫“娘娘”。
  “行了,谨珏姐姐真是很没大没小。都算是姑姑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让谦珏退下。
  “娘娘,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啊!陛下以往纳的娘娘虽多,可不过多是最末的长使和少使,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位八子娘娘——薄八子,可这次一纳就封了美人,地位仅次于娘娘您啊!而且陛下还亲自以‘育子侍夫’之意赐名‘子夫’,要是有朝一日,她……她……那她还不爬到娘娘您上面了?”
  我苦苦一笑,喃喃的说:“本来就注定的。”
  “娘娘,您刚才说什么?”
  我一愣,才觉察自己失言了,淡笑着摇摇头,让她也退下。
  “美人么?看来他很爱她啊!过不了多久,她应该就是卫皇后了吧?”
  心痛,对我来说早已经成为了习惯,习惯到只剩下麻木。原以为不会再心痛,可自见到他后,心又止不住的一次又一次的抽痛。隐隐的痛,在我的心底的某个地方,肆意地折磨着我。
  “什么‘卫皇后’?你才是皇后,没有人会敢抢我女儿的位子的……皇后娘娘放心。”
  我猛的抬头,哑然,“母亲?您怎么来了?我……”
  “你是大汉至高无上的女人——皇后,以后即使在母亲面前也要称‘本宫’。”
  “本宫……我根本配不起,当然薄皇后娘娘不是也只是称‘我’吗?”
  我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还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娇儿……”母亲拉着长长的尾音,当尾音消尽,她又恨恨的说,“那个骚狐狸精卫子夫不过是平阳府里的一个下人丫头,也配来和你抢皇后之位?”
  “隔墙有耳。”——我冷冷的提醒她。
  母亲只是微愣,马上又把矛头转向我,“阿娇……”
  我皱了皱眉头,又是长长的尾音!
  “我听说陛下还没有和你行夫妻之实、两年只见过两面,是吗?”见我无语,她又说,“我的眼睛不比湫水少。”
  “我……”见她眼睛一瞪,我忙改口,“本宫知道。”
  对于母亲的眼线,我早就领教过。与其吃惊这个,还不如更惊讶母亲竟然知道湫水之心。她和湫水都一样,深长不露。
  “娇儿,我的皇后娘娘啊,我原来实在是太宠你了,怎么到了这里你还胡来?”母亲无奈的摇摇头,“只要你早日诞下皇子,你就永远是皇后。”
  我无语以对。历史上的陈皇后是终身无嗣的,也不是永远的皇后。
  母亲见我不说话,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可是陛下两年来,日日都会来椒房殿。”
  我全身一凛。我怎么不知道?
  “我方才还见陛下‘路过’殿外。上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总是考验陛下对你的心。”说着,母亲拂袖在棋盘前坐下,自顾自的摆起棋局来。
  我考验刘彻?好像是的,我在不断的考验他对我的忍耐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他的底线。我竟然让一个皇帝两年都见不到皇后的面,我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面扇他耳光……往事一幕幕。他对我,真的很有耐心。
  “棋局已经摆好了,黑白棋力相当,你选一棋和我对弈一局吧?”
  从小到大,我还真没和母亲对弈过。因为我听说母亲的棋艺很高,而我连湫水都难得赢上一句。
  “母亲先下,本宫执白。”
  我不喜欢黑色,因为它代表黑暗、混沌、万恶……而白反之,单纯、洁白……而且母亲的棋局里,白子有更多的自由。
  我和母亲你一棋、我一子,子子小心、步步为营。原来我总是认为母亲是长老级的人精,可现在看到母亲的棋步,我看我是小觑她了。母亲虽然每步看似都落得很没新意,皆不算高招,可子子暗藏玄机、步步互相呼应,转眼间我的棋就被母亲钳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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