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69章


  “快放我进去,”我故意露出一副凶样,叫嚷道,“是皇后娘娘让我来找陛下的。”
  他们的眼神里稍稍有了些松动,可是迟疑不定。我右边那个长得虎背熊腰,像只大狗熊的突然眼睛一瞪,欠揍的对左边的说:“怎么的?说卫娘娘不管用了,看得皇后娘娘如今又得宠,改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和那位得了孕的少使娘娘在一起……”后话让他们自己去想吧!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右边的不屑的笑笑,竟然说:“少使娘娘?这宫里有大半人知道是那娘儿们给陛下下了药,但是脑袋要劲,谁敢说啊?而且那娘儿们淫得很,宫女可以自由出宫,谁知道那肚子里是谁的种儿啊?”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呀,是看着姑娘你还漂亮才告诉你这些的。卫娘娘温柔,原来的几位娘娘不得宠,惹了赔罪受罚也过。可是你要是真的得了宠,最好奉得品级在那个邱少使之上。她的脾气可是鼻孔朝天看,虽不得宠可一点儿不放娘娘架势,保准整得你后悔现在。至于皇后娘娘,除了贴身的几个婢女,都没人知道她的性情,但听说她对人很好的,惹到她就说不准了,而今她又正得宠。”
  我实在无语。
  在左边那个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完了的时候,这边这个终于住嘴了,左边那个连忙说:“姑娘是好人,不做下流阴事,你也知道要是他这话传出去,我们都要……”他顿了顿,又哀求道,“我家里还有老老小小要照养。姑娘可千万别说出去。”
  我说出去?往哪儿说啊?
  我刚点点头,突然记起正事,“可是皇后娘娘……”
  一提这个,他们的表情就瞬间变了回去,右边那个多话的说:“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不能放你进去。”
  还没等我问出“为什么啊”,左边那个就说:“实话和你说了吧,陛下原来吩咐过个宫娘娘‘勿扰皇后,见而避之’,你说着邱少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皇后在一起吧?”
  右边的那个“呵呵”的笑了笑,“我们哥俩儿知道你肯定会被陛下看上,可我们担不起这责任啊!”
  好啊,原来半天都在和我打哈哈,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好打发啊?我气得真像把这两人给活埋了。
  我将音量提了又提,几乎是喊出来的,“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个理由,大概多少是想看看刘彻的反应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近了,果真是郭舍仁。他见我淡淡一笑,差点儿就趴在地上了,待我软语唤了一声“郭达人”,他脑子终于转了过来,瞄准了那两人就撒气,“还不放……”卡壳儿了一下,“放进来!”
  两人讷讷的放了我上去。郭舍仁微弯着腰跟在我后面,后面两人看了估计一定会去确认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哪有他这么得宠的宦官跟在一宫女丫头后面的?
  我冲后面回眸一笑,多少透着些无奈。郭舍仁一定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的,可是要是我一开口求两句,他们说不定就连果子都吃不上了。
  劝筑金屋
  大臣们早退下了,刘彻大概是懒得移驾所以就在宣室这里看奏简的。我看到他时,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竹简,稍稍紧蹙的眉头不知为何又舒展开来却又没有完全抚平。本不想打扰到他,可是时间紧迫,我连问安的话都没说就跪到了地上。
  “陛下,臣妾不要金屋。”
  刘彻闻声,在第一时间里抬起了头,却是依着地理位置居高临下的近乎是俯视我。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也仰头盯着他。在这宣室大殿里,或许只要我一个敢这样直视天子吧?
  我那“一刻”早就用尽了,时间紧迫,我就当着皇上的面来个“先斩后奏”好了。呼了一声“郭舍仁”,扭头说道:“快去黄麟宫那边,要他们停止拆宫。”
  郭舍仁为难的瞧了一眼刘彻,可那位正主儿虽面无波澜却是一副瞧好戏的样子不说话。我厉呵一声“还不开去”,他才连滚带爬似的冲了出去。
  说实话,我在刘彻这个著名的性格有些暴戾的皇帝面前不知道“大不敬”了多少次,要不是他衣服见怪不怪的样子容忍,说不定我已经凌迟、斩首多少次了,更说不定我还有幸感受一下炮烙之刑或五马分尸之类的。想到这些,觉得他对我真的是很有忍耐力的,忍耐得让我觉得不真切。
  “不解释一下?”
  我缓过神来,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略带些揶揄。
  “呃……臣妾倒是有很多很多的理由,就不知陛下又没有时间一一听来了。”
  我扬扬脑袋,眼里却是写的“你时间不够,还是别听了,反正我有理。”
  我上一秒还骄傲着呢,下一秒就觉得膝盖疼了。虽说这地是上好的木板拼的,有些像现代昂贵的实木地板,可初春雨后多少有些寒凉的湿气。我有些不满的自顾自的揉起膝盖来,有求于他,我又不好自己站起来。
  突然好像有什么动静,抬起头时我已经在他的怀抱里了。身体已离开地面就好像没了着落,我想都没想就环住了他的脖子。刘彻微微一怔,然后好像笑了,转身将我抱到了堆满了竹简的案桌后盘坐下。他小心的托着他盘腿上的我,任由我不放的手臂继续环在他的脖子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我的心也随着那节奏跳动起来。
  “对你,朕有的是时间。”
  他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温柔,惹得我心中有序的牌子全乱了。
  反正他说他有的是时间,那我就借机在他这温暖的怀抱里赖一会儿——我体寒又畏寒,决不放过这个天然的“热水袋”。于是,我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首先,黄麟是先……太子刘荣的旧宫,他的死多少有冤,先帝和陛下难免有欠于他,如今又夺他宫殿实是不该。”
  我知道自己的话又有些不敬了,连那个“废”字都省了,不过刘彻倒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很好脾气的等我说下去。
  “荣哥哥曾经毕竟是陛下所敬之兄长,亦是陛下与臣妾幼时玩伴,而且……”我偷偷瞟了一眼他,很小心的说,“现今太皇太后娘娘仍旧掌权摄政,她曾因为疼惜长孙而逼死了郅都偿命,现今黄麟宫还动不得。”
  我能感受到自己说窦太皇太后的时候,刘彻的心跳有些加快,身体也热了些。可见正如我所料也如籽烨所说,刘彻与窦太皇太后已然在暗中是水火不容了。所以当我入宫之后,东方朔也为籽烨带来了一副画:桃树之下,两只年迈的猴子对立而坐。难为东方朔只作不知的样子说:“内子求皇后娘娘赐名。”我看了画,真难为她画了,听说她的素描不错,可惜毛笔没法画素描,要是用炭笔又不好圆说。我轻笑的回他:“诗情配画意,可惜那样的画名我去不来,我只知道这画上画了一对老猴儿。”说罢,东方朔点头就走了。对猴——对后。
  “毕竟荣哥哥久死,黄麟宫许久没有人顾及,何来‘祥地’之谈?只怕是那楚服乱说的。”
  想了想,她于我不仁、我于她也无需“义”了。她是自愿来这暗涌之地,皇宫又不比公主府,她有了前两次就难免不会有第三次,总有一次她会害了我。我不要她性命,但也不能不防她。为什么总要和我过意不去呢?
  我半撒娇半认真的说:“陛下,那楚服还真有意思,不如就配给臣妾吧!”见他有些故作怀疑的模样,我娇嗔的说,“就知道陛下护短。要不就是陛下见了美女想新纳个夫人了?不放手罢了。”他有些笑意,眼里却写满了“冤枉”,我就继续玩闹,“放心,她到了椒房殿,臣妾一定会像供天神一样的供着她,没准那天我还得靠她才能见到陛下呢!”
  刘彻轻笑,有些宠溺的把手伸进了我的头发里,盘好的宫女发髻全被她弄乱了,“这么说,朕不给不行了,不然朕又要背上‘贪女好色’的骂名了?——这回还是朕的内子。”
  古代的卿大夫都称恩爱的嫡妻为“内子”,因女主内,取自“贤内助”。而这些嫡妻则称丈夫为“外子”,因男主外。他一个皇帝怎么能这么说呢?
  “陛下不会被臣妾闹糊涂了?哪能这么唤臣妾啊?”
  “朕的臣下们偶会如此称呼贤惠正妻。你不是朕的贤内吗?”
  我轻笑不语,该害羞时还是害羞一下。
  “既然陛下这么说,臣妾就要继续说下去了。”
  我在他身上蹭了蹭,想他被我压了这么久应该很不舒服了,可他并没有放手,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他不会领会错了我的意思吧?以为是我不舒服才蹭了。
  “二来,臣妾从未想过要金屋。”接着问出了憋了多年的问题,“陛下原来怎么突然想起‘金屋藏娇’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堕入了自己久远的回忆里。
  “朕曾无意听到一个很美丽的故事:‘在繁殖季节,斑犀鸟选择大树上,现成树洞进行营巢。当雌鸟进洞后,雌鸟就用自己的排泄物混着腐木等物,将洞口堆积起来。将洞口进行封闭,只露出一个仅能让雌鸟伸出嘴尖的‘小窗口’,这样,它的‘娇妻’就贮之‘金屋’,也不用担心妻、子被敌人侵犯了。’最后那个讲述的女孩还神往的感叹‘金屋藏娇——那是每个少女的梦。’朕自那时起就下决心要为这个女孩筑一座金屋。”
  我一时无措,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觉得有什么炽热热的东西抛到了我的怀里,心里又说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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