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73章


  “让夏太医令在偏殿候着。谨珏,备水,为夏姊姑娘沐浴……”
  话还没说完,胃里就一阵搅腾,“呕”的一声几乎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我的手脚也顿时变得如铁一般冰凉,渐渐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我不停的呕吐,吐到最后只剩下苦涩难闻的酸水。在众人的惊乱中,我的身子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他们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古装电视剧里演的那么机敏呢?
  尔后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每日浑浑噩噩的,半懵半醒的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却怎么也醒不来。似乎有某一个人日夜陪伴着我,雷打也不动。当那种熟悉感袭来的时候,我却又怀疑是不是他,还是这是我在做梦?
  醒来后竟已是半月后的事情了。凤榻下的一排人见我滴溜溜只转的眼睛,愣是呆了五、六分钟没回过神来。当她们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一个个竟然都露出“让我死了,我也愿意”的表情,我刚要感动一下,结果几乎齐刷刷的都换了另一种“如果您再不醒过来,我们的死活都由不得自己愿意了”的眼神,我当即就把她们全都瞪跑了。最后都将“革命的重担”交给了守在外面的湫水。
  “夏姊姑娘被夏太医令领回去了。本来陛下不让安葬,可您在昏迷中都浑浑噩噩的为她求情,陛下最后还是准了。”说着,她先投给我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尔后就变味的变成了“我真佩服你”,我瞪了她一眼,她才说下去,“是谁指示,奴婢正在查。夏太医令说,您是中了朱藤的毒。有人在糕点里加了大量的朱藤种子的粉末。幸好您只是小吃了两口,不然……”
  不然就会像夏姊一样,全身抽搐、手脚冰凉、口鼻流血,最后休克而死。竟然敢在我面前卖弄这个!我的外公退休前是大学的生物老师,专门教授园林即城市环境建设中的花卉一科。外公又是极爱摆弄那些花草的,很小的时候他就会给我和剑天哥哥讲那些见到了花草。我偶尔也会上网查一些——
  紫藤:又名朱藤或招藤,另外也有些人称为“紫藤萝”。豆科,紫藤属。为中国原产种。华北地区多有分布,以河北、河南、山西、山东最为常见。它寿命长、萌蘖性强,还能抗有毒气体。它是良好的园林棚架植物,以种子繁育为主,也可扦插和分株繁殖。除欣赏价值外它的种子还有药用价值,可止痛、杀虫。但多服用会导致中毒,因为其种子内含氰化合物,症状表现为呕吐、腹泻,严重者还会发生口鼻出血、手脚发冷等,甚至休克死亡……因为很喜欢那满窜满窜白色的紫藤花,我特意查了关于它很详细的资料。
  “不用查了,本宫知道是谁。”我已无心自己声音里的阴冷,“叫人为本宫找一种植物来。在南越国那边有,有人叫它‘加布’、‘剪刀树’或‘箭毒木’。本宫要它的树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箭毒木:别名加布或剪刀树,俗称“见血封喉”。见血封喉属,桑科。产广东南部、广西西南部和云南,印度、越南、老挝、柬埔寨等也有分布。其树液有剧毒,常用它与士的宁碱混合作为箭毒药用。树液由伤口进入体内引起中毒,主要症状有肌肉松弛、心跳减缓,最后心跳停止而死亡。动物中毒症状与人相似,中毒后二十分钟至两小时内就会死亡。如果其树汁不小心溅到眼睛里就会引起失明。箭毒木是世界上最毒的树,唯有红背竹竿草才可以解此毒……
  湫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她发誓要效忠于我,所以没有权力说什么。
  十日后,湫水找来了箭毒木的树汁。
  又两日后,窦太皇太后一觉醒来,双目剧痛,失明。
  窦太皇太后,无论怎么说,她毕竟是母亲的生母——我的外祖母,我于情于理都不能杀她。再者,若是她突然中毒而死,朝臣之心一定会乱,大汉朝堂之上窦家与以田蚡为首的两股势力之间的斗争势必会恶化。一旦如此,再加上洪水、饥荒,大汉基业很有可能悬于一线,继而毁于一旦。她虽不死,但毕竟失明。这样一来,即可削弱窦家的势力,让权利就会一点一点的回到刘彻手中;又可防止田蚡势力加强而威胁到刘彻的皇权。宫中,还需要窦太皇太后压制王太后。
  我知道自己太毒了、太狠了,可是不作刺猬就迟早有一天被别人刺到,我又有多少次侥幸的机会呢?
  金屋与偶
  多么可笑,那半月的缠绵床榻、昏睡不醒时,我竟以为日日照料我的是刘彻。直到我发现我的大长秋换人了,我才知道,原来那只是我自作多情。虽然湫水她们对此缄口不提,连谨珏都难得的闭上了嘴,但就凭着这些日子刘彻面都没露过一次,我能觉察出其中的一样吗?刘彻,这一个月我早已被他抛到脑后,日日晨朝暮乐,相依相伴的都是他的卫美人。而除了湫水她们,日日记挂我的只有檗瞳——我的新大长秋——刘荣的遗仆。我突然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喜欢刘荣、没有选择他?如今他不在了,他的忠仆还愿意阉割自己以求来照顾我。而我将心给了的你另一个人,人在,却丝毫没有记挂我。这于我,真是莫大的讽刺!
  “娘娘,披件衣服吧,您会着凉的。”
  檗瞳的声音比其他宦官的好听多了,不那么尖锐刺耳。
  我回头看着他,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刘荣的影子。我看到他对我笑,依旧那样宛如和煦的春风。那么温暖迷人的笑却为何那么刺目?我的眼酸涩肿胀,泪水止不住的滑落脸颊。
  “刘荣,我宁愿将泪水留给他,而将真心留给你……”
  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只剩下肉色与白色交织的一片朦胧。一切都不可见,唯独那笑靥越来越清晰。
  我想伸手触摸那张笑脸,却被另一个声音拉回现实:“娘娘,荣皇子如若知道您的心意,地下也会安心了。”
  眼前顿时一切都清晰起来,恍若有种从梦境扯回现实的感觉。我的手仍旧半举着,檗瞳已经伏在了地上,我失神的看了看他,再次抬眸时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却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悲哀。
  爱到深处就会互相伤害,你伤了我,可是,我可曾伤害了你?我后悔当初为何不像如今这般狠下心来,无论天涯海角的逃离?从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了以后的悲剧,而如今本剧已经慢慢上演了。我终躲不过在这甚比天高的宫闱里沦陷为高高仰望你、等候你的灵魂,以你来为喜、你去为悲。我投入了一生的真心与爱,只求换来你不级一炷香、一盏茶的怜爱。
  “娘娘,要下雨了,回去吧。”
  我闻声收回远去的思念,向不远处投下最后一眼不舍,缓缓的转身离开。
  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谨珏就一脸欢喜的迎了上来,像只小麻雀般欢喜的说:“娘娘,刚才陛下来了。真可惜,您不在。”
  “本宫知道。”
  他的对我的寒冷与我对他的爱早已并入我的骨髓、渗入我的血液,无论多远,我都能辨别他的那抹身影。
  谨珏全然不顾我的冷淡,竟忘形的拉起我的手往内殿里跑,嘴里海唧唧喳喳的叫着:“娘娘,来啊,来看啊!”
  我有些好像的盯着身前那个呼呼喘气的背影。是我是我越长越老了,因为我越来越多愁伤感;是不是她越长越小了,因为她越来越调皮可爱。她是我曾经梦想的自己,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憎恨、没有心机,就连笑容都是如水般纯净。而我现在……落子生根,我人生的这盘棋,不得不只能这么走下去,我也只能成为在这皇宫中挣扎的女人。突然好憧憬长门宫,对于陈阿娇来说,那儿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亦是我最好的结局。
  我像个孩子的趴上她的肩头,略带忧伤的语调却说出入撒娇般的话语:“谨珏,他们一个一个都离本宫还去了,现在我是剩下你们。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她突然一下子滞住了,方才还呼呼的鼻息如今却被憋在了鼻子里。
  我露出一略带调皮的笑容,右臂绕过她的脖子,手准确无误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憋气,累不累啊?”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很苦。奴婢不会离开您的,就是您赶,奴婢也不离开。”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顿了顿,“其实陛下心里也有您。您中毒晕倒的那天,陛下把所有的大人都扔在了宣室,奴婢亲眼看到陛下像疯了般的往内殿里来。奴婢从未见过,陛下那时候眼睛都红了,命令夏太医令,要是救不活您,整个太医署都要遭殃。”
  心底狠狠地抽了几下,最后我却仍旧冷语相对,“他心里有本宫?一月来日夜美人相陪,即使本宫缠绵病榻也不闻不问也罢,还要遣散所有夜里守着本宫的人,就像巴不得本宫半夜归西似的。这是心里有本宫?”
  “娘娘,您误会了。奴婢一次起夜,顺便来看您,奴婢分明看到陛下握着您的手守了一夜。奴婢知道,陛下是夜夜来的,驱了奴婢们也是为了单独守着您。”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一块巨石抛到了深渊里,一直一直下沉。
  我转身跨到谨珏的面前,激动地抓起了她的衣襟,控制不住的嚷道:“你说,他有来看我?可是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
  看着她的脸“咻”的红了,喘不过气来,我连忙放开手,抱歉的看着她。
  她清咳了片刻,眼里满是促狭,可嘴里还一本正经的说:“陛下的心思,奴婢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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