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76章


如今终于可以一饱眼福,看看这位后来为陈阿娇作了《长门赋》的西汉大辞赋家的大作了。
  本来自认为还学过几篇文言文,而且在这里湫水也教我习字看文,看司马相如的辞赋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完全没有我想得那么容易,没标点符号也就罢了,可是完全没注释和译文供我参考,整整一个上午我还拿着这篇《子虚赋》在“奋斗”。让我郁闷的是,听郭舍仁说刘彻上次看了这篇《子虚赋》,高兴的不得了,连连称赞是“好赋”。可是我怎么就是看不懂呢?听说刘彻因为此赋而召见了司马相如,又写《上林赋》以献,刘彻看了高兴了整整一天,拜司马相如为中郎。
  “娘娘……”
  我本来就看得心烦,听到檗瞳叫我,正好甩了手中的简卷,抬头看他。
  檗瞳见我抬头,微启的嘴巴欲言又止,一脸矛盾的样子,憋得脸通红。
  我起了身,大有吓唬的意味说道:“快说吧,不然本宫可要出去了。”
  正欲提步,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娘娘去去黄麟宫吧,今日是荣皇子的生辰。”
  我顿时愣住了。
  刘荣的生辰?至今,我才知道他的生辰。
  垂下眼睑,淡淡的说道:“也好,他今年的忌日时本宫晚了拜祭。”
  檗瞳很高兴,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去了黄麟宫。我遣退了所有要跟着的人,说只是想出去走走。
  “奴婢恭请卫娘娘安好。”
  今天肯定不是个好日子,竟然又看到了她。我冷眼扫了一下一旁毕恭毕敬立着的楚莎——楚服,今天可没心情和她玩“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无聊游戏。
  我呵住檗瞳的“大胆”,冷笑的对她说:“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的‘认错’本宫。一次是无意,罪可免;二次就是故意,罪无恕了。”
  见到她,我心里就恨恨的。因为湫水说查关于夏姊的事情,牵连到了她,而到她这里线索就断了。即使我心里知道是窦太皇太后所为,可也没有以后可以拿来制约她的证据。如今的楚服更不是当年的楚莎那般等闲之辈,可不容我小觑。
  楚服的脸色变了变,一下子跪倒了地上,“奴婢该死,认错了皇后娘娘。”
  “是本宫真的和卫美人长得相像,还是你故意气本宫呢?”不容她回答,我就转身对檗瞳说,“走。”
  我们甩下跪后面恨恨盯着我向黄麟宫而去的楚服,心里突然升起某种不安。
  不能小瞧了她。
  痴人多情
  行至黄麟宫,望着眼前如此萧条的景象不由的心痛。想到一个多月前的那日,那锤锤打打的繁闹更显得今日今时的萧然。还有多少人记得这里曾是多人想巴结的地方,有多少人记得曾经这里挡在门前的车水马龙,有多少人记得这里曾经的金碧辉煌……又多少人记得这里曾住着一个宁静淡泊的玉一般的主人?
  多年来,我可曾还记得他,还记得这里殿后的那片栀子花林?
  “娘娘,要进去看看吗?小的有样东西要给您。”
  我侧头,看到一张略带倔强的面容。他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可明摆着要我进去看看。
  进了殿内,一切摆设依旧,只是都覆上了厚厚的尘埃,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刺鼻的味道。两侧的纱幔耷拉的挂着,灰得完全分不出它原来的颜色。朱漆的木柱上的漆料也剥落了,赤灰相杂,斑驳不堪。
  “你不是说要给本宫看……”我一边说着,回头却不见檗瞳的人在,轻笑的摇摇头。
  单手撩起纱幔,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呛得我忍不住咳嗽。我摆着手扫开面前空气中的灰尘,顺便打量着前面,是刘荣的卧室。
  说来遗憾,我原来虽然也来过好几次黄麟宫,可碍于礼数和主人的不允,我一次也未曾进过刘荣的卧室。
  ……
  “太子哥哥,荣哥哥,你最好的啦,让我进你的内殿卧室看看嘛!”
  我的一双我见尤怜、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放光般的顶着他,嘴巴微抿,揪着刘荣的袖口,撒娇的摇着他的手臂。样子像极了一只摇尾讨好的小狗。
  看在我这么可怜凄凄的求你的份上,就让我进去看看嘛!皇太子的卧室诶!
  刘荣既不躲开我的眼,也不打下我的手,只是脸有些胀红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见他脸色将软,我心里正乐着呢,无奈他还是摇摇头不允。
  “哼,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会完完全全的忘记你!”
  那天,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留了他遐想的余地。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刘荣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保证比我卧室好玩。”
  我仰起头冲他一笑,一如当初初次见面时一样的笑靥。
  他的眼神滞留片刻,无奈了摇摇头,仿佛在表示“我怕了你了”。
  豪华的大马车上,我被刘荣宠溺的抱着,就像一个兄长抱着自己的小妹妹。
  “为什么‘不喜欢’就要‘完完全全的忘记’?”
  我就纳闷了,他这么半天都不吱声,原来还在想我刚才的话。扭头看到他略带忧伤的眸子,我的心猛地一抽。
  刘荣,我叫你“荣哥哥”就已说明我们无缘,我只能视你为兄长、孺慕你如剑天哥哥。
  你,是哥哥!
  我就好像怕被人看到什么秘密一样,慌忙转头不去看他,“因为忘记是对对方最大的惩罚。不痛,因为痛是源于爱;不怨,因为怨是爱的升华;不恨,因为恨是爱的极至。”
  语毕,空气中弥漫开若有所思的静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再次回想起这一刻,恨透了自己说出那一番话来。我许久都不明白刘荣为什么非要以我所谓的“恨”来结束两人之间的情谊。他为了让我恨他,不惜自杀,这到底是为什么?
  当我绞尽脑汁却无头绪时想到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至死都爱我,得不到我的爱的回应,他就要“爱的极至”——恨。只要我不忘记他,他死也无所谓。
  多么痴的人!可殊不知后来的我也进了这“痴”的圈子,我也愿意如他般痴到死。
  ……
  马车在一家好像是卖乐器的店门前停下了。
  刘荣抱着我下了马车才放我下来,“阿娇有极其动听的声音,如果不挑一件器乐相配实在太可惜了。”
  我无声的笑着随他进了店里。
  西汉时下的乐器可没有后世看到了那么多,有很多乐器还没有出来。曲目望去,不过多是些管类乐器,类似于笛子和萧,好的有玉制的、差的也有普通竹子做的。
  我随手拿了一把玉萧把玩,说是萧但也有些不像,不过和萧一样是竖着吹的罢了。
  “想要这个?”
  我笑了笑,说:“不是说为了陪我的歌声么?若是吹它,我哪还有嘴巴唱歌啊?”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我没说——奈何我再喜欢萧,但毕竟潜意识中总觉得男生吹箫比较好看。而且对于吹奏的乐器需要很大的肺活量。
  我随意向旁边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把如琵琶的乐器,惊喜地叫到:“琵琶!”
  “你知道这是‘批把’?”
  刘荣有些惊讶,他似乎不相信我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会认识不属于中原的乐器。琵琶在古代多为游牧民族弹奏的乐器,所以被称为“马上所鼓也”。因为琵琶对手指的灵活性要求很高,所以妈妈曾让我在它与古筝中选择一个学的时候还不上了一句“琵琶是中国古典乐器中最难的。”于是我选了古筝,并不是因为它难,而是因为古筝近似古琴。我一只觉得男吹箫、女抚琴是最好的。
  我不满的噘起嘴,说:“我当然知道,不要小瞧人!”
  后来我才知道,此“琵琶”非彼“批把”,虽然都指同一个乐器,但字的写法是不同的。
  我直接跳过了埙,因为它吹出的乐曲也不错,但我每次听来都觉得比较适合作为演奏悼歌的乐器。
  最后就是琴了——古琴,即七弦琴——我最喜欢的乐器。常见的古琴有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落霞式、灵机式、蕉叶式、神农式等等,这里绝大多数都有。琴虽好,可惜我不会弹,只会听。
  我摇了摇头,对刘荣说:“这里没有我要的琴。”
  他听了,连忙问我要什么样的,我只是说:“这只有七弦,可我要的有二十一弦。”
  ……
  想到了这,我摇头笑了笑。
  他总是把我的话听到了心里,大概一只记得才要籽烨让我画出古筝来吧?想到那断筝,真是可惜了他的一片心意。
  无意间看到窗下一角放着一卷画轴。在这个时代,没有宣纸,用白绫画画又装裱其实是很奢华的,就是在皇宫里也是很少如此。我一时起了兴趣,走过去拾起了地上的画轴。
  “何必呢?”
  眼前顿时模糊了,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溢出。
  画上的女孩在栀子花间笑得那么灿烂,就像天上无忧无虑的天使。
  我的样子是如何映在他的心里,才能画出如此形似又神似的我呢?
  “我哪有这么漂亮,她永远只是你心中的那个我罢了。你甚至不知道我是独孤月,而不是陈阿娇。”
  眼泪越流越多,眼睛却无法离开画上。
  她太美了,纯净的面庞、无暇的笑靥,就如身边的栀子花。
  “娘娘。”
  当我闻声转身的时候,看见檗瞳正将一把琴放在布满灰尘的书案上。
  我如今的惊讶程度决不低于当初刘荣将“二十一弦琴”放在我面前之时,“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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