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夭夭

  灯光初上，朱雀一席话仍在耳边回荡。如若你有不甘，这三年你便去做你想做之事，我朱雀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镜中女子苍白的脸遮不住那上等的容颜，剪刀贴着耳背嚓嚓嚓嚓地修复那参次不齐的发，泪如雨水般坠落。
  跪于师傅门前，不眠不休，只求师傅教兰儿武艺，让兰心此生独立。
  三日三夜，众师兄苦苦相劝，师傅于门内不应，晚间电闪雷鸣却见他白衣白发苍苍的扶起我身，道：“既入我门，行过师礼，女子亦是男儿郎，忌怕苦忌怕累，江湖豪气不可缺。扬善除恶，忌以私报公，忌借武杀人，忌欺辱百姓，忌与官朝为敌。你可谨记？”
  “回师傅，兰心谨记。”
  三年岁月匆匆，十八师兄教我十八般武艺，大木头传授飞行心决。师傅越显单薄的身子在春起秋落的晨间传我于剑术。
  凭着直觉！凭着我一定要学有所成！凭着那一身不甘！凭着那隐有的天份！舞得入目三分。师傅立于崖的另一端和善的啧着下巴：“兰儿，剑术你已有所成，那一身的怨只为一个情字，凡事看得透彻些，不值得。”
  今时往日，从初涩的少女到如今这翻成长，铜镜里的女子一如当年的容貌，只是行路，风格，言语多了份成熟。
  那份成熟透露出另一种美，一种和谐，自信，坦率。
  蜻蜓依旧依着大木头日日守着，大木头于她却始终待妹妹般。看着这出神女有心镶王无意的恋情，众人只当不知。
  她眉间那份愁怅愈加疑重。
  三年刻苦磨练，从没有一点根基的楚家小姐到现在舞得剑气落入竹间零落飘下，停于树间，竹腰断开。
  那些隐忍的苦嗑着牙过来了，擦得头破血流，罚得彻夜不眠。
  鸡鸣舞剑，月上蹲马步，飞行之术从着高空坠落，一身的伤。挑水上山的路途，日日十八桶，看得师兄们个个泪意闪闪。
  我要坚强。终是过来了。有因有果，有苦有甜。苍天不负有心人！
  梦里，花灯会上那哀怨的眼神一直缠绕不去，又是一梦。
  起身，提剑，踩风而去。
  那女子应是熟人。
  重回故地，巴喳胡荒似还在身边似的，想起那些飘忽，飞身一上落于菩提树叶上，看着顶端结在一块飘风的平安符，一个是白然，一个是楚兰心。
  经着风雨，外符褪去了原本的橘黄变得寡白。纠着符坠落下，至今你还能留给我的，就是无比的思念和这带有你笔墨的字了。
  第五十七话 苏君浩
  冥神静气，那女子的气息似有似无，或许已有人救她于劫难中。那近日梦中总是出现又是何故？
  人迹罕罕的庙，青凋零落。
  一步一步踏上那冲往信仰的阶梯，依着痕迹去找当年的你，当年的我。
  自学武之后，丝绸衣锻便全数封入了衣柜，与众师兄们穿一致的青衫头系青色锻带，至今还甚是喜欢。
  女子中立的面貌，一身武装，令人无端升起尊重。
  我想，我当真不是初年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兰心了。
  拜了观音祭了如来，十八罗汉各自摆势着动作，正欲折身，只觉有双眼睛瞅着我般难受，一箭飞镖射了过去，有人应收倒地，翻过外墙，一蒙面男子左眼中镖，双手抚在眼上不住的颤抖。
  “你是谁？”话未问完只见北边黑匣子一堆的挥着刀朝我飞来。
  剑出“你们是什么人？”
  “少废话，伤我兄弟，看刀！”
  打得难解难分。或许我太过于自信，府上练剑师兄们应是有意让着我，如今这二十来个人一起攻上，有些体力不支。
  一男子抚着萧，身着墨蓝的衣裳轻轻滑下，头上墨黑的簪拴着发，面容俊朗似乎轻轻带笑。
  难道是这帮土匪的头头？
  只见他落于我身道：“姑娘，后院萄葡树下四步，念众生盈盈开！地洞内有二女子，烦请救出了。”完了推了我一把顺着力道使轻功便朝着后院而去，回头看他轻轻松松的应战，松了口气。
  萄葡树下硕果累累，竟无一人看守。
  照着咒语念下。脚下的门缓缓开起，潮湿而混浊的气息扑面而来，有水声。
  适应了黑暗探索的向入靠近。当年被那恶少调戏，那眼神会是从这里传出么？
  黑压压的没有光亮，只有水声滴答滴答。
  勒着什么东倒西歪摇晃了两下站稳了身，伸着手去碰触，估计不错的话，是人。
  触着她的发，道：“姑娘醒醒，姑娘醒醒。”
  无奈只有背了出去，这一背不打紧又勒了一跤，两！
  背了一个再背一个，湿汗零零。
  还未休息，那男子与着一帮人又回这边来了，赶紧将两丫头放于萄葡树下安生躺着，以身相护。
  那男子落于我身后轻笑道：“姑娘不好意思，在下忘了告诉你，只可在一柱香内完成，不过你能把人搬出来也刹是辛苦了。”对着进攻的人就是一脚道：“我搬一个，你搬一个，给你左手。”
  于是他搬一个女子，我搬一个女子拽着他的左手飞了。一路直下经过海棠想下去，又一想身边这男子来历不明，还是不要带入的好。
  跟着他直去是坐古湖，湖上白丝轻挽，似仙境又似鬼界。
  聊斋里的鬼若是干坏事就挂白帘飘飘了。
  打了一身寒颤的望他，他却一脸淡笑的回道：“姑娘，大白天哪会有鬼的。”
  难道他会读心术？小妖小怪都会读心术的，手脚一软只差连着自己与昏迷中的女子一块坠入湖里。
  他腾出右手揽了我的腰道：“姑娘，等下在下不是恶鬼你倒成了在下湖中的厉鬼了。”
  脱了他的身抱着女子施好轻功一路滑下，他这府上却是空无一人。
  只见他淡淡的搓了搓手倒了杯茶道：“姑娘，我这府上可没人。两姑娘身上的伤还得劳烦你轻洗了。”
  捶着手酸的姿势啪哒落了半截，想想也是，看这地方就不是什么人住的地方。两女子还要他去梳理不成？
  问他柴房在哪，他轻轻折个身道，左转左转右转转。
  和着山寨子里似的。走了半响腿都累了，我是个路痴，找不到地。
  看着夕阳下了他轻轻的落在我旁边说：“要不要来杯水啊？”那若有若无的笑让人发麻，刚想回驳只见他拉着我的手，轻松绕过亭亭道道。
  清洁的厨房。我不是绕过这地方三五次了么？哑然看向他，那唇边的笑自犹在，“瞧你笨的！”一句话让我脸红了半天。
  看他熟练的舀水起火，楞是让我发呆了半天。他这姿势也太熟练了吧？
  “水好了。”
  “哦。”
  哦完又郁闷了，这么大缸我怎么招卧室去呢？
  有棍子咚咚的敲过头顶，回头看他正见他将萧插入后衣领内。
  施了点劲就抱出去了。
  这不洗不知道，把两个丫头黑丫丫的脸洗干净，却是袭衣和春香。
  一瞬间落如雨水。
  三年前我就不能那么走了，这些年你们受了多少苦啊？还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你们过得很好，或许都已经遇上双双如意的夫君，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盘点完了将她们放在一张床上，趴着守着。跟个小乞丐似的，没人给钱就可怜惜惜的。
  两丫头身上没多少伤就硬是不醒，求救似的看着他，眨吧眨吧眼睛，他也朝我眨吧眨吧眼睛道：“让她们多休息会了。”点点头，趴着睡了。
  醒时，夜上三竿，想起还不知那男子名字。
  飞了身停于花枝间，看着他房间的灯还未灭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
  “进来。”
  推门，关门。
  “何事。”
  “请教大名。”
  “苏君浩”
  第五十八话 哈桑族
  “没有在朝为官了么？”
  他舞画的笔略有停顿，“你怎么知道？”
  “我是楚兰心。”
  看着他抬起头那一抹异样的神色，随即又低下去道：“花之都稳了，二弟上了来恩寺。宫中只会让人触景生情，想你姐姐楚惠心是个多么美丽温和的女子，父亲修了辞逞，离了官场。”
  “那你是如何知道后院萄葡树下那两女子？”
  “君波临行前托我照顾楚兰心，可楚兰心我一直在江湖四处寻觅也未见其人，路过花灯庙时感觉有道影子在求救，便注意了。”
  “谢谢。”
  “你是指的哪一桩？”
  “哪一桩都是。”
  “若说历史，那我要称一声姐夫了？”
  “随你。”
  相对无言，叫苏君浩？叫姐夫？硬是发不出声。
  只见他哼哼一笑，示意我看桌上的词
  什么是顺民心 全心全意
  什么是丧天良 争名夺利
  说什么剑在手，从心所欲
  可知这一念之中，善恶分际
  进一步山高水长春秋正气
  退一步荒烟衰草了无踪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英雄扼腕长叹息
  上天入地莫自诩，转眼成败判若云泥
  字迹钢劲有力，霸气十足，取了萧搓手道：“你姐姐去了徒给牵挂的人一生牵挂，若是可以，你就称呼我苏君足矣。”
  点点头，退门而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拔弄着春香额角的发，看到袭衣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观察着她忽闪忽闪的睫毛一下一下的观察房间，看到我，淡淡道：“我们出来了。”
  点点头握着她的手，“出来了。”
  幻想里的大喊大跳于此时，除了平静的回答竟没有任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