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朝云/晴雨霖

第66章


  虽然艾先生一直告诫她迷香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用,但阿珂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如此。
  脚步踩在绵草之上声音慢慢行来,阿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细细地听,听他们在墙外停顿片刻,然后彼此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向墙内走来。
  再拉开点距离——阿珂在心里祈祷着——再一些,只要多出五、六丈的距离就好。
  阿珂虽然对这皇宫的今夜情况升了疑问,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王建还敢随意行动,本身就列值得深思。然而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他,来到身边!!!
  夏淮冉手执着一只玉杯,就坐在东边的侧栏旁,冷眼旁观着宴场之上的俗艳场景。若不是与那么多人有约,象这种宴会他一向中途便走的。想起“那么多”的人,他竟突然明白了淮隐看戏的心理,真是场大戏,各人都有精彩的亮点。
  源自于这份看戏的心理,他没有早退,也是如此才让他发现了一处特异之处。
  蜀皇王建离席时向他这边望了一眼,夏淮冉垂眸以示。王建便满意而去。
  这是告诉他,应该行动了……
  夏淮冉把玩着酒杯,唇边微微带笑——这一出大戏上演到现在,左右逢源,究竟要走哪边才会获得更大的利润?
  再瞟一眼南边的廊下,他突然发现目标人物不见了。
  夏淮冉微微坐直了身子,手中的杯子放在桌面上,旁边的女子立刻殷勤地帮他斟满,但夏淮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直视着南边的方向寻找着什么。
  刚才就觉得那丫头的神情不对。虽然仍是直直地盯着某处,但根本不象在发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发呆,而是凝视。
  一个傻丫头怎么会有那种隐忍的表情?他不会看错,那不该是个神智不清、痴傻呆滞的人应有的眼神。
  除非她很清醒,也就是说,她根本不傻!那么她又为什么装傻?!
  ……七弟或许也不知道吧。
  她竟然能瞒过七弟,这丫头的心机不容小觑,也更令他好奇——她究竟要做什么?
  夏淮隐负着手迈上台阶,不过是九阶而已,但在他看来就好象钻天一般地难。原是他如鱼得水的场景,然而现在看来却是地狱般的折磨,若非是三哥独自一人在此,他真想甩袖回家。
  他此刻最想做的是趁着锦城大乱之初将阿珂送出城。但皇城这边的事却又怠慢不得!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未走上几步他就被一贵族男子拉了胳膊,一张酒臭的嘴袭了上来。淮隐一巴掌拍过去,恨恨地道:“给我看清楚,爷是男人,滚回你的香艳窝去!”
  此人踉踉跄跄地栽到地上,竟是晕头晕脑地不知痛疼,又从旁边搂来一名女子胡乱地亲密起来。
  淮隐暗咒一声,皱着眉头向东而行,路过一处混乱场面,他随脚踢开两名醉倒在路上的男子,又从一名倚栏吐酒的女人手中抢回自己的衣摆,再揍倒两个意愈调戏他的男人!
  狠狠地踹上两脚后,淮隐揉着手腕,眉头压得更低:平时也没见胡闹到如此地步,今天是怎么了?!
  一只酒壶倾倒在塌旁,其内的酒水流了满地,淮隐弯腰以指尖沾了少许探在鼻尖细闻,低垂着的眼睫忽然一抬,鹰隼似的眼眸在场中四下巡视。
  没听三哥说过要用这种东西……淮隐一撩衣摆,迅速跃过几位疯酒的人,直接在东栏处找到夏淮冉,仔细打量了他的神情——三哥一向不喜杯中之物,恐怕一直没喝酒,这副作态应是给别人看的。
  “三哥。”淮隐取来酒杯,低头一闻,依身向夏淮冉身边低声道:“这酒……”
  夏淮冉微点头,自淮隐手中取了酒杯从肩头向后一甩,酒水尽数洒在身后的围栏之下,然后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又半躲回靠椅中。压低声音对淮隐道:“人都到了?”
  “嗯。”淮隐盘膝靠在栏上,避开场中的景象,仰望着檐上风景低声回道,“杰王与刘相那边也有动作,我已将宫中的北衙六军中的四军及左千牛卫全部撤换,他们安插的人马都被关押起来,走露不了风声。还有督城左右监卫,城南与城西已调防骁骑卫4万人,现离城都不到5里。”
  “竞王那边呢?”
  “就拦在菩庵岭处。三哥放心,天上的鸟都飞不过来。”
  夏淮冉点头。
  夜风袭来,脂香、酒香、炉香……满满的香氛溢满四周,令人作恶,只有这一个角落里还因着上风口的原因,保持着一份干静。但这一份最干净的地方却将这皇城乃至整个蜀国都谋算在内!
  “右神武和左龙武目前还在宫北门驻岗,无法调换,我已经派羽林军前去监视。”淮隐半蹲起身,以手挥着四周的酒气,蹙眉道:“我先走一步,等你的信号。”
  “淮隐,宫里行动的阵营目前有三方。你留意一下怀王的术师,这群使毒的最麻烦。”
  “好。”
  夏淮冉迟疑一下,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有件事我觉得不对。”
  淮隐低侧着头望向他。
  “我看着阿珂那丫头——”
  淮隐的眉峰立刻挑起:“阿珂怎么会在这里?!”
  “别慌!”夏淮冉拽着淮隐的袖子,令他低矮下身子,暗斥道,“你要是这个样子,我不再跟你说什么!”
  淮隐吸口气,又从容地坐了下来,轻笑一声:“三哥还不了解我?我哪里是沉得住气的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你从这里向东再去北边,我依稀看到一个身影向那边走去。而且皇上刚刚离席,去的正是那边。”
  淮隐的眉狠狠地皱起,却忍下了到口边的话,继续听夏淮冉道:“我看她的神情不似往常,非常清醒,恐怕她是要做些什么。你去看看,别让她误了咱们的事。”
  淮隐连声招呼都没打,甚至没有走正道,直接从殿台之上一跃而下,向东边匆匆而去。
  夏淮冉皱着眉又招来身边的一名亲卫,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这名亲卫随后亦从栏上翻下,跟在淮隐的身后离去。
  夜,惑
  背景音乐:龙鼓-箫舞
  蜀宫中的丝竹管乐之声即便是高墙之外的百姓都隐隐有所耳闻,但在城西南处的居民区内,却是完全理会不到那种热闹气氛。
  这里的居民们正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今夜惟一感到不同的就是临街的付家医馆内来了队胡商。说是付家买办的药材送到了,可那院子里的尖叫和哭笑却令人大惑不解。
  付怡家正抱着母亲痛哭流涕,只是四年未见,竟然觉得母亲的双鬓都斑白了。已嫁做妇人的怡婷又哭又笑地在旁边搂着二人,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抹着眼泪把一切想说的话都变成了一个字:“好,好,好……”
  傅琳堂等人坐在院内的石桌旁,头上戴着的胡帽早已拿下,只是散下的发仍是随意地披在脑后,在夜风之中悠悠荡荡。
  这一杯茶不知喝了多久,那方的家人团聚大戏还没完,絮絮叨叨的不知要唱多久。琳堂低垂着视线玩着手中的杯子,沉静的面色上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在周围几人的眼中,这并不是什么好表情。
  老大自从四年前那件事后就不见了笑容,脸上的疤痕更令他添了股阴冷,陌生人初次见到他都会倒退几步,即便是周边的熟人在他的注视下也会感到沉重的压迫。
  真的是性情大变,变得不似以往的开朗豪爽,变得沉默寡言、阴冷异常。
  如果不是走的这条路,老大真的会变成占山为王的山贼吧。
  还好,在他心里有个未完成目标,让他转变了个方向,重新规划了人生,不至于一条瞎道走到黑。
  那个指引他前行的人,如今就在这锦城之中吧。
  陆汉中在段云然的三番四次的暗示下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那边的付大夫拉到近前,客气地笑了笑,询问道:“付大夫,向你打听个人?”
  “您客气,您说,您说。”付大夫压根不知道这几位现在做什么谋生,只记得前年听到的消息是:山贼……他汗颜,自家女儿还好没变成山贼婆姨,目前看来仍是个黄花闺女。
  “您老可知,那叶珂姑娘现在何处?”
  “啊?”付大夫眨了几下眼,嘴角抽搐了几下,咽了口吐沫悄声问:“你们是来找她的?”
  “当然是先送您女儿回家。”陆汉中的心微微悬了起来,看付大夫这表情,叶珂恐怕出了事,侧眼看向右后方的琳堂,他仍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但陆汉中就是知道他在听这边的消息。
  付大夫挠了下头,无奈道:“不是我们没有照顾她,是因为九公主说她是自己的徒弟,给接到公主府去了。”
  “哦。”陆汉中轻吁口气,这结果还算好,至少身为公主的徒弟吃不了亏。
  然而付大夫话尾一转:“不过……”他犹豫地说,“阿珂这几年是越来越糊涂了。”
  ?陆汉中不明所以,再看付大夫捋着胡须叹息道:“什么都不记得,谁都不认识,而且话也说不清楚,就象个……呃,稚儿,对,稚儿……”付大夫掩唇,心内后怕,他要是把那个“傻”字说出来,还不被眼前这几位壮汉给刀劈了?
  陆汉中立刻扭头看向琳堂,但见他已经抬起目光注视向这方,檐下的灯光就在他的身后浮摇,隐在夜色之中的半颜之上,仅能看清一双眼睛内敛着沉默。
  陆汉中又回头看着付大夫,蹙眉问:“怎么回事?”
  付大夫惋惜道:“还不是后脑处的伤,醒来后就痴……呃,很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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