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

第37章


  
  他默默走到尸体旁蹲下先仔细察看尸体卧倒的形状有无异常再和老杨一起用力将尸体翻过。
  
  白若水也在旁边看到他不由问道:小鲜天涯还没消息吗?
  
  他怔了怔仰起脸来笑了笑:不然你觉得我会自己亲自动手来翻尸体么?
  
  白若水一愣大概是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旁宋思成轻咳一声沉声道:小鲜你验尸吧。
  
  他再笑一笑低下头来看尸体。
  
  浸在溪水中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浮肿尸体口眼俱开头部有撞伤手肘手腕和掌心也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痕。
  
  他再细心察看尸体周围的卵石和泥沙心里已经基本有底。
  
  怎么样?宋思成问。
  
  他在溪水中洗干净手起身道:据我的初步推断应该是溺水而死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这么浅的溪水也能溺毙?真没听说过
  
  宋思成目光沉静地看他:你解释一下。
  
  很简单首先尸体身上并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再加上此处都是长年浸在溪水中的鹅卵石死者可能是因为口渴想喝水却不料脚下一滑就摔在这溪水里本来也没事可他的头部却刚好撞在水中的石块上因此晕了过去也就此在这么浅的水中溺毙。鲜明月轻松答道当然我这也是初推我们可以来做个实验看看是不是在这么浅的水里溺死的。
  
  老杨你脱下尸体的衣物用水把尸体淋干净他转头又唤旁边一个捕快你赶紧跑去买一坛酒来。
  
  见旁人又在指指点点他索坐到旁边一块大石上浅笑道:我懒得动手了现在我说你们做。
  
  照他的吩咐老杨他们将尸体淋净再把酒水喷上尸身四周然后静观其变。
  
  慢慢的尸体先前浸在水中的脸部和手脚都开始微微变白和身上其他地方的黑黄明显区分开。
  
  看到了吧他指指尸体如果是一开始就浸在水中这些地方就会发白了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尸体并没有大力挣扎过的痕迹只是头部有撞击的淤痕刚好和他下面的那块鹅卵石表面相合仇杀的话直接下手就好不用费那么大的工夫;还有一点老杨刚脱下死者的衣裳那里大约还有十几两银子所以也不是劫杀。
  
  宋思成略一思忖点头:好先把尸体抬回去查一下死者到底是谁还会不会有其他死因嫌疑。
  
  鲜明月斜瞥一眼淡淡笑道:小宋你信不过我。
  
  宋思成摇头:不只是例行公事。
  
  也对鲜明月点点头如果要说死因的话千奇百怪的都会有的确还需要再查。说完他起身掸掸衣衫后的轻尘。
  
  小鲜你就不担心吗?白若水见他起身要走忍不住又过来道天涯一个人去找明月谷如果那些死真是和明月谷有关天涯不是很危险吗?
  
  鲜明月没有回答。
  
  明月谷现在只能希望顾天涯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他心里忽然腾生了一种期盼他想说不定他回到县衙时会看到顾天涯垂头丧气地坐在仵作房里等他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师父怎么办我找不到明月谷
  
  那样的顾天涯看起来很可怜还很傻气可偏偏让他觉得心安。
  
  他想着唇角慢慢勾勒了些微的笑意。
  
  白若水见他不答反笑不由有些恼火她刚想扯过他用力骂醒他却听得一旁有人问道:你们哪个是小鲜?
  
  问话的是个普通的商贩模样的人而且他背了个大包裹可以闻到有很淡的药草的清气。
  
  鲜明月有些奇怪还是答道:是我我是小鲜。
  
  那人想了想又问道:是小鲜也叫鲜明月吗?
  
  对。鲜明月更奇怪了蓦的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那就好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来你认得这个吧是一个叫顾天涯的人给我的他现在被关在白日县的牢房内我的一个朋友也关在里面我去探朋友时他就把这个送给我让我帮他传个消息给枫城的小鲜。
  
  鲜明月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人手中的锦囊。
  
  那个锦囊不是很漂亮艳俗的大红上面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茶花手工很拙劣。
  
  那个叫顾天涯的好像犯的是死罪那人继续道我本来不想揽这麻烦事上身不过看在这锦囊里的丸药实在好又看他年纪轻轻才想着到这边来碰碰运气哎你说你叫什么鲜明月那你认识他吧?
  
   顾天涯是被手上的伤口痛醒的。
  
  她费劲地睁开眼来发觉自己还是在那个阴暗的牢房内右上方的天窗漏进些许月光惨白惨白地照在牢房内的草秆上。
  
  那些长年的霉白的潮湿的草秆散乱一地可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焕发出白银一般的光亮她不由得想起某个人在某一夜说过的话。
  
  她还很清晰地记得那个人白衣轻衫背着手倒走在一片银亮的月光下清俊的脸庞上漾着她熟悉的笑。
  
  他悠悠地笑还悠悠地叹道:小天天你看街面的好像是用白银砌成的呢
  
  他笑的时候眸子微微眯着中间闪了一星墨黑月色下光华流转宛如水中浮游的一丸濯黑晶石。
  
  她想得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嘴角那就是她的师父那就是鲜明月好像普天之下再也没有如他一般爱财贪财却又能笑得如此可爱如此天真的人了
  
  这一笑又扯动了嘴上的伤她轻轻抽气却也连带着手指上的伤都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她默默叹气。
  
  顾天涯你是不是真的来错了?如果回到那天晚上你会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听从鲜明月的话呢?
  
  她举起自己的手月光下十指指节处都是斑斑血痕锥心的痛楚仿佛才是前一刻的事而现在指间留下的只是火烧火燎的痛。
  
  想起白日里在县衙公堂上的场景她依然忍不住要瑟瑟发抖那付拶子被扔到她面前白日县县令一拍惊堂木那两个衙役上来就把拶子往她的十指上套那一刻她吓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连暂时的求饶都不会了接下来巨大的痛从指间迅速蔓延至心肺她连叫都叫不出来只知道痛只知道痛只知道痛
  
  顾天涯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掉眼泪她居然没有哭?!
  
  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头满脸的汗虽然痛虽然是从来没有过的痛可那痛并不至于要她哭。
  
  那种痛只是rou体上的而能让她痛得流泪的惟有心上的伤。
  
  白日县的遭遇伤的只是她的身体伤不了她的心;这世上能伤她心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其中的一个她那天晚上就已经想好也已经告诉过自己绝不再为他掉眼泪!
  
  嘴角虽然痛可她还是笑了笑那个晚上的她那么坚强而决断是不是该为自己自豪呢?
  
  可莫名的自豪过后涌上心头的更多的是一种凄惶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她多想可以继续在他身边即便只能默默在他身后流泪那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思及至此她又默叹一口气。
  
  牢房大门口传来开锁的声响隐约有衙役的交谈。
  
  她垂着头靠着冰冷的牢门栅栏坐着。
  
  好久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她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到那只手还停留在自己的肩头。
  
  隔着栅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望着她。
  
  你她有些疑惑这个老人看起来很眼熟但是分明又是她从未见过的。
  
  老人的眉眼轻轻一动他那么紧地盯住她看以至于让她心头漫过一阵极其微妙的熟稔。
  
  似曾相识的眉眼眉眼间隐隐的笑
  
  顾天涯心内一恸突然落下泪来。
  
  师父她转过身来手指用力攥住栅栏哑声道师父是你么
  
  鲜明月绷紧的心终于松开我就知道你会认出我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伸手握上她攥住栅栏的手顾天涯你知不知道
  
  哎她痛得面色一变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来很痛
  
  他赶紧松开手却是不敢置信地紧紧盯住她血痕班驳的手指。
  
  他们他们对你用刑了?!他小心拢住她蜷曲的手只是自己的手却忍不住地轻颤顾天涯他们对你用刑了!
  
  她勉强笑了一笑:是我差点就捱不住了
  
  顾天涯!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说过不许你来的!
  
  可是师父她低声道我不后悔我还是要来找那个答案。顿了顿她又道我知道会有危险我没想过它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可我已经有了接受它的打算。
  
  可他们竟然对你用刑!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愤愤道你只是个女孩子他们竟然对你用刑!
  
  牢房大门口的看守有些不耐烦地走动了起来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牢房内。
  
  这探亲也得有个限度吧?一个看守哼哼道这么嚷嚷可是不成的。
  
  宋思成在一旁笑了笑:人家父女难得再聚您通融一下。说着不动声色地塞了两锭银子到看守手里。
  
  看守这才点头:也是再嚷嚷也没几天了算了算了总不能让他们去阴曹地府见面吧。
  
  宋思成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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