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追老鼠

第20章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充满丹田,膝盖一屈一伸,身形倒拔三尺,随即向前跃进,一待气将用尽,身形下坠,脚尖即轻点绳索,趁机换气,再以「蜻蜓点水」之姿向前飞跃,远远望去,又如一只飞翔自如的苍鹰,又如一道不断升起又消逝的白虹。
展昭站在岸上,明知白玉堂轻功了得,却仍不免提心吊胆,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白玉堂在陷空岛曾以铁鍊连接两岛,横越江水,号称「独龙桥」,而白玉堂仗著一身好轻功,靠著独龙桥飞渡过江亦非难事,但是绳索不比铁鍊沈重厚实,况且河上风大,吹得绳索不断剧烈摇晃,白玉堂在绳上走著,也被风吹得几度站不稳,摇晃了几下,这一段距离虽然不过数十步之遥,却走得险象环生,令站在岸上观看的展昭一颗心提得高高的,放不下来。
一阵大风袭来,把绳子荡开,白玉堂脚一滑,滑出绳索,身体直直往河里坠!
「玉堂!」「五弟!」「白大人!」众人一阵惊呼,眼看锦毛鼠就要变成水老鼠!
这白玉堂好功夫!一手攀住绳索,急换一口气,借绳索的弹力往上一翻,重新站在绳上,不待站稳,几个腾跃,已离展昭只有数步之遥。
展昭吓出一身冷汗,不待白玉堂落地,急急奔上,一把搂住,携住手,跃回岸上。
白玉堂被一个温暖身体拥住,握住自己的手却是冰冷潮湿,抬眼望去,一双满溢著紧张和关切的眼睛盯著自己不放,让他放也放不下,走也走不了。
两人执手相看,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白玉堂才强颜一笑:「你来做什麽?」
展昭看著他又似含嗔又似含情的眉眼,竟觉得似乎已在梦中抚爱千百回,离情愁绪袭上心头,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吟片刻,才闷闷的说:「来送你。」
白玉堂见他气色仍有些颓唐,猜想他应该才刚刚酒醒,身体还不甚妥当,就快马加鞭赶来,此番盛情,令他感动,也令他心动,反手握住展昭的手,笑说:「好!不愧是白玉堂的朋友!」
展昭浅浅一笑,另一手把住他的手臂,两人相视而笑,情意融融。
前方飘来一艘小舟,舟上一名军官对著蒋平他们喊:「喂!前面在问了,你们停在这里做什麽?磨磨蹭蹭的,咱们什麽时候才走得了啊?」
蒋平连忙作揖:「抱歉!抱歉!开封府展护卫前来送行,白护卫和他说两句话,马上就好了。」
军官一听「展护卫」之名,肃然起敬,也作揖道:「既然是展护卫前来,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先向上头秉报一声。你们别耽搁太久。」
蒋平连声称是,军官命船夫速速前进,报讯去了。
蒋平连忙向岸上两人喊:「展兄弟!五弟!你们有什麽话,就快快说完,没时间了。」
白玉堂眉眼一挑,嘴角一撇,怒道:「才刚见面,就催著上路了。」
展昭无奈的笑笑,挽住他手:「君命难违,我们也别为难他们。」拉著白玉堂走到柳树後,避开众人睽睽的眼睛,展昭注视白玉堂,两手握住他的肩,眼睛里贯注了暖热的深情与关注:「玉堂,此番前去,一路小心,务必平安归来,莫忘了开封府还有人在等你。」
白玉堂见他双目温润晶莹,似乎盈满脉脉的情意,在柳荫与树稍筛落的金光中闪耀,看得他筋酥骨软,握住肩头的两只手掌似乎蕴含了高热,穿透衣衫,烘暖全身肌肉,五脏六腑也柔软舒畅,只有心脏是一阵快过一阵的怦怦乱跳,让他意乱情迷,全身燥热,他不禁松开衣襟散热。
展昭见他面若朝霞,双目含春,心神一荡,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开他的脸,避免情潮泛滥,往下一看,看见白玉堂敞开的衣襟下袒露出一方洁白胸脯,脑海里竟然浮现一幕景象,其中自己正伏在那片胸膛上恣意品嚐,舌间隐约还能感受到微微的咸味,而那片肌肤在自己唇下,随著自己每个动作轻颤,那景象过於逼真,使他情欲涌现,心中剧震,正要再把眼移开,却看见白玉般的胸膛上赫然出现几点红印!
白玉堂顺著他的眼光,低头一看,胸前几点红梅在衣襟下若隐若现,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展昭一见便知那是吻痕,不明究理的他,以为那是白玉堂与哪位红粉知己狂欢後残留的痕迹,不知怎的,心中泛出阵阵浓厚的酸味,酸得他心肝脾胃全纠结成一团,妒火中烧,一句话也脱口而出:「玉堂果然是风流少年,离别在即,犹有馀暇流连风流乡。」
白玉堂一听,为之气结,怒骂:「那是你……」话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只得咬牙跺脚,气呼呼的问:「你不记得昨晚的事吗?」
展昭纳闷:「昨晚……昨晚发生什麽事?」
白玉堂脑中轰然一声,紧接著是一片空白。
展昭仍在苦苦思索:「说到这里,我也觉得奇怪,为什麽我完全想不起来这几天的事?连你要走,我都不记得。」
白玉堂心想,这下可好,白白给人占了便宜,那人却浑然不知,这笔糊涂帐可讨不回来了。这种丢脸的事,自己也不可能再提,只能吞下这个闷亏。想到这里,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不想再多作解释,转身就准备回船。
展昭见他一脸忿忿不平之色,心里也跟著忐忑不安,料想自己可能是在醉酒时得罪了白玉堂,惹得白玉堂不悦。虽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是,敢做敢当才符合侠者风范,不论如何,先向白玉堂赔个罪才是。
他连忙拉住白玉堂说:「玉堂,是不是我无意间得罪你?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真是如此,你大可加倍奉还,我绝无怨言。」
话才刚说完,眼前白影一晃,展昭猝不及防,下巴挨了一记拳头。这一拳扎扎实实,若是一般人,早已打倒在地,亏得展昭内功深厚,脚步稳健,才没有被打倒,但也是下巴酸疼,头晕目眩。
白玉堂涨红一张玉面,咬牙切齿,瞪著展昭:「去你的!谁要你加倍奉还?那种事……呸!」啐了一口,转身几个箭步跃上绳索。
这次走绳索,一方面因为走过一次,已经抓到窍门,一方面因为怒气冲天,顾虑较少,脚步更为轻快便捷,不一会儿,人就登上船,钻进船舱里。
先前走开的小舟正好回来,负责报讯的军官发话:「太后有令,展护卫有功於社稷,今日拦下船只纯为挚交送行,其情可感,故不予以追究。送行完毕後,速速开船,以免耽误行程。」
蒋平回应之後,向著展昭喊:「展兄弟,麻烦你把绳子砍断,我们好开船了。」
那绳索系在两头,风吹得船离岸越来越远,绳索扯得笔直,结也缠得更紧,要解开已经相当不容易,为了争取时间,只得以利刃砍断,而麻绳编得相当结实,一般刀刃要砍断还得费一番工夫,展昭的宝剑削铁如泥,可以毫不费力砍断麻绳。
展昭举剑欲砍,却觉得这一剑砍下,不仅是斩断麻绳,也是斩断和白玉堂的联系,心中凄楚,不禁迟疑了一下,最後还是咬牙砍下。
绳子应声而断,半截落入水中,船上号角呜呜响起,整列船队也随之再度出发。
展昭站在岸上,目送船队渐行渐远,直至最後一艘船离开视线,没入天际,仍不忍离去,遥望著船队留下的波纹,怅然若失,他的心,似乎被人生生挖去一大块,却没有痛楚,没有流血,只有一片麻木和空虚。
风,吹起他的袍袖,下午的阳光依然刺眼,可是,他心中的阳光却已经走了。
天空,似乎变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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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现在可以走了。」
「传闻中,御猫和锦毛鼠感情不睦,总是斗个不休,於今观来,似乎不是事实。」
「是啊!他们俩感情可好著呢!手牵著手讲了好一会儿话,虽然後来不知何故,白护卫打了展护卫一拳,可是展护卫没有还手,还站在岸上动也不动,看著船走。」
「白护卫打了展护卫?呵呵,这两个娃儿真是有意思,难怪皇儿这麽喜欢他们,唉!现在派一个给我,弄得两人分隔两地,哀家倒成了坏人。」
「太后回鸾之後,多给些赏赐就是了,毋须挂怀。」
「说的也是。哀家有些累了,要稍作休憩,你先下去吧!」
「是。谢太后,微臣告退。」
一只素手摆了摆,帘幕垂下,燃著沈香的船舱恢复静谧。
船舱外,天色灰蓝,河水滚滚,托著船队航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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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别後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沈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敧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宋.欧阳修.《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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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一去已是数月,对展昭来说,却像是过了数十年。
原来思念是如此蚀骨断肠的郁闷,夜阑人静时,总是一个念头连著一个念头,想著那人飞扬跳脱的身影,宜喜宜嗔的眉眼,话语中的机锋,肤触的温度,想著想著,夜不成眠。
偶尔熟睡,总是梦见自己捧著那张无瑕的脸庞,像捧著最精致脆弱的玉器,深情而细心的,以眼睛,以唇舌,以手指虔敬谟拜每一寸肌肤,那梦境过於逼真,他的手可以分毫不差的描摹出那人脸颊到下巴的每个弧度,他的唇舌隐约记得梦中人光滑的肌肤和甜美的反应,还有灼热的气息不规则的喷在脸颊和耳鬓,引发一连串的悸动与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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