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60 誓不回头


林楚夕慢慢地将寒云的尸体躺着放在地上,捧了地上的雪,一把一把地向他身上撒去。白色掩埋了一切,他冰凉的身体,他流出的血液,还有他挂着笑容的脸。她最后一次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面庞,然后抓起一把雪,把熟悉的容颜一点一点地遮盖。
    她面无表情地站立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她的脸上泪痕已干,而她的心里最后一丝软弱也已经跟着寒云死去。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低下头去看,又看到了那把剑。剑身被埋在雪底下,只有剑柄的一抹黑色突兀地留在一片雪白之中。她蹲下身去,刨开雪,怔怔地看着剑发神。这柄剑跟着她不过一日,却见证了这么多生离死别。这一日对于她来说,过得太漫长,太漫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情结和挂忧,心底蠢蠢欲动的一种渴望,都让她又重新捧起剑,放到胸前。她回过头去看,极目处白雪如絮,再也不见故人身影。她别过头,轻声念了一句“对不起”,提起剑,朝着一个方向奔走了过去。
    死者已矣,可是她的生活还没有结束。她知道那个男子,她的丈夫,也在这里,却要面临着一场决斗。她要去找他,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他!
    因为他是她此时此刻,最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过了一个长长的通道,她站在了银装素裹的隔间里。朝前走就是六芒星阵了。她的头却开始隐隐疼痛起来。这里仿佛藏着她幼时的一段记忆,深埋在心底,她已经许久不去触碰。那个叫做弦歌的女子,住在她的灵魂深处,对于冥怡会的一切,都有着呼之欲出的熟稔,而她却从未觉得突兀。
    只有此刻,那种陌生而熟悉的压迫是那么清晰。她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台阶。三梯。然后跨进门去,径直走向中央的圆台。那个时候秦舟总是会和她打打闹闹,在这个圆台上追逐嬉笑。她走上了圆台。脚下是松软的雪。记忆里,冥怡会里从来没有下过雪,脚下的圆台是冰蓝的晶石砌成,倒映着两人小小的身影,而周围的墙壁则回荡着两人清脆的笑音。
    什么时候,记忆里的场景已经成为了不可触及的梦境?
    她盲目地朝前走着,眼神涣散,只有躯体在机械地移动。
    那个时候她还叫做弦歌,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用牵挂,那个时候她的心是空而明亮的,耳边不时都会有人开心地呼唤:“弦歌,弦歌!”
    而她此刻也听到有人在唤她。声音微弱。她循声望去,一个黑色的人影斜倚在室壁上。她张望着走了过去,看清楚了他的脸,惊诧地叫他:“秦舟!”
    “弦歌……你怎么来了?”他的身体很虚弱,话语声都很轻很轻,她不得不俯下身去,才能够依稀听清。
    “你怎么了,秦舟?”林楚夕全然忘记了他和她曾经是敌人,只是惦念着他的状态,着急地问。
    “我中了毒……但不会死的。”秦舟突然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弦歌……你来做什么?”
    林楚夕忽然反应了过来,右手手指按上他的眉心,灵气顺着指尖传入他的身体,他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秦舟举起手,想要拨开她的手:“我不想再欠你了……弦歌……你上次放过我……我也算帮过你……我没有告诉少主……你的身份……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你不要再帮我了……”
    “我……我不能看你受苦……我们是朋友啊!”林楚夕急了起来,左手拉开他的手臂,右手仍然按住他的眉心。
    “朋友……你太善良了……我只是……不想欠任何人罢了……”秦舟手上的力恢复了少许,一把就将林楚夕推倒在地,“尤其是你……”
    “秦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撑起身子来,不解地问他。
    “呵呵……这个有什么……可以解释的?”秦舟扶着室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弦歌……我最后一次帮你……你不要进去……君扬在里面……他会杀了你……”
    “君扬?”她的大脑像触电一般,瞬间变作了空白。这个名字,仿佛在记忆的心弦上,颤动着,却又像是被什么禁锢了一样,让她记不真切。
    她发愣的时候,秦舟的法杖已经指向了她:“我奉了少主之命……守在这里……就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你……回去……!”
    她却像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眼中一亮,问:“季颜是不是在里面?你是不是被季颜他们伤了的?”
    秦舟拼命地摇头,而林楚夕却已经确定了她的答案,推开他的法杖,就朝着里冲了进去。身后秦舟向她遥遥地举起法杖,口中念出咒语,那紫色的光刚刚凝聚成形,他却已经重重地向后摔倒在了地上。
    进了这门,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季颜抬起头,仍旧是冰蓝的洞室,但这一个和别处有大有不同。它的顶仿佛凿穿一般,望不到头,还有些微的天光洒落。地面和室壁上,都有莹莹水光波动。一座楼沿着对面的室壁而建,之字形向上,楼的顶上有一间小巧玲珑的屋室。这座楼并不是用冰晶砌成,浑身苍翠,竟像他以往见过的竹楼那样,有着别样的风情。
    季颜一直走到了楼下,抬眼看了看那间屋子。它的门轻轻的掩着,露出里面微微的金色的辉光。屋子的外观不足为奇,但它的颜色,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却又有不同深浅的蓝,让人赞叹它独具匠心的设计。季颜问道:“这就是君扬住的地方?”
    “嗯。”明夜一点头,“君扬自小就住在这里,十八岁以前都没有踏出过这个门。”
    他望了望阁楼上的小屋,话中已有了大战将临的紧迫:“我们就在这里等他来吧。”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在背后响起:“你不用等我了。我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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