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左手

第12章


    心灵受创的孩子全都流露着相同的阴沉眼神,我忍不住觉得石毛先生眼镜后
面也潜藏着相同的神色。
    “抱歉,声音太小,听不清楚。悲哀什么?”
    木岛的声音使我抬起脸来。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名单列出来了吗?”
    “啊,列出来了。”
     木岛将报告用纸摊在桌上,纸上打着大约十一个人名和住址。
    “我不知道祐美子有哪些朋友。打电话问女儿、找旧的贺年卡,好不容易才
找到这十——个人。”木岛说:“从这件事才发现我对内人多不关心。写一百份
报告比这个还容易哩。”
    “这才刚开始呢。”我把报告用纸从桌上滑过去,还给木岛。“在事发之前,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事?你太太有没有提过右手,或是右手有特
征的人?你接下来的工作是打电话给这些人。”
    “要我做吗?”
    “当然。还有,把化妆台、衣橱、餐具橱……所有家具的抽屉都打开来检查,
也许有什么线索。日记、笔记簿,甚至广告纸背面,都注意看看有没有涂写什
么。”
    我看一下表,站起来,收拾盘子。现在九点,离超市开门还有一个钟头。
    “好,走吧。”
    “去哪里?”
    “你的公寓。”
    “我家?”
    “对。”
    “查看内人的东西,之后——”木岛的鼻息吹人我的耳朵。“要来吗?”
    我用手肘狠狠撞击木岛的侧腹。
    “一大早在想什么,你这老头子。”
    走出店时,木岛追过来。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这么生气。”
    “我并没有打算去你家,我自认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
    “我误以为你要安慰我,所以我才是厚脸皮的人。”
    我充耳不闻,抬头仰望。乌鸦在天空飞翔,展翅盘旋的姿势仿佛移动的影子,
感觉比飞机的影子还大。
    我在步道上快步行走,边走边说:“我要去拜访九 O二室的山田太太,案发
当天她也看见可疑的女人。还有……也想去找叫做三木的人。”
    “三木……?啊,大概是那个叫做小光棍的人吧。”
    “小光棍?”
    “我女儿这样叫他,因为他一个人独居。我看我陪你去吧。”
    我想了想。“不,我自己去比较好。老鳏夫和小光棍握手的情景,光是想像
就让人感到忧郁。”
    木岛双手插在裤袋走在我旁边,以肩头碰了我一下。
    “要小心哦。”
    “当然,我会很谨慎。”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这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因为我好想靠在木岛的臂弯,但
这是非分之想。
    让木岛在三楼下电梯后,我继续上到九楼。但三分钟后,我又搭电梯到七楼。
因为今天是周日,九O二的山田家要到迪士尼乐园,正忙着做准备。年龄和我相
仿的山田太太冷淡的说:“已经全部告诉警方了。”甚至连脖子上垂挂着彩色水
壶的孩子,也以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我。发现自己是不速之客,我赶紧撤退。
    在七楼下电梯。不知是否假日都是如此,连接各住户的开放式走廊静悄悄的。
全部坐北朝南的这栋公寓,走廊的左侧挑空,柱子和栏杆外展开一片丘陵地带。
为了建设公寓社区,开发工作似乎无穷无尽,山峦到处可见开凿痕迹。巨大的挖
土机挖起砂土,裸露出灰色的岩层,使我联想到吃了一半的芋头蛋糕。
    在贴着三木名牌的门旁,挂着粉红色塑胶牛奶箱。三木或许也是奥林匹克C
的爱用者。
    用绳子捆绑的旧报纸和杂志堆,以及塞满空罐的超市塑胶袋堆在门旁,我一
面伸手按门铃一面看着这些东西。既然这么多废物堆在走廊,室内想必一尘不染、
整齐有序吧。我怀着祈求的心情期待着。
    “谁?”门内传出的声音细微,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隔着门说明来意后,听到拉开锁链的声音,从门缝间流泄出女性热门歌手的
乐曲。
    “嘿,你在调查木岛太太被杀的案子?”
    三木长相奇特,嘴唇闭拢两颗门牙也会露出来;一开口说话,类似婴儿乳头
颜色的牙龈全部清晰可见。
    我递出名片,简短的说明是个人调查时,三木把名片凑近眼前,几乎快碰到
厚厚的镜片,并且喃喃说道,嘿,你是保安员。声音与体型颇不相称,相当纤细。
    “听说你和木岛太太经常有来往?”
    “对。”
    三木门只开一条缝,也无意到走廊来,引起我的兴趣。我把脸塞在门缝间,
探视里面。
    室内窗帘紧闭,昏暗如同没有窗户。虽然主要是因为室内昏暗,不过,头发
剪齐到眼镜框卜,穿斜纹连身裤的三木,我以保安员的锐利目光都看不出他的年
龄。既像青涩的十来岁少年,又像惯作年轻打扮的叔字辈人物,甚至也可能是特
立独行的中年男子。
    我振作精神问:“木岛太太是怎样的人?”
    三木双手插在连身裤口袋,像是在家霸道、在外懦弱的孩子害羞时那样扭动
着身体。
    “她是个好人,非常爱照顾人,常常说人家送的节庆礼物吃不完,把罐头、
甜不辣、泡面等食物送来给我。哦,还有亲手做的布丁、烤牛排。味道差了一点,
不过我若挑剔可是会遭天谴的。她很慷慨,送来的礼物对我帮助很大哩。”
    也许像奥林匹克小姐说的,三木是自由工作者。我说声失礼,询问他这个问
题。
    “我是专业追星族。”三木嘻嘻嘻的笑起来。“从前我是规规矩矩的上班族,
但有一天我下定决心,与其把人生献给公司,不如献给偶像明星。从此,我一个
月去追逐偶像,一个月去热海的温泉。”
    因为声音太低,我的手不知不觉移向耳朵,靠近三木身边。
    “做自己喜欢的事,又能在温泉区逗留一个月,真令人羡慕。”
    “说是温泉,但我可不是去泡热水的。”
     厚镜片妨碍我看清他的眼神,但感觉得出声音中的起伏。
     “我是去泡药水,做临时工,充当新药的实验品。”
    三木隔月去做的工作,使我哑口无言,在热海的医院住宿一个月,服药,每
隔一小时抽一次血,说起来等于是人类土拨鼠。据说代价是五六十万元。
    “风险愈大的药,钟点费愈高。”夹着嘻嘻嘻的笑声,三木继续说:  “在
温泉区期间,不用愁吃。他们担心我衰弱,所以生鱼片、肉类什么的,拼命给我
吃好的。苦的是回到这里以后,与当红偶像一起坐新干线、搭飞机,加上参加音
乐会,钱再多也不够,所以只好把吃饭的钱省下来。我没有饿死,可说是托木岛
太太的福。常听说好人早死,原来是真的。”
    问起木岛枯美子的为人,第一次有人说她是好人,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然如此我仍觉得必须将这句话说给木岛听。
    “木岛太太是……这么说有点失礼,是因为知道你生活有困难,所以帮助你
的吗?”
    “你是说认识的契机吗?是从社会服务工作开始的。起先她来要求捐款协助
交通事故孤儿。我心想,来了一个哕嗦的老太婆,所以对她说了拒绝募款最有效
的台词:我自己正需要帮助呢。于是第二天,嘿,她就带着果酱,还有什么来着?
嗯,好像是煮甜不辣来给我吃。她家里似乎经常有人送礼。”
    “原来如此。”
    木岛家收到的礼物极多,这话与管理员所说的一致。
    木岛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送礼呢?虽然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些恶意,就好像用
指尖滑过别人家的窗框,察看是否有积灰尘一般,但我对木岛家收礼之多仍感不
解-
    “听说木岛太太很热心社会工作?”
    “我也一样。参加新药实验的工作,制药厂方面称之为义工呢。”三木得意
的笑着说。
    开头听到嘻嘻嘻的笑声时会起鸡皮疙瘩,但听过几次后,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有没有听木岛太太说过有关人际关系方面的事?不一定是义工同伴之间,
比方和附近的谁吵架之类,听过她埋怨或诉苦吗?”
    “你是要找恨她的人吧?”三木说着双臂抱胸。“那你到老人之家去看看。
木岛太太好像常到那里慰问,听说在那里和另外一位义工太太吵架。”
    我把木岛太太去慰问的老人之家地址抄录下来。
    “谢谢,今天下午立刻去。”致谢后要关上门时,又被微弱的声音叫住。
    “为什么大家都想听我的看法?昨天也有侦探来问东问西的。”
    “侦探?”
    “对,说是在调查木岛太太的案子。”
    “昨夜吗?”
    昨夜去找石毛先生,伪装木岛枯美子侄儿的人物掠过我的脑海。灰色西装、
中等身材、头脑灵活……我说出石毛先生遇见的男人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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