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左手

第19章


我曾一度因丹羽太
太右臂包着绷带而怀疑她的事,也被他看穿了。
    “你们在吃拉面时,我问过店员。据说是被杂烩汤烫伤的,当时有一个店员
也在场,所以应该可以相信。前天发生的,因此她是清白的。”
    我从糕饼盘抬起脸,看着侦探问:“要做侦探,需要怎样的素质?”
    侦探寻思似的沉默下来,片刻后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命中我的脸颊。
    “即使面对一口气吃下三个军舰大的蛋糕的女性,也绝不动声色。这是优秀
侦探的惟一条件。”
    与侦探的谈话拖太长,回到公寓时已经十二点多。与老人安养中心的人、丹
羽太太、侦探等初次见面的人晤谈,消耗了许多精神,我喝下一杯热牛奶后就上
床睡觉。
    翌晨,被闹钟叫醒,我才脱下前一天的衣服,沐浴更衣,然后匆匆绑好装垃
圾用的黑色塑胶袋。冲出公寓时,我右手提着垃圾袋,左手伸入外套衣袖,同时
背起背包,一副急慌的模样,所幸口中没有咬着白面包。
    “抱歉、抱歉。”
    这是第三次聚会。木岛坐在几乎成为我们的固定座位上,一手握着咖啡杯在
看报。
    “已经知道冒充你太太侄儿的人的身分了。”
    “快告诉我。”
    我隔着桌子递出侦探给我的名片。木岛一瞥,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仿佛看到
连日涨停的明牌股票的走势图。
    “一个狡猾的男人。”我用门牙咬着汉堡说。在吃完汉堡之前,我扼要的告
诉他被侦探跟踪、在黑暗中反击,以及在咖啡店的谈话。  “他说是故意被我发
现的。太瞧不起人了。”
    “是吗?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生气。”
    木岛从我的盘中拿起炸薯条放入口中,以沙哑的声音说。女儿念小学时,远
足回来就像你刚才那样,把远足的见闻告诉我。木岛交互看着放在桌上的名片和
我的脸,一面这样说。
    “这个侦探,似乎是相当有吸引力的男人。”
    “咦,你嫉妒了?”尽管已经决心不再对木岛产生恋情,我仍与咖啡同时吞
下口水。
    “不,我没资格嫉妒。如果真的要说,有点类似在门口目送女儿去远足的那
种心情。”
    光听内容,对我的问题不表肯定的木岛,一定会使我不满。然而,他抬手抚
摸白色逐渐醒目的胡须刮痕的神态,使我联想到在烘干机内旋转过后缩小的毛衣,
感到胸口疼痛。
    到医院探望盲肠开刀住院的木岛时,也产生过类似的感情冲击。那已是十年
前的事,想起来犹如昨日。
    敲病房门时,我只是木岛的属下,但探完病,在走廊关上门时,我已成为木
岛的女人。站在公司最前线,目光锐利,兢兢业业工作的木岛,并未使我心动。
然而,看到他穿蓝色条纹睡衣的刹那,我竟坠入了情网。
    原本只是盲肠手术,没什么大不了,但躺在床上的木岛好像被宣告不治之症
般,脸颊挂着苦恼,言词充满忧虑,有如诉说世界末日已到的宗教家。在围绕病
床周围的布幔阴影下第一次接吻时,嘴唇的触感不用说,数日未刮的短须扎在脸
上,有说不出的爱恋。——在我翻阅心中的相簿时,木岛拿起桌角的笔记簿。
    “我照你的吩咐,一一打电话给内人的朋友,但只听到一些悼念的话,没有
得到任何情报。”他翻动笔记簿说:“枯美子好像常到文化中心上课。”
    “这一点侦探也说过。我明天要和他一起到文化中心看看。”
    “你明天不当班吗?”
    “据说‘英国文学欣赏’是隔周周二开讲,也许可以找到某些线索。我决定
奉献我的假日去看看。你也去怎样?"
    “算了。”
    一时我以为木岛不悦的表情是因为讨厌和侦探见面,但我误会了。
    “内人似乎对担任文化讲座讲师的副教授很着迷,与其他上课的女学员为了
争宠吵得不可开交。”木岛以忍受牙痛的表情,把妻子的朋友透露的内容说出来。
从表情可知,木岛不想见的不是侦探,而是妻子心仪的讲师。
     嫉妒了?我执拗的想问刚才问过的这句话,但紧咬嘴唇压下这股冲动,我担
心万一他承认,说不定我会把桌子掀了。我的心,而不是我的牙齿,正承受着拨
掉智齿般的强烈疼痛。
    听到声音我才回过神来,视线由木岛的眼镜边缘移到镜片中央。
    “这是寄给祐美子的礼物。”
    “礼物?”
    本来以为是别人送的,但听下去才知道是电视公司寄来的奖品——女用手表。
    “她是参加有奖征答而得奖的。节目名称很奇怪,叫‘哇,真受不了!’还
是‘怪怪另一半’什么的。发生这种事以后奖品才寄来,真有点讽刺。她的签运
一向很强。”
    木岛眼神呆滞的说,现在住的公寓也是枯美子抽中签而买的。
    “是吗?”我终于按捺不住,发出焦躁的声音:  “难道你认为其他参加者
因为怀恨奖品被你太太赢走而怎样吗?”
    “……抱歉。我只是想讲出来让人听听罢了。”
    木岛把头低下,然后说,这只表你要吗?还满漂亮的,挺适合你用。我简直
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得不用力抓着椅背,以免从椅子上滑落。
    “不,不要!”
    “别用这种尖锐的态度对待我,拜托。”
    木岛抬头看我,拿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摸索口袋。要拿那只手表吗?我防备
的猜想着,但他慢慢拿出一只小小的方形铝罐放在桌上。因为表面有松鱼的图样,
一望即知是调味料的罐子。
    “照你的话,我翻找家里的抽屉,在厨房的食品柜中发现这个。”
    仿佛被木岛的声音牵引,我把面孔凑近罐子。这里面到底收藏着什么?
    “打开给我看,快点。”
    我抬抬下巴。木岛以更慎重的态度打开盖子。随着干松鱼味,十数张黑白小
纸片从罐口落在桌上。我把散落桌面的纸片收集起来,像玩扑克牌游戏“神经衰
弱”一样将纸片排列起来。纸片一共十四张,全部印着黑白条码,似乎是从商品
的包装纸剪下来的。
    或许在刚丧妻的木岛眼中,黑白的搭配十分不吉祥吧,他以碰触毒蝎般颤抖
的手势指着纸片说:  “仔细看这些数字,每一组条码都是49两个数字开始的。”
    我的视线扫过每张纸片,确认木岛所说的数字。
    以黑白二色构成的条码到处可见,但这样仔细观察尚属头一次。看起来像条
纹的记号下面,每一组数字都有十三位数,而且正如木岛所说,全部都是49起头。
    “死、苦、死、苦……”(注:日文数字4与9的发音谐音)
    木岛仿佛念咒文般压低声音念着,并以指尖捡起一张纸片递给我,露出求救
的眼光问:
    “你不认为有什么含意吗?”
     在汉堡店前面和木岛分手后,我抵达阳光超市,在推开保安室的门之前,
先到隔邻办公室。我请副店长帮忙以扫瞄器解读木岛交给我的条码,他欣然允诺。
他面对着设置于办公室一角的电脑,拿起莲蓬头状的手握式扫瞄器扫过纸片。哗
哔声之后,厂商、商品名称、价格等纷纷出现于显示器上。
    最近,几乎所有商品的容器、包装纸上都印着生产厂商的条码。这叫做来源
码(Sourse Marking),超市等零售店的收银处,会以POS终端机解读这些来源码,
将资料送到公司的控制主机(Controller)。控制主机再根据商品密码找出设定价
格,然后重新送回收银处的POS终端机。
    我听着副店长的说明,一面迅速的将画面显示的内容记在笔记簿上。
    鹤屋米果一九八元、青空乳业养乐多三P二四八元、小泉肉包五P三四八元。
    十四张纸片上面的十四组条码全部扫瞄后,判明是这三种商品的密码。我也
毫不遗漏的记下米果四、养乐多五、肉包五等商品数量。
    “这十三位的数字,”我指着纸片下方问:  “全部以 49开头,有什么特
别含意吗?”
    “哦,这叫做JAK密码,是世界通用的密码,十三位数中的头两位数或三位
数,是国码。日本的国码是 49,所以国产品的密码大都是49开头。”
    “从这三样商品可以想到什么?任何事都可以。”
    “这三样商品有共同点啊。”
    我拿着笔等候副店长说出下文。
    “三样商品都在举办促销活动,剪下条码寄来,就有可能中奖。”
    木岛认为从调味罐中发现的条码有特殊含意,但要从这些收藏于空罐内的条
码找到杀妻凶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惟一得知的是,木岛祐美子是抽奖迷。连同电视公司寄来的奖品,都是对解
决案件毫无帮助的线索,应该从笔记簿上撕下来。
    回到保安室时,电话铃响着。拿起听筒来,听到低沉但清晰的声音在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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