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可是我不能丢下我娘不管。”她急切地看着凌子霄，很希望下一刻他能点头。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是有一点，恐怕你还不知道。”
  
  元若困惑地看着他，面上带着询问。
  
  凌子霄幽幽一叹，缓缓道：“我救了你，消息很快传入太后耳中，太后勃然大怒，不仅调动皇上的御林军，还暗中派遣大内高手，势必要将你我杀无赦。”
  
  元若一惊，黯然垂首，如今她与他已成生死盟友，再由不得她妄自任性了，不由歉然道：“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凌子霄负手而立，素旧的衣服与他雍容俊逸的气质大为相悖，他勾勾嘴角，一派气定神闲，回道：“千万别这么说，既然我肯救你，便早已想到了后果。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忍耐几日，等外边缓了风头，我定会助你母女相见。”
  
  他说得一脸淡定，元若静静听着，心中歉意与感激并生，她沉默着，不知再说什么。见她良久不语，凌子霄心中了然，眸光微微一闪，增了几分柔和：“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代你报个平安。”
  
  元若蓦然抬头，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又有些迟疑道：“你只身犯险，万一不测——”说到此处，方觉失语，她立即打住了话，换上忧虑之容。
  
  只见凌子霄微微一笑，笑意里隐隐透出自负：“相信我。夜探元府，还难不倒我。”
  
  可是，元若怎会知道，凌子霄，就是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暗组无邪？虽然他敢独闯刑部大牢，成功解救了她，可如今太后派出的大内高手与武功平平的狱卒不同，她仍不免有些担心，半信半疑道：“你确定？”
  
  凌子霄邪邪勾嘴，恍若笑傲风月般，却但笑不语，径自除下元若头上一根发簪，收入袖中，丢给元若一句话：“乖乖在这里，等我。”
  
  微微一笑后，随即大步而去，只留下一丝淡淡体香，元若微怔之后，亦是解颐而笑，退回石床闭目养神。能有这种自信笑容的人，她无须再担心什么，只盼着娘亲一切安好，一颗纠着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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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一个人影越墙而入，悄悄潜入元府，他的脚步，仿佛鸿毛着地般无声无息。夜间，是隐秘办事的最佳时机，外头通缉正紧，凌子霄不得不等到入夜，方可潜进元府。恐人发现，凌子霄左藏右避，仿佛对元府结构、地形和路线十分熟悉，很快，他就找到了西苑。
  
  初心阁灯火幽幽，寝阁外竟然还有重兵把守，凌子霄眼神暗了暗。从大门而入已不可能，他隐入一处暗角中，观察了一遍寝阁的门窗，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寝阁后墙的小窗上。
  
  他扬起一个笑容，笑得邪魅而轻狂，瞳光一聚之后，他射出一块石子，随即，看守后墙的侍卫无声倒下。他再抛出一块掌心大的石头，往侧墙方向射出老远，其余侍卫听到声音，以为有人，急忙呼喝其余人等一齐追去。
  
  对于一群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的人，只需稍稍使出最低级的千术，便可轻易使那些人上当。凌子霄戏谑一笑，“啧”了一声之后，鄙视道：“愚不可及。”
  
  他走至窗下，暗暗使出内力，窗板轻松被击开，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开了。他微微一跃，潜进了寝阁中。
  
  听到有女子啜泣的声音，凌子霄微微蹙眉，埋身在暗角里。
  
  屋里的灯光昏黄昏黄，古朴简单的木制家具和摆设毫无光泽，在幽幽烛光里更显清寒、冷寂，而萧瑟。
  
  “二姨娘，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韦缦君的贴身丫头哭哭啼啼，被惊得惨白了脸。
  
  “我没事，咳病又犯罢了，你去厨房再替我熬些药来吧。”韦缦君看似虚弱，她挥挥手，将冬梅打发了下去。
  
  她是累了，只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冬梅纠着眉，却是不放心，走了几步又回了头，看见韦缦君一脸安详，算是缓下心来，匆匆走出门去。
  
  清冷的初心阁，几盏灯火轻悠摇曳，纱帐后的墙面上，一个暗影渐渐放大，无声无息的映在墙面，幽然移动。
  
  不知是不是风吹开了窗户，一股阴凉的气息渐渐压迫而来，韦缦君压抑着身体的痛楚，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心，蓦然慢了一拍！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人何时闯进了屋，已然站在床前？！
  
  韦缦君本应是惊恐万状，可她，竟是柔柔一笑，眼底淌出浅浅的悲伤、幽怨，和绝望。
  
  “她终是不放心么？我从未想争过什么，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她嘴里幽幽吐出一句话，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悲伤与痛苦逐渐漫至全身，她抑制不住，再次吐出一滩乌紫的血。
  
  凌子霄定睛看了看血迹，心下大骇：“夫人！你——”
  
  看这情状，他已明了九分。他来得，还是迟了——
  
  “若儿走了，我已无心留恋，她终是可以放心了。”韦缦君虚虚弱弱，眼泪倏然奔出。
  
  午时将至之时，她置身被困于寝阁，心念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女儿，她却是毫无办法。
  
  她哭过、求过，喊天不应叫地不灵，换来的仍是无穷无尽的绝望，卓媛最后一番话，不住回响耳际，她的心，仿佛沉到了无底洞。
  
  她作为一个母亲，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儿，唯一的牵挂，被命运生生的从身边抽离，她于这世上，还有何用？
  
  在元府苦苦挣扎了十几年，她终是累了，累得虚脱，为的是什么？一个誓言？她无力大笑，笑得妖娆，癫狂而绝望！
  
  竟只是为了一个誓言，他违背了！而她，却傻傻坚守了十几年！无尽的折磨，低贱而卑微的苟活着，她终是守不住，最后葬送的不是自己的命，却是一直呵护着的亲生女儿。
  
  她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
  
  日落西山，一杯毒酒入肚，辛辣而暖热，韦缦君对着窗外匀匀洒落的日晖，闭眸，嫣然含笑。
  满地，是碎了的瓷瓦，亦是，打碎了青春的梦。
  
  若儿在路上，一定很孤独吧？娘来了......她心里凄凄默念。
  
  胃里绞得生疼，一种刀刮的疼痛，辛辣辣的，扩散全身。“一点红”这剧毒，两个时辰后才会发作。韦缦君惨白着唇，已经面如死灰。
  
  凌子霄将她扶正，欲将她体内的毒血尽数逼出，或许如此，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韦缦君服毒已久，显然正是发作之时，“一点红”毒性剧烈，发作之前若无解药，就算神仙也无力回天！
  
  韦缦君开始神智混沌，见黑衣人欲要救她，心中不解，面无生气的低低道：“为什么救我，你不是要来取我性命么？”
  
  凌子霄俊脸冷凝，一刻不敢放松，将自己的内力徐徐输入韦缦君体内。
  
  “夫人，您为何不愿多等一刻？若儿姑娘没死。”他沉声回道。
  
  “你、你说什么？！若儿真的没死？！”凌子霄的话直直撞入心中，韦缦君心绪紊乱，腹中又一次绞痛，再次吐血！
  
  凌子霄大惊，扶住她往后倒的身体，再次运功，突然被韦缦君紧紧抓住手臂。
  
  “告诉我，若儿没死，是不是真的？”她已经虚弱得不行，乌紫的血色愈发加深，弄污了一身衣裳。
  
  “是真的，我将她从大牢中救出，平安无事。她不放心夫人，托我前来报声平安。”凌子霄长叹一声，取出从元若发上摘下的银簪，缓缓递至韦缦君眼前，眼神无尽黯然。
  
  没想到，他终是来晚了一步。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刻意的安排？明明不必分开，却又阴差阳错。
  
  “若儿没有死，太好了！她如今在哪儿？”韦缦君抓紧手中的银簪，霎时喜极而泣，激动得仿佛回了气色。
  
  “我将她安置于一处密室中，那里很隐蔽，她很安全。”
  
  韦缦君的呼吸忽然加促起来，凌子霄面上一变，再次使掌运气，却被韦缦君止住。
  
  “无用了，我——我已不行。若儿没事，就、就好，此生我已无憾。只要、只要她好好的——”韦缦君顺上一口气，很努力地呼吸着，她已经渐入混沌之中。
  
  “夫人——夫人！”凌子霄铁寒着脸，俊逸的外表下，冷肃的气息渐渐弥散。
  
  韦缦君不能死！他心中呐喊，想起密室里焦急等待的元若，心里莫名生痛。他，如何回去交待？
  
  韦缦君大口大口吸着气，喘出粗重的声音，她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立时涨得通红，仿佛将欲窒息！
  
  她紧紧抓住凌子霄的手，很艰难、很艰难的，才道出一句话：“替、替我——好好照、照顾若儿——答、答应我——”
  
  凌子霞微微收眸，不让眼里的悲哀流淌而出，他亦是握紧韦缦君的手，任由她泛白的指甲嵌进肉中。
  
  他动了动干燥的唇，一字一顿，低低道：“我答应你，今生今世，照顾若儿。”一诺千金，凌子宵说到做到！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伤魂
  凌子霄的承诺，换来韦缦君淡淡的笑意，她微微扬起绝美的唇弧，俏美的脸颊倏然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