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北风在山崖下呼啸，凉意袭人。
    “你走吧。”南书陌无限伤感，坚忍地撇开眼。
    玉萦雪心里委实难以决断，此时见南书陌这个样子，更是为难。她以为师娘只是心痛儿子，以为面对陌哥哥会好些，可……她呆呆地站着，南书陌一动也不动，也不看她，也只是那么静静地不发一语。
    你的目的达到了，陌哥哥自己主动拿出这玉蝴蝶，该毅然决然地去和原拓飞双栖□□才是，为什么心内这么沉重，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陌哥哥，你，你就忘了我吧，我对不起你，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
    “世上有比你更好的人吗？纵然有，又能有哪个是我一直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吗？”南书陌凄然道。
    玉萦雪呆住，说不出话。
    “雪儿！我对你……永远也不会改变……”
    听着南书陌那样如梦如痴，情意依旧深切的话，玉萦雪只感觉心内迷茫一片：陌哥哥是永远也不会改变，可是自己为什么变了心呢？为什么自己竟没能守住以前的承诺？她就是一个负心薄幸的女子！那么，还是走吧，我是没有资格接受他的爱的，没有资格，又怎么能继续伤害他？
    陌哥哥，你恨我吧，我宁愿你恨我！但玉萦雪却知道，南书陌是永远也不会恨她的……
    回过头，再看看南书陌，抬起同样沉重的腿。刚跨出几步，却听“噗”的一声，她悚然回头。却见南书陌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地上就是他喷出的一口鲜血。
    玉萦雪赶忙奔回。南书陌扭过头，闭上眼，道：“没什么，我没什么……你走吧……”一口鲜血忍不住又是喷出，只溅到玉萦雪雪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玉萦雪泪又涌出，咬着唇，掏出丝帕替他擦去血迹；南书陌一把握住替他擦血的小手，道：“雪儿——”
    玉萦雪凝视着他，内心激荡不安。
    南书陌紧紧地捏着她的小手，也呆呆地回视着她，似乎是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看她的时候了！
    飞舞的落叶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回身，终于慢慢落了地。
    她终于将手里的玉蝴蝶放回南书陌手上，下决心道：“陌哥哥，我，我不要退婚——”现在还没有和原拓飞成婚，那一切回头还来得及！人生在世，自然不能只顾自己快活，自然还有责任和信义……她不能负他！
    南书陌眼里射出一丝喜色，随即又湮灭了，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道：“你这次来不就是……”
    “我这次来，是，是想和你决断……我移情于他，连累你声名都跟着如此狼藉，又怎么对得起你，怎么还能嫁给你？所以这次才想下决心来……希望你另娶他人，忘了我！可是，你既然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我怎么还能这样狠心背弃你？”玉萦雪低着头，歉疚万分地道。
    “雪儿！”南书陌升起一丝激动的情绪。
    “陌哥哥，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和你——成亲……”
    “那，原拓飞呢？”南书陌内心也激烈地挣扎起来，沉默了一会儿，问。
    “我，会忘了他……从此，就当，世上从来没有他这个人……”玉萦雪咬着下唇道。
    南书陌怦然心动，但还是呆呆地凝视着她，默默不语。
    “陌哥哥，你不相信我？要是你嫌弃我……”
    “不！雪儿！”南书陌急急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那么，我们……”
    “雪儿！你真的愿意嫁我？”南书陌不敢相信。
    “是！”玉萦雪抬头，坚决地道，“我也该下决心了！老是犹豫反复，让你们都……”
    “你不后悔？”南书陌道。
    “我——”玉萦雪摇头，道，“能嫁给陌哥哥，本就是我的福气，还有什么后悔的？只是我其实真的已经配不上……”
    “雪儿！”南书陌再也忍不住，一把搂抱住玉萦雪，眼泪再次迸出，“雪儿！我真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陌哥哥！我们很快就成亲吧。我以后，我以后一定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再也不让你伤心了！”玉萦雪抚摸着他嘴角的血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南书陌激动地吻着玉萦雪，又情不自禁地问：“雪儿！雪儿！你真的愿意？”
    “嗯！只要陌哥哥不嫌弃，你要愿意，我，我也愿意。”玉萦雪飞快地再次回答，知道他定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话，要再次寻求保证。
    “雪儿！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永远都是愿意娶你的，我永远都盼着娶你的那一天的！”南书陌露出像小孩子一样纯真稚气的笑容，这笑容叫玉萦雪看着也觉得跟着心碎了。
    一向是那么坚强，一向是那么冷静，一向不会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意的陌哥哥，此时却像一个世上最脆弱的小孩子，他终究还是凡人一个呀！自己怎么就能让他受了这样的苦呢？
    那原拓飞，那原拓飞……他性情开朗，总是笑嘻嘻的，总该熬过去的，不是吗？自己和他之间也不过是口头承诺，纵使弃了他，他也不会受世人的唾弃，他是活该——想到这两个字，也觉得自己残忍。但是又马上克制自己不要这样想，不能再这样犹豫下去了！但愿他会很快忘了自己，或者就是痛恨自己，然后就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谢妙法见儿子和雪儿一起回来，不由又惊又喜，是雪儿找到儿子的？看他们依旧是携手回来，神情亲密，那么，他们难道竟和好如初了吗？
    玉萦雪低低叫了一声“师娘”，就低下头去。南书陌心情轻松了很多，伸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对母亲道：“娘！我和雪儿决定就这几日成婚，请娘安排——”
    谢妙法不等听完，立即大喜道：“果真？”
    “是，娘！雪儿已经答应和我成亲了！”
    谢妙法顿时热泪盈眶，拉着玉萦雪的手，道：“原来你这次竟真的是回来了……我还当你要……真是，师娘错怪你了！……”激动之余，竟至语无伦次。
    玉萦雪只觉得羞愧，心里更是下决心要做一个好妻子，不能辜负陌哥哥，更加不能让这个一直待自己像亲娘一样的师娘失望了！
    “娘！我和雪儿商量过了，婚礼从简吧，不必惊动什么人！”
    谢妙法一瞪眼，道：“你们订婚，世人皆知；成婚更是大事，纵然匆忙，也没必要遮掩！亲戚朋友该请的，自然还是要请，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的意思是极力想向世人表白自己儿子儿媳的清白的，所以竟觉得还是不要匆忙简单得好。
    南书陌虽然明白母亲心思，但是却并不赞成，道：“娘！我和雪儿成亲，关他们什么事，随他们说罢了！”
    “你们的婚事一波三折，现在总算尘埃落定，怎么能如此匆忙行事！这是喜事，当然要好好操办一场！”
    南书陌看向玉萦雪，道：“雪儿？”
    “随师娘的意思吧。”玉萦雪只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尽快……”尽快和陌哥哥成婚，尽快平息这些经久不息的纷扰，也尽快斩断她内心的犹豫……从此以后，她会一心一意地守着陌哥哥，再也不要这样犹豫不定了！
    婚礼就定于两天后举行。
    消息传出，天南庄早已热闹起来了。
    前一阵子因弟弟失常而一直在家侍奉母亲并管理家务的南淑英，虽对玉萦雪还是有些不满，但态度也已比前此要好些了。
    与天南庄相识相近的亲朋旧友也很快陆续赶到，这样出人意料的消息，自然是引起更多人的兴趣。这么一年多来，天南庄经历了起起落落，各种变迁，而现在居然有了这样的喜事，一般人自然也是为他们感到高兴。
    谢妙法本担心日子紧急，恐怕在京城里的皇帝大约会有责怪之意；可即便是快马加鞭，也是两天路程，他们毕竟是玉萦雪的亲兄嫂，不通知他们自然不好，而况玉萦雪还是公主呢！但玉萦雪却并不在意，反正她身份并未公开，也没必要告知他们。
    南淑英忙碌不堪，接待宾客和安排婚礼事宜；看玉萦雪却时常恍惚，心里究竟不快，找到机会，恨恨道：“雪儿！”
    “姐姐……”玉萦雪看到她的目光，还是有些畏怯。
    南淑英看了她半天，冷冷地道：“哼！若不是书陌没出息，非你不可，我真不能同意你们成婚！你最好把那些心思完全收回来！日后，如果你还有对不起书陌的地方，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你的！”
    “姐姐！”南书陌连连要打断姐姐的话。
    玉萦雪呆住，南淑英气哼哼地转身就走，并不去看弟弟怪责的目光。
    “雪儿……”
    “没什么。姐姐其实说的也对……”
    一时南书陌有长辈知交要去相陪，玉萦雪自回房歇息。刚到房里，她最小的师兄十一师兄送她一张便笺，上面是南淑英要她到庄后山林里有话说。她想到可能是刚才姐姐话没说完，赶紧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