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六章 醉卧金樽前(三)


秦子羡将昧儿拦腰抱起,小心地放在应床榻上,盖好被子。
    他的手指划过昧儿因醉酒而变得绯红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昧儿,他秦子承何其有幸,若我今生能得你如此对待,即使是舍了这江山,又何妨?昧儿,我愿意等你,用一辈子等你。
    子羡离开床榻,将殿门打开。小顺子正俯耳听里面的动静,见到皇上,立马吓得跪下,“皇…皇上,奴才。”
    “嘘,小声点儿。”子羡沉眸。小顺子忙捂住唇,眼神望屋内瞟。瞄了一圈儿,再抬头时正对上子羡阴沉的眸,心下发凉。
    “小顺子,你去豫清宫将朕的御案搬来,朕今晚在这儿批阅奏折。”
    小顺子张大嘴,“可,可今晚是…”
    “嘘,贵妃身体不适。”子羡低声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
    “是,奴才这就去。”小顺子叩首,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子羡叫住,“要小声,要快,别惊动后宫其它人。”小顺子允声,快步离去。
    回屋,房门身后关闭。
    一阵清碎的笛声响起,婉转而幽扬,仿佛在向静夜诉说自己无边的愁思。
    子承站在蓬莱湖中央的碧波亭上,眼睛望向丹桂宫的方向,手执一支通体茧白的白玉笛,放在唇边轻吹,手指堵住笛孔,松开,一曲《长相思》从唇边倾泻。
    绯静静地看着子承一袭紫衣站在月下的身影,听着那一曲《长相思》,心也不住悲凉起来,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碧波亭走去。夜风吹起她浅蓝色的裙摆。
    笛声蓦地停了下来,子承抬眸望向来人,敛住眼低的悲伤。
    “王爷,夜凉了。”绯衣轻声道。
    秦子承叹道,“夜凉了,她,睡了么?”绯衣答道,“娘娘应该歇下了。”子承苦笑,复又转眼看向绯衣,“我记得,你是上次跟着昧儿的宫女,你叫什么?”绯衣柔声道,“奴婢绯衣”。
    子承叹了一口气,重新吹奏那一曲《长相思》。
    绯衣闭上眼,和着笛声吟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若,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子承停止吹奏,“你知道?”
    绯衣浅笑,“奴婢原名,云端。”
    子承复述,“云端?好名字。”
    两人再无言,绯衣看着这个自己倾慕已久的男子,终是踏着一路笛声离开。她多想,安慰他,可是她不能,也不配,从她当年进宫开始,她便知,他为主,她为奴。
    夜殿凉,笛声声声入惆怅。
    小顺子差了另两个公公将御案小心地搬进了房,子羡望着屋外,小顺子低声道,“皇上放心,此事绝对未惊动其它宫人。”子羡仿佛是在聆听屋外的笛声,“屋外何人在吹笛?”小顺子乖巧地道,“回禀皇上,是镕土。
    “子承?”子羡半眯眼,语气轻快。
    小顺子试探道,“要不,奴才去劝劝王爷?”子羡摇了摇头,“让他吹吧,吹够了自然会回去。”小顺子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将门关上。
    烛火摇曳,窗外的丹桂树被夜风刮得沙沙地响。
    谁的等待,适逢花开?
    清晨。
    秦子羡更上龙袍,揉着眼打了个哈欠,小顺子端着青盐,试探道,“皇上,咱回豫清宫?”
    子羡走到床前,将我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收到锦衾中,“不了,这几日不要上朝,朕今日就在这儿陪昧儿,待她醒了就一起去给母后请安。”
    子羡不自觉地浅笑让小顺子起了一额冷汗,小顺子悄然退出房门,舒了口气,还真见了鬼了,这圣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邪门儿。
    我动了动了手指,悠然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沿上为我擦拭手背的子羡,我着实吓了一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端正地行了礼,绿袖低声道:“请娘娘更衣。”我瞥眼看了一眼盘中正红的华丽宫装,感到头疼,一连看了几个盘子。无菲就是些什么花钿,步摇之类的。
    子羡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有些不悦道:“谁准备的,怎么内务府只有这些个物什了么?小顺子。”小顺子咧嘴一笑,从门外迈进,他手中也有一个漆盘,我看了差点没直接晕过去,那是一个金制的硕大凤冠。
    头更疼了。
    下了地,头脑中一阵晕眩,额角突突地跳,子羡扶住我,绿袖拿了衣裙,轻声道,“请娘娘更衣。”
    凤袍加身,我任那镶有宝石的腰带将我腰身束住,一圈一圈,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我的脖子。
    无法挣脱,别无选择。
    裁雪执起玉梳要为我梳头,子羡淡然道:“我来,你们都退下。”
    我坐在铜镜前,从镜中看见了如此陌生的自己,正红凤袍衬得我的肌肤更加嫩白,眉间是金黄的丹桂花钿。
    子羡执着玉梳轻轻地梳弄,我看着他带有笑意的唇角,轻声道:“昨夜,是不是有人在吹笛?”
    子羡的手微顿,随即他淡然道:“没有啊。”
    我点头,感到有些失望,在记忆中,昨晚确实听到了一阵萧声,那萧声声声凄凉,让我想起了子承,竟没有人吹么?看来我真是病得不轻。
    子羡的手穿过我的发丝,绕成一个望仙髻,在耳边斜插入两友金步摇,他拿过凤冠往我头上戴,边戴边说,“好像在民间是说,只有丈夫能为妻子梳头吧,昧儿你听说过么。”他挑眉,表情是那样随意。
    我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用眉笔蘸了螺子黛,手指轻挑起我的下巴,我对上他璃玉之色的瞳,心中一阵酸涩,果然是兄弟,竟这么相似,他画好眉,搁下眉笔。拉起我一只手捂住他的眼。
    “觉得我的眼很像子承?”我无言,默默点头,他轻叹,“那就遮住它,我要你看到的是我,我要你一辈子看到的都是我,秦子羡。”
    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慕恒昧,是我的妻。”他伸的手电筒揽过我,下巴搁在我头顶,我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了。“我……”
    子羡轻笑,“昧儿,我知道,我等。”
    我的心也如同被三月暧阳照射了般,否则,怎会如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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