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子承离开，已有半月，脸上的伤亦好得差不多了，丹桂宫，如既往的冷清，俪贵人偶尔来坐坐，子羡却来得越是频繁，每次总带上几瓶药水，亲手勺给我喝，我却还是不想开口。
    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太后终是耐不住后宫的沉寂，领上一小队人马去云中寺祈福了，彷佛，一切都未发生，但我知道，很多事都不一样了，那些过去的事，常会以梦的形式回放，离去的子承，离去的绯衣，死在我眼前的冯恬儿……
    他们都如此真实地存在过。
    苦笑，我写字问绿袖，现在是几月了，绿袖笑答，九月底，娘娘的生辰到了呢，是啊，生辰到了，这才发觉我今年也不过才二八年纪。
    昔日领了小顺子进来，小顺子低头叩我，将手中的漆盒放下，堆起了一脸笑“奴才小顺子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小顺子道“启禀娘娘，皇上口谕，天朝千秋节至，又逢爱妃生辰，特设大宴于青龙殿，邀肃、芜、南、朔月四国大使赴宴共享圣典，皇上特地命天下第一绣娘赶制华服一套，娘娘请看。
    小顺子揭开盒盖，露出一方绯红色的衣角，“请娘娘今晚移驾青龙殿赴宴。”
    绿袖遣他出去，我望着昔日手中的漆盒，良久无言。
    昔儿打开漆盒，将其中的华服取出，为我一层层换上，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绯红色长裙纬地，银白色的月桂开满双袖，胸前是银白色锦胸，银线勾出几缕祥云，三千青丝挽成飞天，斜插入一支银凤钗，肤若凝脂，黛眉轻扫，纤手点上几许银粉于左，将桂花状的小伤痕点缀，一时更添妩媚。
    绿袖扶过我，“娘娘可是要去赴宴？”绿袖去传凤可好？”我摇头，向宫外走去。
    夕阳垂在青龙殿处，云雾缭绕。
    待到我行至青龙殿时，夜色已经降临，宫中点起宫灯，高高地挂在廊上。
    “皇贵妃驾到－－－－。”我亲移莲步，向着子羡走去。我与他对视的瞬间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走至上殿，子羡执起我的手扶我坐下，殿下的几位宫妃起身，“臣妾拜见皇贵妃，贵妃娘娘长乐无极。”接着便是大臣们。
    子羡含笑看我，伏到我耳边轻声说，“昧儿，生辰快乐。”我浅笑，嘴角扬出一个慑人心魄的弧度。
    子羡道：“今日乃天朝千秋节，众爱卿只需大快朵颐，不必拘礼。各国大使能赴此宴，朕心甚喜，也请观赏歌舞，今日不谈朝政。”众臣皆起身向上拜谢。
    贤妃颜殊突然举樽向皇上笑道：“皇上，臣妾早有耳闻贵妃姐姐在肃国时便以一舞俘获万人之心，今日不妨就此良辰美景要姐姐曼舞一曲如何？”
    子羡迟疑地看着我，我浅笑，轻轻点头，子羡朗声大笑：“哈哈，好，那便由贵妃准备准备。”
    我退下，心下了然，执起笔描上几笔，要司乐坊按图来布置。
    那时，我不知这一舞飞天，会颠负这个王朝。
    一个时辰过去，众人都有些焦急，空中突然燃起一声烟花，昔儿步入殿中，道：“贵妃娘娘已准备好，请皇上以及诸位上宾移步栏前。”
    子羡起身，走向殿外，走至玉阶，才发现宫殿下方搭起了几根高杆，四周皆用水纹色轻纱掩住，能看清杆中高台，高台位于五根长杆正中，台周是五彩的绸，皆系于高杆上，随风摇动。
    我立于高台之上，着一身纯白色羽衣，一头长发随意池下，其间坠上圆润的珍珠，轻纱掩面，仅露出半边脸，目送秋波，丹唇微勾，轻纱扬起，更添一分亦真亦幻的美。
    悠扬的笛声响起，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子轻纱，明乱坠，月影凄迷，云袖翻飞舒卷，羽衣亦随之扬起，忽有一阵击鼓声传来，女子轻盈地踏鼓点而跳动，至绸上，凌空而飞旋，宛若仙鸟一般，鼓声加快，女子亦加快脚步，轻纱、素羽翻飞，竟如同御云飞行。
    鼓声突如雷声般震耳，彩绸一齐断裂，众人都为起舞的女子捏了一把汗，然，女子浅笑，面上轻纱掉落，素手执绸，吊于台周飞旋，轻纱掀动，美艳不可方物。
    子羡双手扶住玉栏，眼中只剩下飞旋的白衣女子，绿袖站在不远处，手执玉笛，眸色黯然。
    我昂头，青丝在空中飞扬，羽随风飒飒，扬唇，鼓声停止，我亦落地，栏上众人呼吸一窒，我浅笑走赂玉阶，白色长裙逶地十尺有余，盈盈一拜，还未行礼便被子羡扶起，他将我搂在怀中，低头浅吻我在脸上的银色月桂。
    人群中，一身暗红宫装的秦汐别过脸去，转身离开。
    子羡扶我入殿，众人方才入座，便有宫人来报，说是秦汐秦昭仪亦准备了表演，为大家助兴，子羡点头，执起一盏酒。
    秦汐一身暗红色宫装，金丝鎏边，长发高挽作朝天，坠下金色的流苏，眉间一点殷红的朱砂称得皮肤吹弹可破，她徐步至殿前，臣妾准备了《九倾杯》一首，若不入圣耳还请皇上，娘娘勿怪;
    子羡饮尽杯中酒，于案下执起我的手。点头，爱妃谦虚了。’
    卿何将长发束起，一身月白色长袍，执剑起舞，秦夕搬来古琴来奏(素手弄弦，凭一个个音从指间泻出，回响在夜空之中)乐音如一阵秋风，吹落万树残叶。
    骤然风急，秦夕加快了拨弦的速度，卿何亦加快脚步，剑舞飞扬，柔中有刚。一曲《九倾杯》唱出。
    一倾杯，诸侯未见武王祠，狼烟四起兵家刃，烽火燎日，铁蹄四踏，沙场望车兴。
    二倾杯，京师忽传易风雷，新王漫登青龙殿，江山旧裔，尽皆作古，慷慨作词归。
    三倾杯，圣者新策定东西，春风故知拂南北，战袍轻解，文韬翻覆，不过加黄衣。
    四倾杯，人间四月正芳菲，墨客言笑盛世杯，玉亲歌楼，红颜曼舞，共饮桃花碎。
    卿何剑峰忽转，长袍翻卷，剑指穹户。秦夕低头专心拂琴，一勾一拨之间古琴冷冷，如何一川奔泄而下的瀑布，击在螌石之上，扬开千朵小花。
    子羡无言，又斟一盏酒，默默吞下：
    秦夕左手挑弦，右手横扫，唱道。
    五倾杯，旧帝西游鹤空啼，有情却叹无情恼，昔年远纵，徒留社稷，子然为君悲。
    六倾杯，继年举樽应难识，笙歌夜夜深宫曳，故臣叹去，弄人笑至，难挽前朝治。
    七杯倾，不思狂澜却征妃，玉壶斟得三千泪，天时悄渡，星辰偷换，暗将兴亡题。
    琴声如立如诉，我低头看秦夕，被她的才情所折倒，琴上点迹斑斑竟是她淌下的泪。
    秦夕抬头，眼角是一片晶莹，如同早晨的露珠点濢在她奇异的紫眸上，花了众人的眼。秦夕缓缓闭上眼，左手扫过三弦，右手摇动，有撼天动地之势。
    八倾杯。边疆乱马战马嘶，兵败山摧身先死，旧袍血染，乾坤更替，三川一轮回。
    卿何一个回旋，跃于空中，长剑点地。
    九倾杯。秦夕睁开双眸望向子羡，苦笑。而后满脸绝决。
    昏令迷误不自知，冷眼自将天下羿，一阕终了，国之迟暮，成败当如斯！
    重重一扫，弦应声而断，仿佛哀鸣的悲钟。秦夕扬手，一方丝帕甩出，恰巧被卿何一剑刺穿。
    子羡双眸中包含了太多，我看不懂，只感觉他的手轻颤不止。
    秦夕低着头看着已然破损的丝帕，双眼迷离，眼前出现了当年的景象。子羡立于岸边，女子一曲凌波，舞后回头，惊慌子羡浅笑，用一方丝拭去女子额角的汗，而后道翩迁影惊鸿。’
    秦夕转身，眼中再无一丝遣淃，只剩绝决。倾何伏身，奴婢献丑了。：
    我摇头，将一杯清酒咽下，任凭三千笙歌起，锦夜闲。
    （感谢贴吧的亲九倾杯的创作者话说已经找不到那封帖子来日上架商用时必修改此章改上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