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八章 佳人半面妆(五)


渠州是天朝封土中最为寒冷的地方,在极北的信河一带,与肃国仅一山一河之隔。是以,当运粮的车马到达时已是十一月了。
    绿袖看着眼前的鎔王府,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托着檀木盒子,随侍从进入府门,这才发现府中竟是植满了丹桂,不知从哪儿引来的品种,花开一簇,皆为银白,实是罕见。
    绯衣扶着侍女出来,面容视乎消瘦了不少。“绿袖妹妹•••”绿袖张臂拥住她,浅笑,“绯衣姐姐在渠州过得可还习惯?”
    绯衣答,“自然是习惯的,娘娘呢?她在宫中还好么?”绿袖苦笑,“不,她一点也不好,顾及自己都来不及,何况还要担心着渠州。”绯衣惊讶,绿袖递上一个木盒,“娘娘寻得一支做工精巧的步钗,制这钗倒是花了些心思,一切心意皆在其中,还请王妃笑纳。”绯衣了然接过,向来人拜道,“臣妾参见王爷。”
    随着秦子承一同进殿的还有尉迟天伦。
    绿袖抬头看向着玄色五龙锦袍的秦子承,他是那般耀眼,剑眉星目,只是看上去再不如肃国初见他时那般张扬,少了一丝戾气多了一份威仪。
    子承开口,“今日尉迟大将军到本王府中,本王甚是欣慰,还请回程时向我告谢圣上,渠州百姓亦会感谢他。”
    尉迟笑,“当然,王爷初临渠州,将这一方土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百业待兴,吾上言明,若有需要请王爷一定开口,吾上必能帮便帮。”
    尉迟爽朗地笑,“可不论如何,终究是兄弟。”子承端起茶闷哼一声表示同意,尉迟也不再叙言。
    绿袖环顾四周,却在桌侧的墙上看到了两幅画,画中所绘的,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慕卿,慕恒昧。
    苦笑,昧儿姐姐啊,有他子承待你如此,究竟是你之幸运还是你之不幸呢?这时,子羡却闯进她的脑海,皇上,子羡,只羡,只羡鸳鸯不羡仙,昧姐姐却永远不可能是与你交颈缠绵的鸳鸯鸟啊!
    子承吩咐下人道,“将东西两厢房整理出来供大将军,绿袖姑娘暂住。”
    尉迟抱拳,“如此,多谢王爷。”
    绿袖起身退出,尉迟紧随其后,他无奈朝绿袖笑笑,“我只是想送送你。”绿袖点头,轻笑,踏入房门,尉迟突然道,“若,今晚听到什么声音一定不要出房门,答应我好么?”
    绿袖轻叹,“非要如此么。”尉迟皱眉,“皇命在身,我亦有苦衷,若可以,我会尽量护其他人周全,鎔王爷,却实是不能放过。”
    绿袖点头,“既如此,我亦有命在身,我亦有苦衷。”抬晖,掩不住一片悲凉,尉迟无奈,“绿袖,我•••”绿袖却伸手捂住他的唇,尉迟感到唇上温热的触感,她开口,“我不想让你为难,你该做什么便去做,绿袖的使命已是完成了,若他仍是逃不过这一劫,绿袖也不能再帮什么了。”
    放下手,绿袖想关上房门,却被尉迟推开。尉迟轻轻地抱住绿袖,“若有朝一日,我们得站到两方对立时,我亦尽我全力护你周全,除非,”他顿住,亦松开绿袖。深深地看着绿袖,“除非,我成黄土白骨,否则我守你百岁无忧。”
    绿袖眼角不知怎的便渗出了几斑晶莹。
    入夜,绿袖挑起了一朵灯花,烛灯柔和的光照在她光洁的脸上,更显出她的绝色倾城。轻叹,夜是那么静逸,可绿袖深知,这是个不宁静的夜。一切的杀戮都将被夜幕所掩,在那不为人知的死角,嘶吼着,将所谓负罪者撕成一片一片的皮肉。绿袖不由的打了一个冷噤。
    尉迟一身夜行衣,掠过东厢院时看见了房中摇曳的烛光,她,还没睡么?驻足,命令道“你们两个,护住东厢院。”抬手一指,竟无意指中了两个武功最是精湛的下属。轻笑,什么时候,将她的性命看得如此重要了。
    尉迟飞身向湖心小筑,子承便是独自睡在此处。
    门被推开,不可避免发出轻微的声响,尉迟领着四名暗卫潜入,耳旁是均匀的呼吸声,尉迟身后的两名暗卫举刀劈向床,而此时,尉迟身后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敏锐如他,感觉如何有错?然,却已是止不住暗卫向前劈去的刀。
    侧身,刀锋擦脸而过,暗卫与身前的侍卫们。打开,尉迟亦迎着那人的招术挥剑,飞身,掠影三千,子承惊讶,没想到来敌竟能使出如此招术,皱眉,在剑中又注入三分内力。
    尉迟转身,避着几把砍过来的长刀,却轻视了鎔王的武功,一剑入腹,尉迟皱眉,长剑挑开几个侍卫的刀,抵住子承朝自己面门挥来的剑。两把剑碰撞,迸出火花,子承冷声,“好!”放开尉迟,声音清冷,“我敬你,然,而今你已身负剑伤,若打下去必输无疑,今日你且回去,调休好了再来找本王。”
    尉迟停手,他知这一剑伤得有多深,皱眉喝道,“退。”暗卫飞身离去。
    侍卫欺身上前,却被子承拦住,子承看着尉迟离去的方向,轻叹。
    尉迟撞门而入时绿袖正倚在窗前,夜风吹起她肆意披散的发,鼓起她白色的衣袖,她回头,看见了满脸痛苦的尉迟。
    尉迟手捂住腹,血渗出他的指间,绿袖扶过他,问道,“镕王伤的么”?尉迟点头,倒在卧榻上。
    绿袖进屋,端来一个药盆。尉迟强忍着痛坐起来,“我自己来。”
    绿袖柔声:“我来吧。”
    尽管是作好了准备,但在看到那伤口时还是忍不住眼中泛起的湿意。一剑入腹,不深也不浅,却是弄得满腹的血肉模糊,想来,从湖心小筑到东厢也有一段距离,动了功力飞身而来,定是又将这伤加重了几分。
    绿袖用丝巾轻轻地拭者渗出的血,伤得太深,用得一瓶金疮药见了底也止不住血,微凉的指间不经意间划过炙热的肌肤,仿佛触电一般,亦是止不住地轻颤。
    慌乱地抬头,视线又撞上尉迟,双眸胡乱地颤动,红了脸颊。
    尉迟含满面的笑意,宽大的掌盖住绿袖的柔荑。
    绿袖开口,“如今,要怎么对皇上交代呢?尉迟扬眉,“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镕王的武功非我属能及。‘
    绿袖点头,无奈道,“只是苦了你,苦肉计也用不着如此啊。”
    尉迟只是笑。
    绿袖轻笑,‘镕王是武功绿袖也是看过的,虽然未曾看过你的,但从这份势来看,剑直入腹,你却没有反抗,否则剑锋会有偏斜,况且这伤,不深不浅,不轻也不算太重。
    尉迟宠溺地看着绿袖,浅笑,他有意要放我走,我又何必恋战呢?
    绿袖点头,转身看向窗外摇动的桂花树,白衣莞然。
    第二日,尉迟早早地告别了镕王,玄铁战袍掩住了腹部的剑伤,于马上环着绿袖,轻笑。
    绿袖轻叹,“这便要回去了么?”尉迟扬眉,“怎么?不想回去?”俯下身至绿袖耳边,“不如,我们远走高飞,永世再不入那金砌的囚笼?”绿袖只当他开玩笑,含笑摇头,“入那宫时我便知今生难得出宫了,如今却已了了心愿,也该回宫了,娘娘她会担心的。”
    然,她却不知尉迟在身后黯然的光,如同一丝荡在波面上的涟漪,却终是淹没在一池秋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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