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辞

第九章 何处惹尘埃(三)


繁缕走至大殿缓缓跪下。“启禀太后,皇贵妃被皇上削了妃位,发入冷宫。
    太后笑了笑,挥手示意她起身。
    繁缕咬咬下唇,“奴婢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太后轻笑,“讲。”繁缕道,如今丹桂宫的宫人全部遣散了,只留一个裁雪在慕妃身边,慕妃虽削了封号,可并未被打入冷宫,奴婢想…想去服侍慕妃。”
    太后向前倾了倾身子,“怎么,繁缕这么想离开哀家去她身边?哀家待你不薄啊!繁缕额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太后误会了,奴婢不过是觉得慕妃有些可怜。”
    太后冷哼,“既然你如此想离开宁心宫,哀家倒是可以将你赐给德妃娘娘,长欢宫的掌侍也不过两人,颇是冷清。”
    手似是随意一指,指到了绿袖所坐的方向。
    繁缕抬头,咬紧了下唇。
    绿袖起身,盈盈一拜,“臣妾谢太后恩典。”
    太后浅浅一笑,“那么,哀家今儿个也累了,德妃若是无事便退了吧。”绿袖请了安,退出宁心宫。
    太后望着跪在下殿的繁缕,幽幽开口,“怎么,不服?”
    繁缕拜倒,“不敢”。
    太后起身,亲自扶她起。“繁缕啊,你知道哀家一直最疼你的。论吃穿用度,有些六品宫妃都比不上你。”
    繁缕轻声,“繁缕感谢太后的大恩,是太后吩咐的事,奴婢从来不敢推脱,只是……”
    太后打断她,“只是,你还有一事不知。哀家从来不乐于做无用功,如今哀家交代你这个任务,你应尽力完成。”
    繁缕垂头不言,呼吸渐见急促。
    “你的幺弟面相似乎不错呢。”太后缓缓说“只是,你家的房屋应修茸一下,暗卫可说找了不久呢。”
    繁缕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太后。
    “所以,哀家将你的父母,弟弟接到帝都安顿了下来,”太后转身,大步到上殿。看着繁缕跪下,深深一拜,勾唇轻笑。
    肃国
    慕妃被贬的消息传到肃国时已是十二月。
    慕翰就披了一件貂皮袄,站在未央宫前,看头顶的大雪纷飞,仰头失声咆哮了出来。
    昧儿,他心爱的昧儿竟遭了如此对待,叫他如何不气。
    秦子羡,他朝我定灭你天朝,夺回昧儿!
    而一身正红宫装的林昭站在他不远处,执伞轻叹。皇上啊皇上,我容你醉生梦死,但,只有我林昭才配站在你身侧,只有我。
    天朝
    一月,不见了那娇阳,成日的烈风拍得枝木吱吱作响,天色也渐渐显得昏暗了。
    然天朝是没有雪的,而肃国此时应是冰冻三尺了吧
    裁雪整理着床,轻声:“如今众人都遣了,皇上又封了禁室,娘娘越发的空寂了。”
    我懒懒地倚着贵妃榻,轻笑,“焉知非福?”裁雪半跪着帮我捶着腿:“只是可惜娘娘的腿伤已一月余了,还未见好。”我宠溺地拍拍她的头:“如此也好,封了这儿,削了我的妃位,子羡亦不再踏入,便无人成天想着斗垮我了。”
    裁雪叹道:“娘娘说的是绿袖吗?”我却不再接话,只是叹气。
    “绿袖好歹是您自己培养的,应不至如此,原见得人心可畏。”裁雪轻声道。
    我含笑抬头,看向窗外,而晨光熹微。
    彼时,绿袖正半卧在榻上,眯眼望着跪在绒毯上的繁缕,半响,终是开口:“繁缕,本宫素闻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而今太后将你划给本宫,你心中可有怨?”
    繁缕摇头:“太后待娘娘极好,繁缕有幸得以侍奉娘娘,心中不胜感激,何来怨恨一说。”
    绿袖轻笑:“本宫听说你似乎很想侍奉慕妃。”繁缕低低一拜:“娘娘明鉴,慕妃端庄,为人谦和,而如今有难,繁缕不过是想谋得掌侍,聊表敬畏罢了。”
    “哦?如此说来,慕妃对后宫来说,影响颇大啊。”绿袖挽起一缕碎发,柔柔地道。
    繁缕开口:“慕妃曾一度荣宠,如今都败落至此,可见的这后宫一朝一夕间便有大不同,娘娘还需谨言慎行。”言罢,重重地扣在阶下。绿袖唤起她:“本宫初蒙皇宠,一言一行颇不成熟,如此,本宫便依仗太后教诲了。”
    繁缕福身:“娘娘谦虚了。”绿袖转身,笑容明媚,“方才说到慕妃,本宫这才想到那库中新上贡的桂花酥糖呢,繁缕,你取一盘来,替我送到禁宫。”
    繁缕点头,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昧儿,我最亲的姐姐,勿怪阿袖,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处。
    繁缕提着漆篮徐步走出膳房,便碰到了巡察的尉迟。
    尉迟盯着繁缕手中的漆盒,下意识的问道:“这是?”繁缕福身:“回禀将军,这是德妃娘娘交代奴婢送去禁宫的点心。”
    尉迟勾起一抹苦笑:“德妃?绿袖么?”繁缕答是。“即便如此,对食物安全的督查也是不能有丝毫松懈的。”尉迟开口,转身,便看到了一袭蓝衣的绿袖。
    绿袖苦笑;“繁缕,将漆盒放下,你暂回宫。”
    尉迟动动嘴唇,终是咽下了一句问候的话,两人对视良久,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绿袖双眸闪动,两颗泪珠就这么滑下眼角,尉迟心中一阵抽痛,抬头想要拭去那泪。不料绿袖抽身向后,语气生硬:“将军见了宫妃也不行礼吗?”
    尉迟单膝跪地,头俯得很低很低:“微臣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绿袖踱到尉迟身前,打开漆盒,素手执起一块酥饼,面朝尉迟跪下。
    尉迟抬头,眸中一片伤痛,他看着绿袖一口一口,缓缓地吃完那块酥饼。绿袖拭去嘴角的零星的油渍,抬手,将红木漆盒掀翻,起身,一步步地退开。
    “尉迟天伦,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么。”
    尉迟攥住绿袖一角裙裾,“不…”绿袖沉声,“只可惜,誓言二字,终是有口无心.”生生的一扯,殿门关闭,唯留下一截断裂的锦,于空中,被风卷来卷去。
    天色不知怎的便阴了下来。
    入夜,木窗被风摇得啪啪作响。我抬头,吩咐裁雪。“将窗子都关上吧。”裁雪合上窗,不经意间瞥见了柱旁的一抹明黄色身影。
    我轻叹,“勿出声,是皇上。”裁雪半晌才缓过神来,惊魂未定地走到案边帮我研墨。
    烛光闪烁,我如何不知这一月来子羡夜夜都守在丹桂宫外,只是,再无相见的必要了不是么。
    摇摇头,正打算安心抄写经书,忽然听到殿外传来雨声,由小变大,哗啦啦一片,扰的人心神不宁。
    狂风猛地一灌,柱边的窗子应声而开,我不由得抬头,正对上子羡的眼,一月未见,他仿佛消瘦了许多,点点未剔去的青渣从他的唇角蔓延开,眸色疲惫。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呼吸渐渐平缓。
    我低头,再抬头时已不见了他,只是风扬起帷幔,鼓起纱帘,透心的凉。
    更钟敲过三更时裁雪叩了殿门,进来提醒我,外面落雪了。我惊讶,天朝,从未下过雪呀。
    裁雪笑答:“大雪降,福瑞到。奴婢今日才知,皇上心中一直有娘娘的。”
    子羡,提起他,我忍不住向窗口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一片片雪夹着雨,斜斜地没入蓬莱湖中。收回目光,只觉得子羡仍注视着我,目光如我被废那日的炙热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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