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

55 梨花落尽染秋色(19)


“少奶奶!”房门外亲热呼喊连同尊敬敲门突袭而进。
    她雷霆一震,一只手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伸出帐外,胡乱捉了衣襟,拉向帐内。他亦是凌然一惊,分明应该坐怀不乱,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地被冯家丫环发现,然后引来尖叫,引来上万人观看,然后发现他与她到底什么关系。可他竟会随那轻柔力道仓皇甚至狼狈地钻进床帏。
    隐隐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淡淡的薄荷清凉浑然而进。他深邃的眼睛映出的是她美目巧笑,热泪夺眶。她混淆视线清晰瞧见的是他面如冠玉,仪表须眉。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千言万语,却无言无声拥住了她的身子,而她自然而然攀住他颈项,所有的矜持所有的涵养所有夹在他们之间的恩怨矛盾疑虑疑惑被顷刻而来的股股莫名冲动取代。他不可否置,他想她,日日夜夜地想她,她念他,天天月月地盼他。像一只重返大海的鲤鱼,像一匹自由驰骋的烈马,在这闷热喘息不过的床榻,在滋扰不断的唤声里,他们旁若无人,百无禁忌,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
    良久。
    “快来人啊!少奶奶出事了!”
    门外一声惊叫顿时粉碎梦境,她头晕目眩,心下不舍,极力避开他,大口喘息又不得不压抑着紧张心跳,对着帐外佯装训斥:“大呼小叫什么,我不过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听到屋子里的责怪,丫环吓了一跳,忙赔不是:“惊了少奶奶休息,奴婢该死。少爷派我过来问问,少奶奶准备得怎么样了?吉时就要到了,宾客们都在前厅等候。”
    不知他是听了桃根那句稀里糊涂的话来了许昌又混进冯家沁园,只是丫环的话园子里的景象不论哪一样定会惹他暴跳如雷,她极力大怒道:“跟冯梓钧说,接待宾客是他的事情,难道我想安静一刻都不成?我现在人在冯家,不是谭家,不会蓄意逃跑。”
    丫环只觉她平时性子娴熟,哪里见过她肆意叫喧少爷的大名,口气怒怒不说,温婉善意顿时,亦不敢说些什么,只好诺诺躬身回“是”,听闻不到里面再有话传来,只好怏怏地离去。
    脚步声渐去渐息,再转首望他时,他眉头却拧成粗线,青色静脉曲张爆出,一双冷冽喷火的眸子怒视她,嘴角如黑云压城,恨恨难忍,俨然欲瞬间摧残了她。她嫣然一笑,桃羞杏让,钻进他怀里,手指摸索起他湿漉漉的头发微微发热的耳朵凉凉丝丝的后颈最后滑滑地落到他的衣领,当葱葱玉手触到他滑动的喉咙触到他结实的胸廓,她宛如恋恋不舍的小猫,柔软细腻的脸颊去磨蹭他的心跳,温柔说道:“澤霖,你莫生气!我跟冯梓钧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早定了去顺德的船票。”
    他起伏不平的胸膛竭力抑制平息下来,仅仅音色强硬要求她:“跟我走。”
    冯梓钧正等待她去拜堂成亲,若是发现她不再此地,即使不高调大肆追捕,也是暗地里调配人手搜查,若是捉不到她人,难保不会对谭家下手,这里是冯梓钧势力范围内的许昌府,她不禁摇头道:“冯梓钧怕我悔婚,这两天派了人暗暗防我,如果我稍微行动,肯定被他一览无余。澤霖,你必须马上离开,如果被他知晓你来了,肯定会想办法置你于死地。”
    他的火气仍是被她紧张兮兮的话点了燃,一股子愤然呼啸而出:“被他知道又怎样?我张澤霖敢闯这园子,就未曾怕过他。”
    “你莫要冲动!其实,我不过是跟他行个礼而已,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我要跟冯梓钧摊牌,我要光明正大带你回顺德,我要让全国上下都知道冯梓钧卑鄙下流抢了我的女人。”
    断然想不到劝服不了他,他竟会说出此番耸人听闻的话来,她知道他无时无刻都是任由性子做事,可这里不比顺德。她不再去看他的悒郁不忿,拿起褶皱不平的喜服套在旗袍之外,随即丢下气极失色的他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整理凌乱的头发,蛾眉凝重,面色难堪,甚是懒得同他理论。
    而他惶惶地随她过来,从身后紧紧搂住柔弱的细腰,依偎着她的颈子,喃喃道:“我不喜欢那混蛋碰你。”
    看到她的素面朝天,听了她的温软细语,他总算一丝安慰,他已经放她离开过顺德,放她在许昌呆了段日子,他不敢再放她去跟别的男人拜堂成亲。
    瞧着镜子里的人一身灰色的布衣长袍,斑斑点点的印迹透着湿气,除了略微修饰过的脸,哪里还有半分顺德时的风流倜傥,她内心莫名酸涩,转身望他,发自肺腑道:“澤霖,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与你的相处,我们除了不断争吵,似乎不曾有片刻的相敬如宾,这终究是不是不幸?我不理解你为何每次都任由性子胡来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后来,我逐渐懂了,懂得你的为人,懂得你所承受的重担,懂得你对我的心思容不下半分别人的亵渎。澤霖,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过去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想你出事,不想把你置在莫名其妙的危险境地,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能继续理解你。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少奶奶,吉时到了!”房门外又有了折磨人的响动。
    他已是知道了她的心意,知道她定是有了离开的万全之策,若不让她按自己的意念去做一次,怕她又是一番倔强最后不愿随他而去,他万般不愿也只好应道:“我听你的,我在镇江码头等你,你不准不来。”
    “若是我今日不去,定是发生意外,你先回顺德安置,我不日便到。”猜他听了此话又会爆燃激动,她掂起脚尖给了他安心一吻,又掏出抽屉里深藏的银色□□,亮至面前,无惧无畏道:“你放心,有它每天陪着,没人奈何得了我!”
    他眼神里终于有了镇定自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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