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娘亲与朗空一同离去,花釉心中怅然若失,紧握着肩头的包裹,里面放着有娘亲的嘤嘤嘱咐,如铁一般沉重。
安陌阳一袭月白,翻身上了马,伸出白玉般的手,花釉将微凉的小手放入,安陌阳轻轻一用力,她就落在马上,花釉看着身后所谓的家,门口站立的是一个懊悔的男子,他的眼中充满深深的悔恨,花釉在想,他应该是爱娘亲的。
花釉一身黑色的袍子,将自己遮盖严严实实,她有些僵硬,宁可与身后的安陌阳保持距离,安陌阳轻笑,驱动马匹,身体惯性,花釉跌在安陌阳怀中,一股属于男子好闻的墨香传入鼻翼,花釉脸上绯红,奔驰的马匹犹如一个顽皮的孩童,颠簸的弧度,让花釉不由紧靠在安陌阳的怀中,小手紧紧抓着胸口那一袭月白,心里如万马奔腾,擂鼓声声。
两匹快马在一个僻静的庄园停下,安陌阳翻身下马,伸出手,花釉一脸冷然,忽视那只白玉般的手,翻身跳下马,身子一颤,很快又站稳,脚步略有些奇怪,走到那庄园门口,安陌阳呐呐收回自己的手,轻笑,也跟随在她身后。
“咚咚”“吱呀”“是公子回来了,快进来,快来人,公子回来了。”一个和蔼的中年男子打开门,看到来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出来几个家丁,手脚麻利收拾马匹上的包裹。
“安叔,她叫花釉,以后会随我们住在这,就住听兰院吧,明日请几个知书识礼的先生教导她。”
“好的,公子,花小姐,请随老奴来。”花釉不肯将手中的包裹放下,在安陌阳平稳的眼神中,她才安心随安叔而去。
“师弟,我知你心中存大业,师父既让我们来助你,我们也服你,但这姑娘的身世可怜,师弟,不管你寻她要做什么,希望你不要再让她承受痛苦。”看着花釉瘦小的背影,粗犷的朗星也有些同情,站在安陌阳身边说道。
“师兄,生逢乱世,有谁能独善其身,我只能保证,只要她在我羽翼之下,必是无忧的。”安陌阳眼中有的是深深的无奈和坚定的决心。
花釉随安叔到了庄园南面的一个院落,上书听兰院,笔墨浑厚,清雅如兰,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兰花的清香,小院里种植着各种品种的兰花,煞是好看,院子里还有一个秋千,让花釉很是向往。
“花小姐,只是主卧,这是书房,这是耳房,这边是小厨房,平时是由厨房提供饭菜,若你小姐想吃些小食也可吩咐嬷嬷去做,稍后嬷嬷和丫鬟都会来见过花小姐。”安叔领着花釉到处参观,细细介绍听兰院的布置。
“多谢安叔,安叔,您不必如此客气,唤我釉儿,或者花釉都行。”虽生在乡野,因着娘亲的教导,花釉比起乡野姑娘多了几分礼仪,清雅的嗓音,让安叔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爹,你在啊?”一声欢快的声音在小院想起,安叔看向门口,露出慈祥的微笑。
“芷晴,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日来了位小姐,还未有人伺候,我就央公子,前来伺候,便是这位小姐吧,怎么如此矮,只有七八岁吧?”芷晴一脸天真烂漫,挂着纯真的笑容,比划着自己和花釉的身高。
“我今年已足十二岁。”花釉有些不悦,脸色也有些凝滞。
“芷晴,怎么能如此无礼,花小姐,莫见怪,小女从小闲散惯了,心直口快,老朽在此赔罪了。”安叔瞪了芷晴一眼,后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算了,安叔不必如此。”花釉面色有所缓和。
“多谢花小姐,老朽先去张罗伺候小姐之人,芷晴,你好好伺候,不许再胡闹。”安叔警告芷晴一番,见她点头,稍有不安离开。
“喂,我叫芷晴,你叫什么,我今年十三岁了,你应叫我姐姐,喂,你怎么不理我,你不是如此小气吧,我刚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好了,我向你道歉总行了吧。”芷晴一脸讨好,亲亲热热围在花釉身边,后者则四处打量这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花釉,你向来如此呱噪?”花釉瞪了芷晴一眼,面色却不似先前那样冷然。
“我这不怕你闷么,你真是好福气,公子最喜欢这听兰院,这些兰花都是公子亲自培养的,对了,隔壁就是公子住的云瀚轩,公子不喜吵闹,你夜间别发出太大动静。”
“吱呀”花釉完全没有理会叽叽咋咋的芷晴,推开主卧的门,里面以清雅的淡绿色为主,梳妆台上摆着还未拆封的胭脂水粉,一把古琴放在珠帘之后,而花釉的目光不是被这屋子精致的装饰所吸引,而是窗边一架绣架,各色的丝线,上好的白绸,让花釉手指微动。
“漂亮吧,平时除了打扫的侍女,都不让人进来,也不知公子布置这院落要留给谁的。”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此时花釉对安陌阳多了几分好奇。
“公子啊,自然是一个清润如竹的美男子,知书识墨,对下人很是客气,两年前,我与爹爹因战火,流落至这玉琉国,身无分文,幸遇到公子,也未询问我们的过往,就让我们在此看顾这庄园,从未将我们当下人看待,还为我找先生,只是我看到那些苍蝇文头就嗡嗡疼,之后就再没学过,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看到发呆的花釉,芷晴伸手在她眼前晃,她才回过神。
花釉实在想不明白,安陌阳如此出尘的人,为何要将自己从一个偏远小村带出,还如一个富家小姐一样娇养自己,倒底有何目的,难道是为自己的身世,看他那样又不似以前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小姐,奴婢是安叔安排过来伺候小姐起居,奴婢名唤芷宁,这位是陈嬷嬷,李嬷嬷。”一个清瘦的女子站在门口,一脸恭敬谦和,已是十八年岁,多了几分成熟和冷静,身后跟随两个年龄略大的嬷嬷,也是恭恭敬敬,丝毫没有对花釉这个凭空冒出的小姐有不逊之意。
“芷宁姐姐,两位嬷嬷有礼,花釉初来乍到,若有错处,还请三位指正。”花釉行了一个半礼。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区别对待,我也比你大一岁,怎么只唤芷宁为姐姐?”芷晴嘟着嘴,有些吃醋的意味。
“好了,你这小妮子,你瞧你,可不是小孩子么,小姐都比你成熟,你还要做姐姐。”花釉还未开口,芷宁戳着芷晴嘟起的脸颊,打趣道,身后的嬷嬷也发出低低的笑声。
“芷宁姐姐,你就爱欺负我。”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花釉有些想念不知身在何处的娘亲,是否安康,是否欢愉。
“小姐,稍后,公子要与你一起用膳,不如,让奴婢为你梳洗一番?”芷宁见花釉眼眶有些湿润,忙扯开话题。
“芷宁姐姐,不必唤我小姐,我也不过是乡野丫头,哪担得起姐姐这声称呼,叫我小姐倒显生疏了,不如你们都唤我釉儿,或者花釉都可以。”
“也好,釉儿,你瞧,这是公子为你准备的衣衫,你可有喜欢的,我为你换上可好?”芷宁深受礼教,自会察言观色,知晓花釉必是一位不注重尊卑之人,便顺着她的意思,多了几分亲切。
“就这蓝色的吧。”两位嬷嬷手里还端着几套锦衣,繁复的绣样,清雅的颜色,倒是很入花釉的眼,对安陌阳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好,劳烦两位嬷嬷准备洗浴用具,釉儿,请随我来。”
花釉跟随芷宁到了听兰院的一处耳放,里面升腾着温暖的热气,偌大的浴池上飘洒着玫瑰花瓣,如少女羞红的脸颊。
除去衣衫,花釉没入浴池中,芷宁轻轻为她擦背,芷晴撒着花瓣,花釉有些不好意思,很少在外人面前如此,却拧不过芷宁的坚持,只好正襟危坐享受这千金小姐的待遇。
花釉的皮肤白皙,凝脂如玉,在热气的熏陶下,双颊微红,红润的双唇,一双水剪瞳,灵动,眉宇间一枚洛神花印记,更显娇艳动人,小脸虽未张开,已经有了倾国倾城之意。
沐浴过后,换上锦衣,芷宁熟练地为花釉梳了个垂云髻,插上金步摇,每一步都发出好听的叮铃,花釉穿着一身华服,有些不适应,幸有芷宁相扶才不致摔倒。
到了饭堂,芷宁和芷晴恭敬地站在门外,示意花釉自己进去,花釉提起裙角,落落大方,安陌阳早已等候在饭厅,似乎有些不耐,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好听的声音,看到花釉进来,才抬起头,细细打量,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
花釉这一身装扮灵气逼人,一双水剪瞳似乎会说话,如美酒一般的赤瞳定定看着安陌阳,直至他唤自己才施施然入座。
朗星出了门,是以,我有些肆无忌惮,我坐在横梁上,看到这张虽没有长开,可是已经知晓日后她是何模样,我差点从横梁上栽下去,花釉总是将自己隐在黑袍之中,是以我未仔细瞧她的面容,如今,经过一番打扮才显现真容,她便是一直出现在西珏几世中的女子,她难不成与西珏有十世情缘,彼此相遇,相爱,却不能相守,这一世也是如此吗?
“来,尝尝,可喜欢。”安陌阳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块碗糕放在花釉碗中,看到花釉咬了一口,意犹未尽,他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一顿饭虽默默无语,我在横梁上,却看到安陌阳吃得津津有味,有许久不见他胃口如此之好,我不知该欣慰,还是郁闷。
安陌阳为花釉找来两位夫子,一位教四书五经,一位教琴棋书画,竟还请了一位绣娘,专门指点花釉的刺绣和礼仪。
至此,花釉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晚间才有喘息的时间,虽然充实,但很压迫,让花釉有些透不过气来。
“小姐,请把昨日本夫子教导的礼记曲礼上第一篇念予老夫听。”夫子年逾三十,唇上挂着两片小胡子,有些一本正经的样子。
“母不敬,严若死,安定刺。安民在!嗷不可长,玉何…。”花釉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话语有些不连贯,似在判断书上的字的念法。
“啪”“够了,错字百出,本夫子只是让你念,就如此不伦不类,你课上可有认真听讲?”夫子重重将手中的戒尺拍在书桌上,吹胡子瞪眼,气到极点。
“夫子,我很认真,昨日,你打了三个哈欠,吹了五次胡子,揉了七次鼻子,掏…。”
“够了,孺子不可教也。”夫子气得面目胀红,脚下虎虎生威,似要去向安陌阳告状。
花釉无辜得摸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知夫子如何向安陌阳告状的,花釉再没有见到那夫子,而是直接由叫琴棋书画的陈夫子来授课,陈夫子面容和蔼,已经年近五旬,拿着一本棋谱,笑眯眯将棋盘摆好。
“小姐,老夫今日教你另一种下棋手法,昨日定是老夫心急了,所以小姐无法明白,你看只要这样下,下满五子便是赢,即可收回这五子,然后再下,若被对方堵住生路,那便要另辟新径,小姐可明白?”陈夫子师范了几步,看到花釉看得认真,很是欣慰。
“哦,夫子,这简单,我会!”
“既然小姐会,不如和老夫下一盘可好?”陈夫子履着长到胸口的山羊胡,一脸赞赏。
“夫子,要我下棋可以,若没有赌注岂不无聊?”花釉眨了眨眼睛,眼中全是灵动。
“赌注?也好,不知小姐以何为赌注?”
“既然是赌注,自然是要赌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花釉最珍惜的便是这一头乌发,若是我输了,便减去这乌发,做一个姑子,若是夫子输了,也不必担心,花釉只想看看夫子剪去这山羊胡的样子。”陈夫子最珍爱的便是这山羊胡,留了多年,连一个胡须落下也要哀叹一时,若全部剪去,如同割去了心头肉,但又看花釉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才学了一天棋艺,怎么可能赢自己,若是她输了也不会真的要她做姑子,想到此,陈夫子点头答应。
“好,夫子为长,请执白子先下。”
“那不是显得老夫以大欺小,你用白子。”陈夫子夺过黑子,将白子丢给花釉,花釉露出一丝微笑转瞬即逝。
花釉的白子下得闲散,好似胡乱所为,陈夫子有些得意洋洋,自己已经收了好几子,芷宁在一旁记录,看着白子空空如也的记录,也为花釉有些着急,花釉却一副淡然的样子,丝毫不在意眼前的败势。
在陈夫子又收了五子之后,花釉的眼神突然变了,一双红眸,如盯着猎物一般看着棋局,手下越发快速,下的子快,狠,准,倒让陈夫子升起一股冷意,伸手拂去额角的冷汗,很多次落子都是被花釉牵制,不得不下。
“啪”“夫子,你输了。”
“不可能。”陈夫子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棋局,上面的白子已连成一片,只待收子,足足能收二十几子,竟比陈夫子多了五子。
“夫子,请兑现诺言。”花釉从随身的绣包之中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刀尖上闪动着银光,陈夫子护着胡子,身子不住地颤抖。
“小姐,莫为难夫子了,夫子,不过是一场玩笑,小姐顽皮,莫当真。”芷宁见有些不好收拾,忙向花釉打了个眼色,给了陈夫子一个台阶下。
“谁说是玩笑了,夫子,您饱读诗书,自然知晓何谓承诺,既答应了我,岂能不履行,莫不是欺我年纪幼小,框我么?”花釉眼中蓄积泪水,有些楚楚可怜。
“这,小,小姐,您说的对,君子定要信守承诺才是,你剪吧。”陈夫子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花釉露出一副奸笑,晃动剪刀,手指翻飞,在陈夫子的胡子上一番作为。
“啊!”
安陌阳正随朗星路过书房,想进去查看花釉是否乖乖上课,却不曾想,书房里冲出一人,正撞在朗星胸口,被弹到地上,一屁股坐下,四仰八叉,脸上的胡须一览无余,白色的胡子上绣着花花绿绿一片,好像一只只飞舞的蝴蝶挂在上面,白色的胡须倒成了背景,陈夫子面容通红,老泪纵横。
“哈哈哈,这是谁啊,哟,这不是陈夫子么,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朗星捂着肚腹,指着地上的陈夫子大笑。
“朗星,不可无礼,夫子,您莫生气,不过您这副样子,倒也可爱。”安陌阳伸手扶起陈夫子,忍住笑意说道。
“安公子,请恕老夫实在不能教导小姐,还请另请高明吧。”陈夫子一脸痛心疾首,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捂着下巴,一瘸一拐离开。
“陈夫子,若喜欢,下次我再帮你弄个别的样子。”花釉拿着绣针对着陈夫子的背影喊道,陈夫子听了,如屁股被火烧一样,急不可待冲出了山庄。
“咳咳,花釉,绣得不错有进步,看来惠娘教的不错,不过这礼仪有所欠缺,下午加一个时辰的礼仪课。”安陌阳看了一眼花釉,无情地说道,随后跟朗星一同离去,若细看还能看到他双肩抽动。
花釉挎着小脸,一脸委屈,她最不喜的便是礼仪,昨日被惠娘安排盯着瓷碗站了两个时辰,现在脚还在发颤,即使是摔了多次瓷碗,惠娘都总会变出一个顶在自己脑袋上,原来安陌阳准备了整整两框的瓷碗,专门对付自己。
用午膳之时,花釉有些磨磨蹭蹭,一碗饭吃了许久,还有一大半。
“可是不对胃口?”安陌阳心中早已了然,却还是明知故问。
“不会,很好吃。”花釉咬着唇,扒拉碗中的米粒,却不见她入口。
“哦,惠娘教习过很多闺中小姐礼仪,不会因你没吃饱就对你手下留情,若让她知晓你浪费食物,继而晕倒在礼仪课上,定会罚你三天没饭吃,顶着碗站一天,晕倒了再泼醒,然后…。”见花釉害怕得快速往嘴巴里塞饭菜,小脸鼓鼓的,安陌阳才住了口,优雅地用饭。
“我吃饱了。”花釉放下碗筷,桌子上全是饭粒。
“嗯,那就快去吧,惠娘也不喜迟到,若你…。”还没说完,花釉已经跑出了饭厅。
“呵呵,当真有趣。”安陌阳挂着温和的笑容,心情欢愉。
“安陌阳,你不会是看上这小不点了吧。”我从锦袋中出来,坐在他身边,随手拿起一个鸡腿,懒懒地说。
“看上又如何?”安陌阳神情有些认真,看得我有些慌乱,而后露出一副好笑的样子,揉了揉我的黑发说道。“别乱说了,她是我精心培养的棋子,你可曾见过下棋之人,爱上棋子的?”
“是么。”我躲开安陌阳不安分的手,狠狠咬了口鸡腿,安陌阳如狐的性子,我实在捉摸不透。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花釉已经精疲力竭,双腿如灌入的铅块,十分沉重,草草在听兰院吃完晚饭,胡乱洗了身子,便倒在绵软的床榻上,一头栽进锦被之中。
“釉儿,快起来。”花釉睡得正想,听到耳边有人唤自己,不快得挥挥手,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芷晴,这如何是好?”
“姐姐,让我来试试。”
“哎,芷晴,不…”
“哗啦”“啊!发大水了!”一壶水劈头盖脸浇了花釉一脸,冲掉了所有的瞌睡虫,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漆黑的发如两条海带一样挂在两侧。
“姐姐,你看这不醒了。”芷晴得意洋洋拿着一壶已经空了的水壶,上面的盖子已经不翼而飞。
“芷晴,你做什么!”花釉明白了究竟何事,双眼喷火,盯着罪魁祸首,若不是芷宁拦着,早就冲过去,将她的头发拔的一根不剩。
“姐姐,你可要拦着她,若不是日上三竿,姐姐唤你多次,你也不肯醒,我才不会出此下策。”芷晴脸上毫无愧疚之意,躲在芷宁身后,还不时探出头说话,仿佛会变成这样,都是无可奈何之举。
“两个夫子都不愿教授,都走了,无人可教,起那么早做什么?”花釉看着窗外才刚刚升起的太阳,怒不可遏,哪有芷晴说得这样晚。
“釉儿,你莫怪芷晴,大概是公子又为你找了个夫子,让你梳洗用过早饭去书房。”
“什么?他竟如此乐此不疲,既然他银子多得花不完,那本姑娘就让他见见何为孺子不可教也。”花釉挽起袖子,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
“芷宁姐姐,今日,我要画个不一样的妆容,也好给这新来的夫子一个下马威,你附耳过来。”花釉在芷宁耳边轻声低语,只见芷宁脸色越发凝重,然后惊恐。
“釉儿,你当真要如此,可苦作践自己?”
“芷宁姐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要让那夫子吓得屁股尿流。”
“好吧,既然如此,姐姐也只好顺你的意思了。”芷宁梳妆技术如火纯青,第一次她觉得拿着眉笔的手有些颤抖。
花釉穿着一袭深绿色的衣衫,似乎有些大,套在娇小的身躯上有些不伦不类,仔细辨别,才发现那根本是男子的样式。
花釉雄纠纠气昂昂,身后跟着芷晴,捂着嘴巴,不时偷笑,本想让芷宁相陪,她却说还有事,去不了,只能换作芷晴,不曾想她竟从听兰院一直偷笑到书房,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花釉一脚踹开书房的门,端坐在里面的安陌阳正端着茶杯,被她吓了一跳,手有所停滞,而花釉则保持着一只脚踹门的姿势,看着安陌阳,有些尴尬,也不曾想到将脚收回。
“恩,釉儿这身装扮倒是让我惊为天人。”只是一瞬,安陌阳很快整理自己的思绪,恢复谦谦公子的模样,浅尝一口茶水。
“是,是么,请问夫子呢?”花釉对安陌阳是有敬畏的,慢慢收回自己的脚,双手垂立在身前,心中有些懊悔,一高一低的浓眉,纠结地缠绕在一起。
“我便是你的夫子。”安陌阳放下茶杯,不咸不淡地说。
“什么?”花釉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安陌阳。
“你这眼珠再加上血盆大口,倒令我想起荷花池中的蛤蟆,与你倒有几分相似。”安陌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可面容如一面镜子一样平静。
“蛤…蛤蟆。”花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上了嘴巴,地下头,绞着衣袖,脸上升起两团红晕,浓厚的胭脂,再加上嘴角一颗墨黑的大痣,十分滑稽。
“你既不喜由他人教授你诗书,琴棋书画,不如让我亲自教导你可好?蛤蟆虽可爱,日日对着倒也有些烦闷,明日可尝试画蝴蝶妆。”安陌阳特意强调蝴蝶二字。
“公子,我突然想起,我早饭只吃了一个包子,请容我再回去多吃两个,再来听从您的教导。”
“啊,你不是吃了三个包子,一碗白粥,还有,啊,别拉我啊!”芷晴还想说什么,已经被花釉拖走,传来一声长长的尾音。
“哈哈。”见他们离开,安陌阳才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再见时,花釉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精心打扮的样子,换上一袭鹅黄,安安分分坐在安陌阳对面,听他讲授课程。
安陌阳的教导十分细致,一本礼记,一个上午,才教授了第一篇的半页,不是花釉顽皮,而是安陌阳太过认真,一个字一个字教授,每一个字都能说出一个典故,说得花釉都能倒背如流,安陌阳的声音有如天籁,像一阵清风注入耳中,看着他红润的唇吐出每一个音节,花釉有些着迷,是以,没有什么不悦。
不知为何,时间过得有些快,让花釉有些不舍,因着下午是惠娘教授的礼仪课,花釉有些恹恹的。
“女子者需学诗书,礼仪,才能当蕙质兰心之名。”安陌阳早已看穿花釉的心思,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她碗中。
“公子,难道女子没有学识,没有礼仪,就无法在这世间生存么?”花釉有些不明白,如今正值乱世,学这些东西又有何用,还不如学些武功,将来逃命之时还有用。
“花釉,以后若你成家,便知这些对女子来说是很重要的。”
“我不会成家,惠娘应快来了,我不吃了。”不知为何,听到安陌阳说出这些话,花釉有些不高兴,丢下碗筷,气呼呼地走了。
“不会么,到时,我们都身不由己。”安陌阳看了一眼花釉碗中还剩了很多的饭菜,苦笑。
听兰院,花园。
“小姐,错了,屁股不能撅起,这样会显得女子粗鄙。”惠娘拿着长藤,在花釉屁股上轻轻打了几下。
花釉忍着,顶着瓷碗,收回屁股,学那些闺阁小姐来回走动。
“小姐,这次肚子突出了,会显得身材走样。”
“小姐,腿要在直些。”
“小姐,走慢些,再慢些。”
“小姐…。”
“砰”“小姐,小姐,有完没完啊,本姑娘不练了,管她什么大家闺秀,本姑娘就是一个粗鄙的乡野村妇,那有如何!”花釉彻底爆发了,愤怒地拿下头上的碗,狠狠砸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她美貌的容颜,她却没有一丝感觉,也不顾院子里的人,气呼呼跑进了卧房,重重关上大门。
任凭门外的人怎么叫喊,她就是窝在锦被中,不发一言。
“花釉,我是安陌阳,可否进来?”门外传出一声清朗的声音,话语中有些无奈。
“吱呀”“砰”“谁让你进来的。”花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愤怒地钻出锦被,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抓起一只绣鞋就扔向门外。
幸好安陌阳自小习武,眼疾手快握住那只绣鞋,看着花釉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哼”花釉见未打中,气哼一声,抓起锦被继续盖住小脑袋。
“花釉,你在这般,怕是要闷死在里面了,你先交代好,是要柳木的,紫檀的还是玉棺?”
“你!”花釉翻开锦被,安陌阳一张俊彦不过只有三寸距离,不知是不是闷在被子中时间太长,花釉的脸红得滴血。
“你瞧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安陌阳伸出手抚上花釉的脸颊,上面有一道细长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在上面,安陌阳眼中毫不掩饰地心疼。
“是美是丑又如何?反正我也做不了大家闺秀,也没人会要我。”花釉这话有些赌气的意味,被安陌阳拂过的伤口有些酥酥痒痒。
“胡说什么,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你不会孤身一人,釉儿,你若不喜惠娘教授礼仪,那我们便不学了,你这样很好。”
只在咫尺间,花釉甚至能闻到安陌阳身上淡淡的墨香,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全是自己的身影,花釉有些沉迷。
“哎。”安陌阳叹了口气,用锦帕拭去花釉脸上的污迹,再拿出一个玉瓶,墨绿色的药膏擦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安陌阳的气息喷在脸上,花釉的心如小鹿乱撞,跳个不停,连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会昏过去。
他们都没注意到窗外有一个身影看着他们,端着饭食,指尖嵌入托盘上,眼中射出两道怨毒的光,很快,那人消失不见。
自花釉脸上受了伤,安陌阳也没提授课之事,只是让她好好休息,每日都来为她上药,和她一同用膳,若是不忙时,还会捧着一本书到她房间,而花釉则坐在绣架前,安静地刺绣,她不许安陌阳看她绣的是什么,因为在她心里早有打算,她要给安陌阳一个惊喜。
看着花釉认真的样子,不知何时,安陌阳连自己都没发现,越来越多的笑容在他脸上展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花釉脸上的伤已经完好无损,一点伤痕都不见了,花釉有些高兴,可是,安陌阳却变得忙碌起来,连陪花釉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了,花釉一次次等待,又一次次失望,她在庄园中到处转悠,期盼能看到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可是总是失望而归。
是夜,安陌阳踏着星辰回了房间,房间里有一股幽香,烛火摇曳,一朵蓝色的小花安静地躺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细心缝制的锦袋,上面绣的是两只互相依偎的青鸾。
安陌阳执起那朵蓝色的花,开得是那样的妖艳,花朵吐露的芬芳,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诉说着情肠,蓝色的玫瑰,独一无二,静卧在手中,缠绕的枝叶,如两个如胶似漆恋人,相濡以沫,相守一生。
可惜这太奢侈,安陌阳终究无法得到,蓝色的花朵和青鸾锦袋终究被安陌阳深藏,埋葬了一颗炙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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