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之旅

第22章


你只要一说“我正在观察这个形体”,脑子里就一定会产生定名的活动。 
 克:就一定会有一个名称。 
 普:就一定会有定名的活动。 
 克:不一定。 
 普:请听我说,先生。当我说只有“观察”时,你的形体就成了我观察领域中的一部分。我是在观察,但是不只是观察你的形体而已。 
 克:我刚才是建议你把“克”这个字去掉,只是观察他的形体而已。当然你是在真的观察,但是你能不能只是观察他的形体而已? 
 普:好,我现在就在观察你的形体。 
 克:你想证明什么? 
 普:我想看看在观察之前有没有意念产生。 
 克:普普,简化一点!假设恐惧产生了,我想弄清楚是不是这个字眼制造了恐惧感。十年前我有过一次恐惧的经验,我的脑子就记录下了这种感觉及这个字眼。今天同样的情况再度重现,于是认知过程立刻透过这个字眼而产生。因此是这个字眼使我联想起过去的恐惧。字眼激发了感觉,固定了感觉。 
 拉:并且保存了感觉。 
 克:如果没有这个字眼,还会不会有恐惧的感觉?字眼就是认知的过程。弗莱兹!如果你现在正在害怕,你是如何知道自己正在害怕的? 
 弗:透过定名才知道的。 
 克:如何知道的? 
 弗:因为我以前害怕过,所以现在才能认出那种感觉是害怕。 
 克:如果你认出来的,它就是一种文字的过程而已。如果你认不出它来,那又是什么状况呢? 
 弗:那就不是恐惧,而只是身体的一种能量了。 
 克:不,先生,不要用“能量”这两个字,因为我们要讨论的是另一个东西。假设没有认知,没有意念活动,恐惧还存在吗? 
 普:存在的是不安的感觉。 
 克:让我们掌握在“恐惧”这两个字来讨论。 
 普:恐惧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因此不好讨论。 
 克:当然,其中有很复杂的东西。 
 普:它是一种不得了的东西。 
 苏:在心理上,通常字眼还未出现,感觉就已经有了。 
 普:恐惧可以是非常深刻的东西。 
 苏:如果我们说字眼制造了恐惧感,似乎意味着恐惧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克:我们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没有认知过程,恐惧又是什么?我不是说这种深刻的感觉不存在,我是说如果脑子没有记录的过程,也就是不储存记忆的话,那么所谓的恐惧又会是什么? 
 普:把“恐惧”这个字眼拿掉,看看剩下的是什么。换上其他任何形容词都会暗示“恐惧”这两个字。 
 克:我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看的。你污辱我,我就立刻把这件事和这个字眼记录了下来。如果你污辱我,我什么也不记住,又会怎么样? 
 苏:这是完全不同的过程,不是我所能了解的。 
 克:其实是一回事。被人污辱的感觉也有恐惧。我们能不能不储存这种恐惧?下一次无论产生什么感觉,都不联想到过去? 
 拉迪:在恐惧的字眼出现以前,我们已经认出这种感觉了。 
 克:不,慢一点。我污辱你的时候,你会怎么样?你一定会记住这件事,对不对? 
 拉迪:我一开始认出你的污辱,我就已经记住它了。于是就制造了一种业力。 
 克:那么就停止这种业力。我们能不能按兵不动?拉迪,让我们简化一点。假设你从小就受到各种伤害,脑子把这些经验全都记录下来。你直觉的反应就是不想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你就筑了一道墙,然后退缩在墙后。如果没有这道墙,你会知道自己受伤了吗?下一次当你受伤时,你能不能只是觉察而不加以记录? 
 弗:你所谓的“记录”是什么意思? 
 克:我们的脑子就是一架录音机,它永远都在录音--喜欢或不喜欢、欢乐和痛苦等等。它不停地录来录去。所以我才建议停止这种录音的活动。以前虽然有这种习惯,从现在起能不能不再录音? 
 弗:这意味着不立刻形成一种意象。 
 克:不,现在不要把意象扯进来,这会使事情更复杂。如果记录的活动不停止,我们的心、我们的脑子就永远不得解脱。 
 普:脑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它不可能不记录。重要的是当我们不动时,我们就脱离了记录的活动。 
 克:这就是我的意思。 
 苏:你们是不是在说两件事:一个是不动,另一个是彻底停止记录的活动。 
 克:发问之前请先弄清楚我的问题。 
 普:你说不记录,那是不是指脑细胞的活动完全停止了? 
 克:这点非常重要,因为如果不停止记录,脑子就愈来愈机械化。 
 阿:我觉得你们把这个问题过度简化了。其实感官的作用和好恶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恐惧是早就存在的。恐惧和感官是直接相连的。 
 克:只要脑子不停地记录,它就在知识中动来动去。我认清所有的知识都是有限的,四分五裂的,因此我问自己,这记录的活动能否停止? 
 嘉:脑子本身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克:我想能够。脑子能觉察自己的记录过程。 
 普:有一些恐惧可以靠觉察来解决。但是原始的恐惧已经深藏内心数千年之久,就很难对治了。 
 克: 我们的脑子数千年以来一直在记录恐惧,记录就变成它的功用,于是就愈来愈机械化。如果这种记录的活动不停止,脑子就只是一具机器,而人类也就永远无法解脱了。 
 帕尔: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脑子为什么要记录? 
第三部分 第12节 数千年的记录(2) 
 克:为了安全感,为了踏实感。记录活动能使脑子觉得安全。 
 普:但是透过记录的活动,脑子本身也在进化。 
 克:它是透过知识进化的,知识就是记录下来的东西。 
 普:有什么因素可以使它停止? 
 克:必须有新的挑战。也许有人会说:喂!人类透过知识进化了数千年,和老祖宗猿类已大不相同了。另一个人却说:喂!只要你仍停留在记录的活动中,你的生命就是四分五裂的,因为知识就是不完整的。因此你就永远会有痛苦和折磨。那么这数千年来的记录活动能不能停止? 
 普:如实地聆听和停止记录有没有关系? 
 克:有的。 
 普:如实地聆听就能停止脑子的记录活动。 
 克:完全正确。这就是我的论点。 
 弗:我们已经讨论了许多有关脑子的记录事宜。重点是脑子本身无法停止自己的记录活动,那么要怎么办? 
 克:我们将会找出答案。首先我们应该听清楚这个问题。 
 苏:意识之中难道只有记录的活动吗? 
 克:当然。 
 苏:那么,那个能观察自己的记录活动的又是什么? 
 克:除了你问的这个之外,还有一种寂静的状态,那就是两个妄念之间的空档。 
 苏:两个妄念之间的空档,是不是也算一种记录的活动? 
 克:当然是的。 
 苏:“记录”这个字眼和寂静怎么可能相同? 
 克:凡是用意念诱发、透过意志力达到的寂静都是机械化的,因此和记录的机械活动相同。 
 苏:但是有时我们也能感受到非机械化的寂静。 
 克:非机械化的寂静不可能是短暂的。 
 拉吉:非机械化的寂静有可能来到吗? 
 克:这个我没兴趣讨论。我要说的是另一回事。意识的活动和局限全部属于过去的记录、经验、恐惧、欢乐等等。这种种活动如果不改变,我们就永远是四分五裂的。 
 拉吉:只有不执著于它,这些活动才可能停止。 
 克:不对,这些活动就是你,你和它并无分别。你就是这巨大的业力,这些传统中的偏见、共业以及所谓个人主张。如果这些不停止,人类就没有未来。如果有未来,充其量也只是新瓶装旧酒而已。 
 普:因此心一动,无明就产生了。问题是意识的内容既然都是无明…… 
 克:停止,等一下。 
 普:这是什么意思? 
 克:你的脑子能不能停止活动?还是,活动只是一个概念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仔细地听着。是真的有活动,还是我们认为它是活动?如果活动不是概念,不是结论,那么脑子就能直接接触到这些活动。然后它就可以说:好!就让我看着它。因此你不必执著于停止这些活动,你只需要观察就好。你就是这巨大的业力,这句话是真的,还是一种概念? 
 拉吉:不是概念,是真的。 
 克:过去的活动能不能在当下这一刻停止,如果不能,痛苦就没有止境。像轮回或因果之类的解脱都无济于事。那么,这巨大的业力可以不透过控制而停止吗? 
 普:我们能观察得到吗?如果我们能观察到当下的感受,我们所观察的又是什么? 
 克:如果我骂你“傻子”,你就必须把这句话记住吗? 
 普:我无法回答你为什么必须要记住它。 
 克:不要记住它。 
 普: 这就要看我的眼睛和耳朵能不能不攀缘,不认同这个字眼了。如果我能静静地聆听,我就不会记住它。只剩下聆听,而没有记录的活动。 
 克:好,你看清了什么? 
 普:我发现如果我听自己说出来的话,这些话就会反弹回来,被我的脑子记录下来。如果我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耳朵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么所有的话就不会被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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