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不关你的事

第7章


   
  反求诸己,黯然销魂,感伤愈甚。   
  “袁姑娘,别来无恙。”一个语调欣喜的男声传来。   
  声音令环秋一震。   
  “钟公子?你好。”她抬头看了来人,心中的喜悦立即低落下来。她还以为阿清来了呢!声音还真像。环秋幽幽想着。   
  “姑娘住在附近吗?他日也许在下可上门一叙。”钟泉流兴奋地攀谈,想知佳人所居之处。   
  环秋随口道:“我不是金陵人士,我是关中人。”语气与钟泉沛的热络比起来,相对要冷漠多了。   
  “何故到此?只身一人吗?”难怪只见她独来独往。   
  “外出游历罢了。”对于陌生人,没必要把避婚之事告诉他。环秋反问:“钟公子家居金陵吗?”   
  “不!我是洞庭人,做的是船运买卖。”钟泉流喜孜孜道:“那日被姑娘一番言辞点醒,便开始清查身边的人,没想到原来牛总管一手遮天,做出许多鱼肉乡民之事,如今他已被我赶走了,今后的金陵城再也没有他撒野的余地,说来还要感谢袁姑娘提醒。”   
  “钟公子客气了。”环秋淡淡喝口茶,又道:“那么,钟公子何故滞留金陵而不归洞庭?”   
  “我大哥在此失踪已有四年。每回我借着赈灾,总会多停留几天,想搜寻他的踪迹。只是,朋友说他四年前坠崖,恐怕已是凶多吉少,我也曾亲自前去谷地寻找,只找到了当年朋友为他立的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早已不抱希望了。不过,没见到尸骨,总是有点不甘心;每回上这来,还是忍不住要多待几天,好找大哥。”   
  没想到这次,钟泉流还多了个停留的理由——袁环秋——他找了她好多天了。   
  崖?谷地?环秋心生一念。这些地点让她联想起阿清。   
  “姑娘何以一人出外游历?只身的女子恐怕有所不便,会在金陵久待吗?”   
  “应该不会。也许过几天就离开,也许再过十天半个月,总之不会再待下去了。”   
  环秋没理会他紧追不舍的问题。若告诉他她的订婚史,只怕吓坏了他。   
  虽看着钟泉流,环秋却暗暗想起阿清,莫名地感伤起来。照这情形看来,他是不会再与自己见面了,也许该合计下一个地点。   
  想倾出所有,但对方避不见面,教她芳心何处寄?不如将心揉拧,早早丢弃了吧!   
  “要回家么?”钟泉流继续探测。   
  环秋摇头。   
  “那么要往何处?”钟泉流屏息等着答案。   
  环秋又摇头。“不知道,任何地方都可以是去处,也可以都不是,水往哪儿流,叶就往哪儿飘,再说吧!”“在下不知可有幸与姑娘一道?”钟泉流鼓起勇气邀请。   
  环秋不解问道:“我要去哪你就跟着去?不会吧?”   
  放逐了的心,看不清另一颗倾心于她的心,真个情牵不到此心中。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钟泉流被环秋的话戳中心事,面颊微红,赶紧掩饰:“不!   
  我的意思是,姑娘若没有特别的去处,何不与我钟家客船同行?”   
  环秋探问:“钟公子要去哪?”   
  “扬州。姑娘可随时在途中下船,转往他处。”钟泉流微笑着邀请。   
  扬州?听来不错,这本来是她打算去的地方。不过,平白无故跟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同行,恐怕不太好吧?环秋思忖着。   
  见她迟疑,钟泉流又道:“或者姑娘不往扬州方向?只要走水路,在下一样可命钟家船只护送。”   
  “这倒不用了。”环秋摇头道:“我一路走走停停,钟公子毋需迁就我的脚程,也不必麻烦人送我。因为我随时有可能改变去处。”   
  虽然她原本打算往扬州去,但此时既因阿清的出现而耽搁,谁又料得到来日是否会有其它状况发生,再次耽误了她的流浪旅程?她说的是肺腑之言,并没有推辞之意。   
  于他人却是推托之辞。   
  “这样……”钟泉流失望地紧睇了她一眼,维持有礼的笑容道:“那……往后有缘再见啰?”他试探着环秋可有与之相同的依依离情。   
  “有缘再见。”环秋微微颔首,笑着离开。   
  毫无留恋!纤细优雅的背影给了钟泉流答案。   
  心无处寄的,又何止是她?***   
  又过了两天,阿清仍然没出现。   
  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活的?过的还好吧?没饿着吧?胖了?瘦了?睡得可安稳?心里可有一点点想她?   
  环秋灰心之余,站在岸边,眼看着钟家字号的客船,人潮来往,客货上下,差点因心灰意冷,一时冲动,贸然登船,想找那答应送她一程的钟泉流,同他往天涯海角任一处,随他而去。只要不必待在金陵,妄想着阿清有朝一日也许会来找她解释,让她怀着梦想与希望,再次因梦醒而失望;真的,只要不必这样,就好……   
  何时她也这么畏缩温吞了?不对!这不是她的作风。犹记得她曾是为了所爱,不择手段的,是因年长而世故?还是因胆小而退怯?总之,她渐渐不像以前的她了。   
  不甘心!   
  四年前的不甘心,她施了诡计,设计表哥与她同床而眠,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徙惹风风雨雨,更赔上她的名声,表哥仍没娶她,她也不后悔。起码,她试过了,彻底知道了表哥不爱她。今日呢?   
  今日的不甘心,可会稍稍收敛些?不!她要去见见阿清,把话问清楚;问清楚他到底是讨厌她,还是仅只一时气愤?只要不是讨厌她,她就有耐性等,等着让他爱上自己。就算失败,不过再一次的挫折而已,又算什么?   
  环秋朝钟山谷地走去。   
  夏日炎炎,谷地闷热异常,环秋顶着烈日,颠簸着来到阿清所居的小屋前。   
  那是?……   
  她停下脚步,不确定屋前那个背影是谁所有。   
  华丽的蓝色长衫,梳整的头发,干净的鞋后跟,虽然身形同样硕长,但那绝不是她要见的阿清。   
  什么人?跑到这来有何事?他背对着她,似乎正面对着一个……墓碑?怎么之前她从没发现过那个地方藏了一块墓碑?谁的?   
  她想靠过去招呼那人,还未张口,身子一倾斜,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扣住纤腰,推倒在草地里,跟着一个温热粗糙的巨大手掌罩上她鼻下半张脸,庞然身躯压将下来,覆在她身躯之上,令她动弹不得,也出声不得。   
  这仅是一瞬间发生的事。环秋在被制住后,恐惧地以为受到暴徒袭击,开始扭动身躯,挣扎着想脱离魔掌,甚至想向那个背对着她的蓝衫男子求救。   
  风吹得草丛窸窣作响,沙沙地与他们的倒地声唱着双簧,成功地骗过那蓝衫男子。   
  “不要动!是我!”   
  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以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送入环秋耳中。她抬头看着距离她的脸颊不到三寸的那张脸,心头猛跳。   
  阿清!他想做什么?   
  环秋看清来人,心头一定,放弃了挣扎。但骤猛的心跳隔着她的胸膛敲打着他的胸膛,提醒她两人间不当的亲密距离,令她浑身燥热不已。   
  更提醒她,她的心仍在——在他那儿!只要见了他,就找得回。   
  他那紧覆在她柔润的唇上及温暖鼻息下的手,感受到她优雅迷人的馨香气息,阿清心头微微荡漾,心也背叛了他而狂跳起来。   
  该死!怎么又有这种早就不该有的迷离困惑?阿清气恼地皱眉。   
  糟糕!环秋发觉自己的脸颊爬满热气,担心热辣了阿清的手掌,让他察觉自己的羞窘,连忙又挣扎起来。   
  只是,这次是想逃避那磨人的尴尬,而不是刚才的恐惧。   
  “不要出声!求你!”   
  那低沉的声音再度附着她的耳朵,送入指令,连同他惑人的气息呵痒了她的耳、她的心。为什么?她无言问着,漆黑的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阿清一喜,轻轻放开她的唇、她的腰,翻身松开对她的箝制,警戒地注意那蓝衫男子的动静,逃避她眼神的询问。   
  如他所愿,环秋闷不吭声。她看着阿清忧心忡忡地盯着那蓝衫男子的背影,目光随着他进了那间小屋,又出了小屋,再度面对着石碑,背对着他们。   
  原来是钟泉流。环秋看清那蓝衫男子的脸,心中存疑:他来有何事?   
  阿清静默而略带点哀伤的眼,紧紧黏住钟泉流不放,环秋更是疑惑:他们相识?   
  钟泉流朝那石碑拜了拜,不舍地又抚了抚石碑才转身,一路又屡屡回头,直至看不清石碑上的字后,才大踏步离开。   
  阿清和环秋躲在草丛中,身形被密又长的草丛挡住,加上萧飒的风声,掩盖掉他们的身影,教钟泉流自始至终无从察觉他们的存在。   
  “你和钟公子是什么关系?”一待钟泉流影子消逝无踪,环秋开口便问。   
  “没有关系。”阿清淡淡道。   
  “那他为何来找你?”   
  “我不知道。”   
  “那为何要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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