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玉的特性,向来传得神乎其神。古人认为玉是有生命的,有瑕疵的子玉或者墓中挖出的古玉,放在手里反复盘捏,瑕斑就会消失,玉色就会变得越来越朗润,就像活过来一样。这一过程叫做“盘玉”,是一项专门的手艺。民间还有一种说法,玉能补气,玉能辟邪,一个佩玉的人如果遇到不幸,玉会先碎,灾祸也会减轻。这叫“玉碎人全”。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海岩电视剧《玉观音》中女主人公安心佩的那块玉,肯定是假玉无疑了,因为安心牺牲之前,玉观音却安然无恙。
正因为玉如此神奇,有很多汉字跟“玉”有关。“玉”本来是个象形字,就是一根绳穿着三块玉,为了跟“王”字区别,后来才加了一点。我们看到的王字旁的字,都和玉有关系。比如,我们常说某事要“琢磨琢磨”,这个“琢”就是“治玉”的意思。 “瑕”这个字,指的是玉石上的红斑,顺便说一句,凡是带“叚”的汉字,大都与红色有关,比如“霞”指红云彩;虾煮熟了就变红,所以繁体字写作“蝦”。“班”的本义是以刀剖玉,引申为分开的意思;“理”的本义是雕琢玉石,引申为办事、处置。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现在的“经理人”不佩玉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圭”这个字,也是从“玉”而来,指的是一种上圆下方的玉,是帝王诸侯守护城池的信物。“硅谷”的“硅”是近代新创的一个汉字,指的是半导体材料Si,又称为矽,所以在港台把"硅谷"称作"矽谷"。我觉得"硅"比"矽"好,因为从事高科技的人,有不少是谦谦君子,总应该跟玉占边。
玉不是君子的专利,跟女子关系也很大。“玉臂”、“玉体”之类的词,我们且不说了。“大家闺秀”的“闺”,指的是形状似圭的小门,后来指女子所居的内室,因此“闺”成了女子的专用。说起“大家闺秀”不能不提“小家碧玉”,这个典故出自南朝乐府《碧玉歌》,“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这里的“碧玉”是人名,不是说,碧玉是小户人家的专用。其实,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碧玉比圭还贵得多呢。
Google害人
连载:正版语文 出版社:中国电影出版社 作者:王佩
文/王佩
昨天我专栏里那篇《玉器和玉》中说:“‘圭’是一种指的是一种上圆下方的玉。”当天,收到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廉萍女士的一封信,她说:“实际圭之形制不止一种,各代之圭更常见的是顶部为三角形的,此外还有平顶的等等。”她同时发了两张圭的图片给我。我心服口服。事后一想,我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疏漏是有原因的。首先,是我治学态度不严谨;其
次,是我学习态度不端正;再次,是Google害了我。
如今上网写字的人,没有几个不用Google。作为互联网上最著名的搜索引擎,Google为人们查找资料、搜寻素材提供了莫大的方便。毛主席有一次叫田家英查一句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田秘书发动老先生,查了一天,方查出结果。如今有了Google,只需要0.03秒就可以搜到出处。
但是,Google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信息庞杂,真伪混杂,难免郢书燕说,以讹传讹。我那篇文章中"圭"的释义,就是从Google上查到的。可见,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尽信Google则不如无Google。
用Google做学问,必须谨慎,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误。曾有一位作者把"美轮美奂"写成"美伦美奂",我给他纠正过来,他不服,争辩说说:"我用Google搜过了,"美伦美奂"有29600种结果。难道说29600篇文章都错了?"
用Google做学问,出点差错,问题不大,错了可以改。最害人的事,莫过于用Google看病。我有一位朋友,有段时间发现脖子上有肿块,自己用Google一查,吓出一身冷汗。Google检索出的信息告诉他,这症状很像"淋巴癌"。他皇皇不可终日,几乎把遗书都立好了。后来,他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走进医院。一查,什么淋巴癌,原来只不过是淋巴炎而已。
看病要找医生,做学问最好去查工具书。但工具书卷帙浩繁,买要花钱,借要花时间,查起来也麻烦。我常想,如果工具书上网该多好啊!现在。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已经被中国博物网做成了电子版(网址是:
http://www.gg-art.com/imgbook/index.php?bookid=53&columns=&stroke=1),可以按笔画查询。
只不过,只能免费查询几次。据我所知,目前做得最好的中文电子辞典是香港中文大学的《国语辞典》网站,只要输入繁体字,就可以查到字词的出处、用法。非常实用,而且是全免费的。有了这样的词典,以后再学习语文,就不会被Google所害了!
“惊天发现”
连载:正版语文 出版社:中国电影出版社 作者:王佩
有一位叫萧李银的人,最近在北大中文论坛上宣称,他有一个“惊天发现”――“恐怕谁也难以相信繁杂的、历时上万年的汉语竟然简单到只有五个音义来源。”――汉字起源于五种动物:“蛇、狗、鸭、蚊、燕!”作者自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对语言学几乎一无所知,单凭兴趣和一腔热情,耗时两载,写出了20万字的论文,得出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结论。为了传播这一"惊天发现",他还特意买了电脑上网。文章最后,作者仰天祷告:"仓颉啊!感谢您赐给我以灵感,让我洞悉了您埋藏五千年的秘密!可是,请您告诉我,我
该如何让世人分享呢?"
一论惊天,网友们自然愿闻其详。但这位萧李银同学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很强,任大家怎么用激将法,也不肯把论文发布到网上。他说,准备出一本书,内中自有详细论述。他只举了一个例子――蛇。他说――
拿“蛇”来说吧:能发出类似“yi"声的,常见的是眼镜蛇。于是以其长条形的身子为义,如"尺、笔、矢、枝";取其蜿蜒爬行为义,如"移、犁、逶";取其竖起身子为义,如"起、企、跪";取其蜕皮为义,如"衣、替、米";取其恐怖为义,如"危、罹、鬼"......如此之类,大约有20来种含义。
所谓“惊天发现”,原来如此!
萧李银同学用汉字在普通话里的读音来研究上古的汉语,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对于语言学几乎是一无所知”。我们知道,汉语的读音从上古到近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位语言学家曾说,如果让朱熹回到春秋时代,肯定听不懂孔子在说什么。自古,研究音韵有一门专门的学问――音韵学。音韵学就是分析汉字或汉语里所含的“声”、“韵”、“调”三元素,而讲明它们的发展和类别,并推究它们的相互关系和古今流变的学科。萧同学不通音韵,仅凭当代的语音材料,依靠想象,穿凿附会,弄出这样一部“惊天动地”的论著,仓颉地下有知,肯定会大呼“与我无关”!
萧同学不知怎么研究的学问,认为中国古代常见的是眼镜蛇,我在网上搜了一圈,没找到中国古籍中关于眼镜蛇的记载。这先不说。任何一本动物学书都告诉我们,眼镜蛇发出的声音是“呼呼”,而不是“yi"。"咿咿咿"那估计是白娘子在西湖边练声。萧同学的求知欲可嘉,做学问的态度却不可取。
如今研究学问,想“惊天”很容易,“惊人”更不难。难的是老老实实说几句人话。
“惟一”的规范
连载:正版语文 出版社:中国电影出版社 作者:王佩
关于“惟一”和“唯一”的是非之辩,《咬文嚼字》在2003年第4期曾专门组织专家论述过,专家们几乎一致认为,把"唯一"全部规范成"惟一",根本没有必要。《咬文嚼字》编辑部在"编者附言"中大声疾呼――"唯"字兮,归来!
可实际情况是,王者归来尚不容易,一个被打入另册的汉字归来,更难。“唯一”改“惟一”的依据是《现代汉语大词典》,简称《现汉》。词典是人编的,规范是人定的,但一
旦成为标准,就会变成凌驾于人之上的“异化物”,不容违反和僭越。
《咬文嚼字》中专家们的说法,我就不重复了,网上大把有,一搜便得。我手头有一本元代卢以纬著、当代学者王克仲注释的《助语辞集注》。书中解释“惟、唯”二字说“皆辞意之专,惟从心,心之专也。唯从口,(口)语之专也。” 王克仲注道:“若作‘惟独’,则‘唯’字亦可通用”。可见,从心还是从口,表示“专一”的意思,并无本质区别。若硬要加以区分,“惟”强调心中所想,似乎更“唯心”一些;“唯”强调人口中所说,似乎更“唯物”一点。
就这两个字再争论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们今天要说的是规范问题。规范,就是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定,多数情况下,规范是依靠权力部门的政策来推行的。 对于语言来说,规范的必要性勿庸置疑。但规范要有科学和学术依据,也不能规定得过死,否则改来改去,社会付出的成本就会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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