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那些事儿

第67章


说“叙旧”是假,“化缘”才是真。大家都这么忙,谁有工夫扯闲篇!
  张名振将自己两入长江的经历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番,正为粮食发愁的郑成功心动了,眼都没眨一下,就调陈辉率五千水兵、一万陆兵跟张名振北上。
  老郑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
  得到郑成功的增援,张名振胆识愈壮。考虑到孙可望顺江南下需要时间,张名振只能耐住性子在崇明岛耗时间。等到九月份有点手痒,张名振朝上海捅了一下子,吓得上海知县赶紧求援。江宁巡抚周国佐率军火速增援,方才稳住上海局势。
  眼看到了年底,张名振不想再等了,带着四百多艘战船第三次进入长江,于十二月十八日进抵南京远郊的燕子矶。清军大为震恐,惊呼“咫尺江宁,势甚披猖”,马国柱带着提督管效忠指挥南京清军“奋勇截杀”,咬牙坚持。由于长江上游一直没有动静,张名振独木难支,万不得已之下退出长江。
  张名振三进长江却无果而终,遭到“浙系”、“闽系”官员的诸多责难,认为这种劳而无功的行动实属败家。张名振百口莫辩、心情极度抑郁,只有埋头固守于崇明岛。
  从年头到年尾,张名振按照钱谦益“长江大会师”的宏伟计划,三次挥师进入长江。但是,孙可望这一年来一直按兵不动,直接导致会师计划破产。
  出现这样的状况,不禁令人心生疑窦,孙可望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衰神”之水过三秋
  实际上,咱们似乎冤枉孙可望了。
  早在这年正月,孙可望便重新启用被解除兵权的“衰神”刘文秀,委任其为“大招讨,都督诸军,出师东伐”。
  但是,刘文秀的态度相当坚决——不干!
  理由也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是个败军之将,恐怕难以胜任。(文秀见可望言己下劣,恐不胜。)
  推托之辞,明显是哄鬼,确切地说是哄孙可望。
  孙可望“不识逗”,偏要刘文秀出来干活。(可望强起之)刘文秀不好违拗,于是“抓紧时间慢慢走”,磨蹭到四月份才从昆明来到贵阳。
  抵达贵阳后,刘文秀又百般拖延出师时间,直到七月份才经不住孙可望的催促,极不情愿地向湖南方向运动。走到贵州边境的天柱,刘文秀又停下了,一直到张名振第三次退出长江,刘文秀还在天柱待着,并未前进一步。
  刘文秀为什么这么干?似乎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故意让孙可望难堪,报自己兵权被剥夺之仇!其实,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刘文秀磨磨叽叽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孙可望想谋朝篡位!
  孙可望迎立朱由榔之后,一直小动作不断,甚至妄想取而代之,这件事情前面也提到过一些尚处于萌芽阶段的迹象,具体过程后面还会详细说。
  此时的永历政权,正在进行一场“篡权”与“反篡权”的斗争,贵阳、安龙两地暗流涌动、风云诡谲,什么意外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孙可望重新启用刘文秀,又派他率军东征,不能不引起刘文秀的高度警觉。刘文秀断定,以孙可望的一贯品行和处事风格,一定是想把自己像李定国一样挤兑走,为实施“篡逆”阴谋铺平道路。基于这个判断,刘文秀决定留在贵州观望,时刻提防着孙可望行不轨之事。
  如此看来,永历政权在“长江大会师”计划中掉链子,野心勃勃的孙可望确实要负主要责任,咱们还真没冤枉他!
  永历九年(1655年)初,贵州的形势趋于缓和,刘文秀这才放了心。在孙可望的一再催促下,刘文秀统领卢明臣、冯双礼等部六万余人进入湖南境内。
  长江上游终于有了动静,但早已时过境迁、水过三秋,清军在江南的部署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永历七年(1653年)十一月,洪承畴被委任为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五省经略大学士。洪承畴摸清了五省的态势后,屡次向北京上疏,要求清廷务必加强五省防务,防止西南、东南的抗清势力连成一体。
  清廷的反应倒是挺快,于十二月便任命固山额真陈泰为宁南靖寇大将军,与固山额真蓝拜、济席哈、护军统领苏克萨哈率八旗兵前往湖北、湖南镇守。
  但是,军队集结需要时间,张名振都在长江三进三出了,这支大军还没有到。
  永历八年(1654年)四月,洪承畴率汉军从武昌进入湖南,加强岳州、长沙、宝庆的防务,屯齐部被轮换到武昌,待命回京。
  屯齐回京后,清廷派出的大军启程南下,于永历九年(1655年)初抵达湖南,跟率军入湘的刘文秀撞个正着。
  四月,刘文秀大军在辰州集结,准备收复常德。刘文秀的部署是卢明臣部顺沅江而下,大军主力则走陆路,夹击常德。
  古语说“天赐不取,必受其咎”,对刘文秀大军而言,实在是相当精辟。错过“长江大会师”的最佳时机后,老天都在帮倒忙!
  “衰神”刘文秀的大军一动,老天爷也动了。
  连日暴雨!
  下雨,跟打仗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
  别忘了,卢明臣走的是水路,刘文秀、冯双礼走的是陆路。暴雨下个不停,河水猛涨、山洪肆虐。于是,顺江而下的卢明臣跑得飞快,翻山越岭的刘文秀、冯双礼可就惨了。
  这样一来,原定的会合时间被彻底打乱。
  四月十七日,卢明臣占领桃源。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接到刘文秀的消息。卢明臣担心贻误战机,索性孤军冒进,于五月二十三日进抵常德城下。
  此前,陈泰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从衡州等地抽调军队回援省会长沙,五月初又调驻防荆州的八旗兵进入常德。清军的这些新动向,正在顶风冒雨跟老天爷做斗争的刘文秀并不知情。
  卢明臣的孤军抵达常德后,便遭到清军的迎头痛击。双方激战一整夜,南明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卢明臣阵亡,清军乘胜向前推进,占领辰州。
  仗打成这副鸟样,刘文秀也只能率大军灰溜溜地撤回贵州。孙可望气得火冒三丈:你刘文秀是故意的还是倒霉催的,怎么老打败仗?
  “衰神”刘文秀再次被剥夺兵权,回昆明继续过养花弄鸟的日子。
  常德失利,孙可望不由得惊若寒蝉,担心清军乘胜杀入贵州,赶紧进行布防。幸运的是,陈泰不久后病死,清军似乎也没有向西进取的意图。原来,陈泰、蓝拜等人接到的命令是“择湖南、湖北扼要之处驻劄”,并没有说让他们进剿西南。另外,洪承畴也不希望把事情搞大,毕竟清军在湖广并没有完全站稳脚跟。
  清军没兴趣进剿,孙可望也没能力惹事,双方在湘西转入相对平静的对峙状态。但是,永历政权的内部,这些年来一直很不平静。
  第二十章 密谋
  孙可望,没指望
  让“衰神”刘文秀歇菜,逼“战神”李定国单干,不过是“盟主”孙可望实现个人野心的第一步。对他而言,永历皇帝朱由榔才是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早在安置永历朝廷时,孙可望就打起了小算盘,公然在贵阳建立“临时中央”,对外代表朝廷发号施令。朱由榔在穷乡僻壤的安龙“宫室礼仪,一切草简”,“涂苇薄以处,日食脱粟”,孙可望却在贵阳“大兴土木,建立宫殿,楼观甚美伟。又作行宫十余所于滇、黔孔道,以备巡幸”,过着锦衣玉食的逍遥生活。
  孙可望这么一搞,他在贵阳安插的亲信成了昔日的“北漂”,永历朝廷的原班人马成了当年的“南混”,再现了明朝“南混”对“北漂”的神奇场面。更神奇的是,这次竟然连皇帝本人也跟着一起混了。
  安龙版的“南混”,远比原创的“南混”要悲惨。
  这些人既不是不达圣意者,也不是韬光养晦者,更不是只有背影者,他们都曾是大权在握的朝廷重臣。一夜之间成了“闲得抓狂”的“混混”,这些人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在这些新“南混”中,心理落差最大的,当属永历朝廷里呼风唤雨的马吉翔。可以理解,曾经一手遮天,如今一文不值,换谁都抑郁。
  马吉翔抑郁,麻烦就大了,因为他跟孙可望一副德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眼看“国事日非”(主要是自己“日非”),马吉翔串通死太监庞天寿,精心谋划了一个让自己飞黄腾达的捷径——逼迫朱由榔禅位给孙可望!
  事实证明:南明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死太监搅和进来,便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利令智昏的马吉翔、庞天寿异想天开,在安龙小朝廷中却严重缺乏市场。首辅吴贞毓、武选主事胡士瑞、武选司郎中古其品等大臣纷纷痛斥二人“病狂丧心,欺蔑朝廷”。
  干这种缺德事,必然是支持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马吉翔只有向孙可望求援。
  孙可望觊觎皇位不是一天两天了,通过不停地在背后搞小动作,一跃成为永历政权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但是,此时要凶相毕露,逼迫朱由榔退位,孙可望似乎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时机还不够成熟。安龙那些文人好对付,麻烦的是正在两广单干的“战神”李定国。以他的性格,搅局是必然的,舆论又倒向他那一边,孙可望搞得不好,完全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孙可望而言,现在没有机会,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而机会总是青睐于有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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