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那些事儿

第70章


  王自奇回到昆明后,又四处散播消息,“力言可望必不可和”,故意制造紧张气愤,然后返回楚雄伺机而动,准备接应孙可望大军。
  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视权力如生命的孙可望是绝不可能跟朱由榔、李定国合作的。
  首先,孙可望有休养多时的二十万军队,李定国只有疲惫不堪的四万残兵,二十万“精壮汉”怎么可能向四万“流浪汉”服软?丢不起那个人!
  其次,朱由榔、李定国在云南并没有真正站稳脚跟,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仪都唯孙可望之命是从。一旦孙可望付诸武力,完全可以里应外合,轻而易举达到目的。
  孙可望在贵阳积极整军备战,昆明的朱由榔、李定国、刘文秀却没有任何警觉与防备。他们认为,孙可望是比较混蛋,但不至于混蛋到“磨刀霍霍向兄弟”的地步。
  李定国、刘文秀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在这个世界上,权力、金钱、私欲,足以扭曲一个人的灵魂。
  如今的孙可望早已不是当年的孙可望,那个励精图治、志向高远的孙可望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利欲熏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孙可望。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战神”李定国在不远的将来,也会亲身体验这种令人扼腕叹息的嬗变。
  李定国相信孙可望良心未泯,大敌当前之时不会做得太出格,但滇黔对峙已成定局,重新进军两广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不过,受封为蜀王的刘文秀仍在按既定计划进取四川。
  永历十年(1656年)春,刘文秀派高承恩率前锋部队渡金沙江北上,进抵四川雅州,接着派祁三升统领狄三品、杨威、贺天云、郑守豹等部,组成另一支前锋进驻嘉定。九月,刘文秀亲率数万大军抵达洪雅,建立蜀王府,着手准备光复四川。
  “衰神”刘文秀兴致盎然地进军四川,却发现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第一,滇黔对峙态势不明,李定国兵力有限,刘文秀不敢离云南太远。
  第二,由于多年混战,除了嘉定、雅州地区有杨展打下的底子,基本能够自给以外,四川大部地区均是荒无人烟、饿殍遍野。这也是清军一直留守汉中、保宁,没有在四川全面进军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刘文秀只能老老实实守在建昌、嘉定、雅州一带,化整为零,开荒种地,恢复农业生产。
  永历十一年(1657年)二月,在四川“毫无作为”的刘文秀被朝廷召回昆明,数万大军相继撤回云南,只留下高承恩的几千人留守建昌、雅州。
  李定国、刘文秀没有料到,这一次不太成功的进军,竟然成了滇黔内战的导火索。
  滇黔内战
  刘文秀打四川,关孙可望什么事?
  确实不关他什么事,但孙可望一向喜欢没事找事。
  在进军四川的诸将领中,祁三升是孙可望的部将,在刘文秀的派遣下运动到川南一带。得知祁三升在四川,孙可望便派人前往拉拢,以“老领导”的身份要求祁三升镇守遵义。李定国很快就发现端倪,令祁三升率军返回云南。
  两边都是领导,听谁的?
  与部下商议后,祁三升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听李定国的,不跟着孙可望瞎起哄。(今西府尊永历为民主,名正言顺,我等亦有所依,当遵西府之调为正。)
  祁三升奉命返回云南,孙可望大为光火,竟然派兵追击,将祁三升的辎重悉数缴获。永历十年(1656年)十月,灰头土脸的祁三升返回昆明,向朱由榔、李定国哭诉。
  李定国没有报仇的实力,也没有打内战的心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定国一面加强云南的防御,一面急调刘文秀大军回滇,防备孙可望的偷袭。滇黔顿时剑拔弩张,一场内战在即。
  永历十一年(1657年)八月,经充分准备之后,孙可望在贵阳誓师,亲率十四万大军出征云南。白文选被委任为征逆招讨大将军,配合孙可望入滇作战,冯双礼则在贵阳留守。
  八月十八日,孙可望大军渡过盘江,进入云南境内。
  前方警报传来,“滇中震动”,李定国、刘文秀惊诧之余,赶紧部署防御。
  可想而知,云南的形势有多么危急。李定国、刘文秀只有四万军队,要阻击孙可望的十四万大军,相差悬殊,更何况云南还有孙可望的内应。
  李定国来不及考虑这么多,当务之急是抵抗。阻击倒不是难事,大军开拔,听天由命,说不定还能有转机。真正致命的是孙可望的内应,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如果不采取必要的防范,必死无疑。
  于是,李定国、刘文秀将王尚礼的军队分散配属到各营,又将王尚礼留在昆明,交给靳统武、沐天波监视。
  近在咫尺的王尚礼安排好了,兵力有限、积极性不高的贺九仪也不足为虑。但是,对孙可望死心塌地的王自奇远在楚雄,这人怎么处理?
  王自奇还真是最大的麻烦,但事出巧合,李定国完全可以将他忽略不计。在此之前,发酒疯的王自奇打伤了李定国手下的一员将领,由于担心受到责罚,已于七月率部渡过澜沧江,逃往永昌。
  一竿子逃这么远,送封书信都难,更别提接应孙可望了。
  摁住内奸之后,李定国、刘文秀率主力离开昆明,于九月十五日抵达曲靖交水(今云南沾益),与孙可望大军距离十里对峙。
  大军扎下营,李定国、刘文秀搬着手指头数了数,立马傻眼了:对面有十多万人,扎了三十六营,自己只有三万人,扎了三个营。——这哪是阻击战,简直就是送命战!
  数完了,傻过了,李定国、刘文秀坐下来商议:咱哥俩往哪儿逃?
  刘文秀建议撤往交趾(今越南北部),李定国认为不靠谱:军队只有三万,还要带着家眷,打不过人家。
  李定国的想法是捏软柿子——取道沅江,“取土司以安身”。刘文秀觉得更不靠谱:孙可望的三十六营就在眼前,你准备跳过去还是飞过去?
  俩人吵吵了一晚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再议!
  李定国、刘文秀吵不出结果,孙可望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作战部署。
  十八日,孙可望给部将张胜交待了一项任务:率马宝、武大定的七千骑兵,连夜走小路绕开李定国、刘文秀大军,在王尚礼的策应下占领昆明。为了争取时间,孙可望又给李定国下书,约定二十一日双方决战。
  孙可望认为,凭借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又有潜伏于敌营的内应,拿下昆明显然是易如反掌。李定国、刘文秀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其实,在预测这场内战的胜负时,他们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人心向背!
  俗语说“师出有名”,孙可望出征云南,目标是朱由榔、李定国、刘文秀,打的旗号是“讨逆”。——你糊弄谁呢,皇帝也能造反?
  孙可望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白文选决定不再沉默,暗中与马惟兴、马宝等将领私下约定阵前反戈。就在孙可望派张胜出发时,白文选以视察前线为由,暗中赶赴李定国营中报信,将孙可望偷袭昆明的诡计和盘托出。
  白文选言辞恳切,李定国、刘文秀却将信将疑,担心这是孙可望的欲擒故纵之计。白文选百口莫辩,不惜指天立毒誓“有一字诳皇上、负国家,当死万箭之下”。
  当晚,跟随张胜偷袭昆明的马宝也派心腹送来一封密信,印证了白文选的“爆料”,李定国、刘文秀方才深信不疑,赶紧下达作战命令,主动出击。
  十九日凌晨,李定国、刘文秀向孙可望的大营发起进攻。由于寡不敌众,李定国初战失利,孙可望乘胜猛攻,李定国、刘文秀渐渐呈现不支之势。
  白文选看得着急,亲率五千骑兵冲入马惟兴营中,两人合兵一处,共同抄孙可望的后路。白文选、马惟兴在背后一路冲杀,“所向披靡,连破数营”,将孙可望的大军搅得大乱。
  李定国、刘文秀见对方乱了阵脚,果断率军总攻,配合白文选、马惟兴两面夹击。孙可望稀里糊涂被打得大败,在少数兵马的护卫下仓皇向东逃窜,史称“交水大捷”。
  孙可望马不停蹄地逃回贵州,抵达安顺,镇守在此的是马进忠部。马进忠是咱们的老熟人了,当年跟着堵胤锡征战湖南、战功赫赫,后来归到孙可望的麾下。
  作为永历政权的“老部队”,马进忠是不可能跟着孙可望“逆天”的。眼看孙可望如此狼狈,马进忠不仅“闭门不纳”,还派兵出城冲杀孙可望的卫队,“使疾走,无得集众”。孙可望损失惨重,只得绕道而走,于九月下旬逃至贵阳。
  在正义力量的支持下,李定国、刘文秀取得“交水大捷”,砸碎了孙可望谋朝篡位的迷梦。但是,偷袭昆明的骑兵已经动身,云南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在偷袭昆明的路上,马宝担心昆明疏于防备,故意沿路焚烧房舍报警,靳统武、沐天波赶紧组织城防。王尚礼也得到了消息,准备上城接应,却被朱由榔急召进宫。犹豫再三的王尚礼还是应召进了宫,结果刚一踏进宫门,便被沐天波的禁卫军扣押,接应的事显然是顾不上了。
  张胜率兵进抵昆明城下时,城墙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张胜没能等到约定的暗号,却等来了孙可望在交水惨败的消息。捷报传遍昆明,王尚礼自缢,张胜只得仓促撤离。
  张胜偏偏又是个不动脑子的货,来的时候走小路,回去却大摇大摆走大路,结果跟李定国回援的军队撞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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