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荷香

32 百口莫辩


叶繁华是个心地善良的好朋友,这一点从她格外关心我的生命安全方面就可见一斑。
    自从我在网球场地被她出神入化的球技晃晕、跌倒,差点摔残那件事以后,叶繁华就一直对我进行洗脑和意识渗透,企图让我认识到“网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残酷现实。
    我自然是有我的原则和坚持,练好网球,成为网球场地上一名耀眼的长腿妹妹一直是我从小的梦想,怎能有只因一次小小的挫折说放弃就放弃的道理?虽然这次小小的挫折曾让我卧床一个月。
    最后,叶繁华对我下达了最后通牒,这也暴露了她一直对我苦苦相劝的初衷和别有用心,那就是如果我再不放弃对网球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难保自己不会在网球场上再次对我疼下杀手,因为她那出神入化的球技连她自己也很难把握和控制。
    这个威胁太强大,远远比她之前的循序渗透和苦苦相劝来得更有震撼力得多。我马上茅塞顿开,认识到自己的确不适合在网球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因为身边有叶繁华这样杀手级的好朋友,走得更远有可能会意味着飞得更高,而飞得更高有可能就意味着让自己摔得更惨。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认识到残酷现实以后,本着求生的本能,对生命安全的担忧立马打败了从小立志成为网球美妹的梦想,一跃成为我心中的头等大事,因而,我很快也就彻底泯灭了曾经那华丽丽的梦想,乖乖地计划与叶繁华一起双双转战羽毛球选修。
    本来在上个学期,羽毛球课也是“一票难求”的热门选修课程,早就人满为患了。叶繁华和我分析,这个学期如果想要插到这个班必定也要费一番周折。为此,叶繁华心里早做了打算。她又备好了一袋平遥牛肉,打算再次贿赂班长郝雷,以此更大程度地加大插班成功的机率。从上次叶繁华送了郝雷平遥牛肉以让我们俩从网球课的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件事来看,送牛肉这个策略对郝雷来说还是颇受用的。
    可结果却是当叶繁华把插班的意思刚刚说出口,郝雷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叶繁华甚至都没有机会说出牛肉两个字。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让我和叶繁华都颇感意外。
    据叶繁华的分析无外乎有两个可能性:一是郝雷这个孩子太实在了,对上次收受了牛肉一事一直心有愧疚,也对这次叶繁华可能会采取的手段早有预料,所以在叶繁华出手之前就快速答应了。二是上次平遥牛肉的力量太强大了,影响力持久至今,以至于近期内找郝雷办什么事都有可能一路绿灯。
    分析来分析去都是郝雷的原因,但事实的真相却让我们差点跌破眼镜。
    原来,这个学期新开了太极拳课和健美操课,授课的老师分别是以英俊帅气闻名和以美丽多姿闻名的两位新毕业的年轻人。这个新气象导致的直接结果是男生都扎堆报名在了健美操课,女生都扎堆报名在了太极拳课。听说,当时竞争异常惨烈。而这个新气象导致的间接结果是像羽毛球课这样曾经炙手可热的课程,从人满为患的状态直接沦为门可罗雀的状态,这让虽然其貌不扬,但以实力闻名的羽毛球老师情何以堪!让人不禁悲愤地感叹如今我们确是处在一切以颜值为尚的可歌可泣的时代啊!
    郝雷本是羽毛球老师的得意弟子,可在这个紧要关头却带头倒戈,率先转型,并成功拜师于美丽的健美操老师门下。为了弥补对他一直很器重的羽毛球老师的愧疚,也为了挽救一下羽毛球课上的萧条,郝雷一直在寻觅着给羽毛球老师再添两个门生,恰好这个时候叶繁华提出要插班羽毛球课的要求,郝雷自然乐颠颠地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对此,叶繁华右手握拳砸在桌上,痛心疾首地咬牙道:“又让郝雷这小子给算计了,怎么我之前就不知道有个风流倜傥的太极拳老师呢?!”
    小的时候,我看过一个著名的以抗日战争为题材的电影,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是这样说的:对付小日本鬼子,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眼下,各个体育老师为了挽救被刚毕业的年轻老师抢尽风头的尴尬局面,不得不纷纷使了各自的高招企图来个力挽狂澜,其中不乏有别出心裁的创意之计,真的是难为这些体育老师了。别的暂不论,且提一下我和叶繁华新加入的这个羽毛球课正在推行的上课新形式,就觉得羽毛球老师的确是下了一番苦心和力气的。
    羽毛球课现在正在实施的是“1+1”的上课形式。所谓“1+1”就是和你一起打球的搭档不可以自由选择,而是由老师指派,而由老师指派的搭档通常都是由1个男生和1个女生搭档的形式存在的,因而被取名为“1+1”。
    其实,对于这种“1+1”上课形式的效果我一直抱有怀疑态度,我觉得男生女生作为搭档对打,在身高和力量上都相差悬殊,怎么能将双方的打球技术持续发展下去呢?对于这个疑问,叶繁华的解释是能不能将双方的打球技术持续发展下去不要紧,要紧的是能将双方纯洁的友情持续发展下才是硬道理。
    果不其然,这种“1+1”的形式一经推广便广受好评。因为这种新形式的确给这种男生多女生少的院校中的广大“无主”男同胞提供了更好的认识女生的机会,因而大受欢迎。导致的直接结果是羽毛球班的恋爱成功率和女生的打球技术都呈井喷式直线提高,真可称得上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一节课,面对老师给我指派的这名新搭档,我面露些许尴尬地听着他进行自我介绍。
    只见他身穿一身白色运动服,个子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我,好听的嗓音掩饰不住内心的愉悦,“你好,我叫闵卓勋,真的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认识你!”
    原来他也有名字,只是这个名字有点拗口,说实话,只听一遍我没太记住,叶繁华都更习惯叫他“101帅哥”。他说得很对,的确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机会互相认识。
    我镇定了一下,也大方地跟他笑着进行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池晓荷,认识你很高兴!”
    他高兴地向我伸出右手,“你好,池晓荷,好久不见!”
    我也过去握住他的右手,“你好…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
    大二开学初期的那个夏末,那时我们还没有专用教室,每天过着为寻找自习室而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和叶繁华自习时经常在101教室与他偶遇,因他外形阳光帅气,叶繁华还在私下给他起了一个“101帅哥”的雅号。他当时因制造了“笔帽事件”,我对他还算颇有印象。
    他当时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本来,在以男多女少的高校,男生为给自己多争取点认识女生的机会花点小心思也是无可非议的事,只是当时我并没太放在心上,仅仅把他当作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而已。自从有了自己班级的专用教室以后,我和叶繁华再没去过其他的教室上自习,自然也没再与“101帅哥”有过偶遇,以101教室为主旋律的插曲也在记忆里慢慢淡去。只是,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一年以后这个小插曲会在这样的机遇里再次奏起…
    对于这个“101帅哥”我对叶繁华下了封口令,勒令她不许对唐天宇胡说八道。我之所以瞒着唐天宇倒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主要是担心以唐天宇的脾气性格若知道“101”相关事情的始末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
    虽然,羽毛球老师为了笼络生源而大花心思,但在教学要求上却严格要求,一点放水的意思也没有。这学期的羽毛球课重点是发高远球,而我的高远球水准却一直远远没有达到要求。发球的高度、力度以及落球点一定要在两线之间这些要求对我来说达标太有难度,所以每次上完羽毛球课都会让我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达标遥遥无期,因此,我倍感郁闷。
    “101”是个热心肠,看到搭档无法达标便经常在下课时主动提出再陪我多练会儿的要求,但每次都被我以会找男朋友陪练为由而遭婉拒。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好意多次不被领受,所以“101”每次上完课也表现得很郁闷,结果,我们俩个成为羽毛球课上最郁闷的一对搭档。
    这样,平日里,我一面在为考研和英语六级的目标而自虐,一面又为羽毛球课因无法达标进而有拿不到学分的危险而烦恼,日子过得劳碌而疲惫。
    天气转凉,荷花已开得败了,校园的湖波里只留下一池田田的叶子。
    一个周五的夜里,睡得深沉恍惚之际,仿佛听到些许叮叮咚咚的声响,本以为那是梦里的声音,但在周六早晨醒来,发现外面飘着秋雨,窗外一切可收入眼底的景物都浸在淋漓的水泽中,在玻璃窗上挂着一层浅浅的雾气映衬下,显现出一派深秋的萧瑟之感。这雨下得丝细缠绵,到了周六中午也没有转雨过天晴的迹象。
    阴雨连绵天,容易让人感性、慵懒,我记得有一首歌《阴天》唱的大约就是这种氛围: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我们寝室如今大约便应了这首歌的景,一个个都赖在被窝里,懒得起床,有的继续昏睡、有的听音乐看小说、有的玩电话打游戏,我则在床里盖着毯子、挂着床帘、点着台灯、支起个小桌来学习,虽然是在自虐,但却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自在。
    中午也不想再冒雨去食堂吃饭,干脆就一懒到底,打算在楼下小超市煮一袋方便面吃。可能是与我不谋而合的人太多,平日里生意萧条的小超市一下变得买卖火爆,其中以方便面、火腿肠、榨菜和饮料为主的商品尤为大热,这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老板娘在嘴巴乐开花的同时也给我们煮面里的加水量直接缩水,结果煮出来的面看起来干巴巴的,样子很像重庆的热干面。
    正吃着热干面,接到了唐天宇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约我下午一起陪他去自习室写作业,然后晚上与方圆他们一起在家里涮火锅。我本来对在这种天气外出的提议很抗拒,但 “涮火锅”这三个字尤为清楚地撞进了我的耳朵,手不自觉地搅了搅眼前的热干面,觉得这个诱惑实在太强大,让人难以拒绝,便很快欣然答应了。
    周末雨天,2号楼的自习室的座位实在太好找,这反而让人难以抉择,最后选了213教室坐下,并在拿出书本和文具之后给唐天宇发个信息,告诉他我的位置。
    之所以我会选择这个教室坐下,是因为在我进来之前,这个教室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从来没享受过一个人独霸一个教室的畅快之感。
    不一会儿,收到了唐天宇的回复,告诉我因为方圆新镶的烤瓷牙突然出点状况,他要先陪方圆去趟医院,不过来自习了,让我晚上直接去他们那吃火锅。我皱着眉头突感怒火中烧,这个人,把人家在雨天约出来,自己却没影了…
    正看着电话郁闷之际,眼风无意中瞟见门口好像出现了一个男生的身影,但又马上一闪而过。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诺大一个教室就一个女生坐在里面,估计是不想搅进这样诡异的气氛里,一般的男生都会为避嫌另寻他处,更何况现在楼里的座位资源这么优越,估计也去哪里开辟无人的山头去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本来一闪而过的身影又重新折了回来,笑吟吟地一边向我走过来一边与我热情地打招呼,“嗨,池晓荷,原来是你啊,这么巧!”
    我尴尬地冲他笑着,“嗨,好巧…”我一边回应他的招呼一边绞尽脑汁地想,“101帅哥”到底叫啥名来着…
    他明显情绪不错,可能是因为此时教室里没有其他人,说话声音也高,完全不见在教室里应有的小声交流的样子,倒很像在操场上遇到而大声豪气地聊天。
    “你很刻苦嘛,这样天气也出来上自习?”他走到我前一个座位拽开了一个椅子,径直坐下,然后又冲我转过身,很喜悦地与我聊着天,好像遇到志同道合的知己。
    我尴尬地笑了下,“其实,我没那么刻苦,今天本是被我男朋友约出来的…”
    他稍显一愣,继而又笑了,“池晓荷,你真有男朋友吗,你总说找你男朋友陪你练球,可我也没见你球技有过什么长进…”
    “池晓荷!”
    可能是因为教室里没其他人,与“101”之间的聊天有点大声豪气、肆无忌惮,根本没意识到门口已走进了一个人,当我听到这个称呼时,说时迟那时快,喊出这个称呼的人已走到眼前。
    我一脸惊讶地向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打声招呼,“嗨,唐天宇!”
    我看见在我前面坐着的“101”也一脸吃惊疑惑的表情,于是便给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唐天宇!唐天宇,这是我羽毛球课的同学…”我尴尬地咬住了舌头,苦思冥想他的名字叫啥来着…
    要说“101”还是善解人意的,他在听我介绍后看着唐天宇眼神明显僵了一瞬,又马上站起来接过我的话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闵卓勋,经常听池晓荷提起你!”然后向唐天宇伸出手。
    唐天宇要比“101”高出一点,他僵着脸,垂着眼睛,慢慢地伸出手,懒懒地说:“是吗?我可没听她提过你!”
    我想眼波之间如果也有电流,此时俩人之间应该是火花四溅。他们两个人手握着手,眼睛看着彼此,迟迟也没有分开的意思,我在心里暗暗地担心:那个…他们俩个不会看上彼此了吧!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我看了眼他俩还在紧握在一起的手一会儿,然后轻咳了一声道:“那个…这个握手姿势不错…”
    唐天宇终于与“101”分开,板着一张脸对我说:“往里坐一些。”然后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
    我心想,明明与别人握手握得爽的人是他,干吗给我脸色看呢?!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气氛有点诡异,诺大一个教室只有三个人,而且三个人还紧挨着坐在一起。
    我一直是个心大的人,很多事进了心里又很快地被漏了出去。教室安静之初还觉得气氛诡异,而后不久我就全然忘了什么诡不诡异的问题,完全专心于英语六级的真题中了。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同我一样心大。
    正写着作业的唐天宇倏地站起来向外面走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走到门口,我自然不好叫住他问他去哪,但想想也不难猜到应该去了卫生间了吧。
    坐在我前面的“101”也看到了这种情形,看唐天宇完全消失在门口一会儿以后,忽然向我转过来,探着身子与我拉近距离,故意压低嗓音要与我说:“那个…你男朋友…”
    我本也探着身子听他要说什么,但听他说了一半的话没了动静,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睛落在教室后面的方向,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不说话了。
    我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看见在走廊抽烟的唐天宇正透过后门的玻璃向教室里凝望,估计刚才是与“101”眼神相撞了。我尴尬的冲唐天宇一笑,再回头看“101”时,他早已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继续写作业了。
    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叫什么事啊,有什么事你就痛快地说呗,这样吞吞吐吐,反而让唐天宇心里更怀疑,“101”啊“101”,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果真,从外面回来的唐天宇脸色很难看,坐在椅子上便开始噼噼啪啪地收拾东西。我心知肚明,自然也默默地收拾东西。然后又默默地跟在唐天宇的后面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看唐天宇径直地走进雨里,我愣一下,赶紧撑开伞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唐天宇一直不做声,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旁边默默地撑着伞跟着他的步伐。
    不知不觉,走到了池塘边。此时,世界很安静,只有雨点落在湖面上的叮咚声,落在荷叶上的噼啪声,还有落在伞顶上的敲打声,交相辉映。
    半晌,我还在沉不住气了,率先打破了这沉静,“那个…”其实我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但话说出口才发现话题还没找好,慌乱中说了一句:“你不是说要陪方圆看医生不来了吗?”
    呃…这个话题起得不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唐天宇如我所料地抓住了这句话的把柄,愤愤地说:“怎么,我不来你就可以与人约会了吗?我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料到会让他抓到语病,但没想到的是当听到这样的话时还是觉得难听得难以入耳,胸中的怒火也被瞬间点燃,愤怒的语言与情绪的火山一起喷发出来,“什么约会?跟谁约会?人家在寝室待得好好的,要不是你约我出来陪你写作业,谁愿意在这冷哈哈的天往外跑?我要是真成心与人约会还会告诉你我的位置吗?你这样喜欢诬陷人,以后你就自己写作业好了,别叫我陪你,省得我还落一身不是!”说完,我便扭头往寝室的方向走。
    唐天宇一把就拽住了已转过身的我,不甘心地质问:“那他刚才与你说话为什么在发现我以后就突然不说了?”虽然是在质问,但气焰明显不如刚才。
    我却一点气势也不没减弱,继续吼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问我为什么问我?”
    唐天宇接茬道:“为什么说两遍为什么说两遍?”
    说完,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些许笑意的星光在闪烁,我没绷住,笑了。他也笑了。顿了一下,把我拉入怀里。
    到他怀里以后才发现自己早已在这秋雨里冻得直发抖。唐天宇也发现了这点,他把我手中的伞接过去,把外套的扣子打开,把我裹在了他的衣服里,并用另一只手把我抱得更紧。我双手环上他的腰,感觉温暖多了。
    嗯,和好如初地相互拥抱着取暖果真比在凄凉的寒风里相互对立吵架要好的得多。
    秋雨继续淅淅沥沥,此时倒显得别有一番情调,我伏在唐天宇的怀里沉默了一会,本来想说一两句应景的有情调的话,可说出来以后自己也差点给自己跪了,“那个…你一会儿还请我吃火锅吗?”
    唐天宇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道:“看你的表现吧!”
    “……”
    这顿火锅吃得果真不容易。
    没与唐天宇缠绵一会儿,就接到了班长郝雷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通知我说下午闫迪老师放弃自己休息的时间带领大家攻一攻英语六级的听力,所以想过六级的同学就在语音教室集合。
    唐天宇此时颇显贤惠地拍拍我,“你去练听力吧,我先去别的教室写作业,你下课了给我打电话,然后咱们再回去涮火锅!”
    这个提议我甚满意。
    唐天宇说完这个提议便下意识地掏出电话看一眼,结果电话就在我俩的眼前因为电力不足而生生地关机了。我们俩都看傻了眼。最后,我只好把我的电话借给他,并与他约定待我下了课便用叶繁华的电话联系他。
    这节听力课因为有火锅这个念想而过得异常艰辛和漫长。期间,坐在我后座的“花少”的手机一直嗡嗡做响,严重影响了我的听力效果,更搅得我心烦意乱。
    “花少”是我们文科专业少有的男生之一,人如其名,因为整天穿得花里胡哨、花枝招展,而且又因为自己家手里有几个糟钱便整日佯装花花公子,喜欢到处招惹小姑娘而得名“花少”,其实他本人叫花少岩。
    话说这个“花少”以爱好广泛而著称。系里系外的小姑娘让他招惹不少。我一直不明白的是,这个人长得像个基佬,又名声狼藉,怎么就仍不断地有好些女生为他前赴后继地伤心呢,这个世界有时候真让人琢磨不透。
    “花少”曾有一段时期也偏好给我发个无聊的笑话啥的,但一概被我以冷处理搁置,见了面呢,我也一概对他施以冷暴力予以不理,后来,他便在我的“双冷”处理下冻成冰坨,不再招惹我了。
    课间休息,“花少”一脸贱贱的表情凑过来,“晓荷,你的电话我不是不接…”
    我被他说了一头雾水,“什么电话?我电话在我男朋友那,他手机没电了,怎么了?”
    “花少”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望向远方游离了一会,然后匆匆地说:“噢…那没什么…我发错了…误会啊…我先走了!”
    不顾马上要开始的下半节课,“花少”说完仓皇收拾一下书包就消失了,我和叶繁华相互莫名地看一眼然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觉得这样神神叨叨的表现出现在旁人身上可能有些反常,但出现在“花少”身上可能再正常不过了。
    下了课,我用叶繁华的手机给唐天宇发了信息,便在二号楼门口等他。
    雨停了,天已擦了黑。雨后晚秋的寒潮让人在不经意的呼吸间都依稀可见雾气的痕迹。
    路灯忽然亮起,下课的一股人潮已全数退去,此时,周围安静至极。
    安静的夜色里,一阵窸窸窣窣脚踏车滚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转身寻声望去,一个骑脚踏车的男生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由远而近。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二那年的一个夏夜,我与他初次相见,几乎是相同的情景,却似乎已是不同的心境。那个曾经背着画板偷偷画我许久的男孩,那个说起话总有几分羞涩的男孩,那个骑起脚踏车来看起来很像《那年冬天风在吹》男主角的很有文艺气息的男孩,那个曾突然向我告白让我对感情稍微刚有些许期许又马上放弃的男孩,在记忆里的形象已与眼下这个正骑着脚踏车向我徐徐而来的人终究渐行渐远…
    心神似乎只恍惚了一下,当我慌乱地考虑要不要对他回避一下时,那个骑脚踏车的人已来到眼前,在我面前停下。
    “嗨,晓荷,好久不见!”
    “嗨,展鹏飞,好久不见!”
    既然他可以这么大方地与我打招呼,我自然也不是小气之人。不论当初他是否如他所说因真心喜欢我许久才与我告白,不论我当初是否是少女情怀情窦初开对有几分才气的他怀有几分期许,但那终归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终结的感情,如今与我而言,不过是一段过眼云烟罢了。
    只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说上次在网球场地受伤时看到他可能是因为他那时正办理毕业的相关事项的话,而今天,对于一个毕了业的人,此时此景出现在这里不免让人心生奇怪。
    奇怪是奇怪,但我终究也不是好事之人,打完招呼我就准备离开,换个地方去等展鹏飞。正欲转身之际,又听见他叫我。
    “晓荷,你的脚怎么样了?”
    我抬头笑了一下答他:“如你所见,没什么事了,已恢复好了,谢谢关心。”说完便迈开步子,才走出一步又听见他说话。
    “我来是给你送东西的。”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正在从背包里掏东西,心想千万别再是什么画之类的东西。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多,展鹏飞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我认得那里装的东西,正是前一阵那个武林气息深重的夜晚,对面寝室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群体混战,小楠落荒而逃时向我借的裙子。那天之后,小楠没还给我,我也没再想起,如今却落到了他的表哥展鹏飞的手里。
    只见他向我递过来道:“小楠那天晚上来穿的这件裙子,第二天天气突然转冷,她又换了别的衣服走了,便把这件裙子落在我家。”
    我犹豫地接过东西,“谢谢你,不过,你不必这么麻烦,你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跑一趟实在不值得,其实,你直接还给小楠就行。”
    展鹏飞面露久违的尴尬和羞涩神情,慌忙解释道:“我是想给小楠送回来的,但她不在,无意中提到是你的东西…”
    “池晓荷!”夜色中的不远处又响起一个声音,这个声音熟悉,熟悉到我虽没看到表情,但已可以解读到语气中所夹带的几分愠怒的气息。
    寻声蓦然回首,唐天宇果然站在灯火阑珊处。
    呃…我有点悲叹今天的运气!下午刚和唐天宇解释完“101”的事,现在又因展鹏飞被抓包,我低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手中裙子,自感眼下的情形不太好解释…
    转眼,唐天宇已走到我跟前,我尴尬地向刚才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的展鹏飞道:“呃…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总之,谢谢你把东西送回来。”
    展鹏飞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有些许情愫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不用客气,那…再见!”说完便踏上脚踏车消失在夜幕里了。
    唐天宇至始至终地沉默着,没说一句话。我觉得气氛不太和谐。为了急切证明自己的清白,尽快争取到理解,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乱地辩解:“那个…刚才,我本来是在这等你的,无意中遇到了他,他来给他表妹还裙子,但没找到他表妹,就还给我了,因为裙子本来也是我的…那个…你明白了吗…”他怎么可能明白呢,我把自己都说糊涂了。
    唐天宇还是没说话,把我的电话还给了我。“你听明白了吗,如果没听明白你可以问我!”我一边着急地说着一边把电话揣起来。
    “你看一下电话!”唐天宇冷冷地说。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没明白他的意思,低头胡乱地看一眼准备揣起来的电话,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到底听明白了吗?”
    “你看一下电话…我让你看一下你电话里的信息!”
    “哦…”我疑惑且顺从地打开电话看一眼,顿时脑门上排出了几滴冷汗。
    微信里是“花少”发来的几个信息,第一条是一个带有几分颜色的冷笑话,唔,倒是完全符合“花少”的风格;第二条是这样的:“亲,别打电话啊,闫迪在上面盯着呢!”第三条是这样的:“亲爱的,你吓死我了,有什么话咱们下课聊好吗?”第四条是这样的:“宝贝儿,别着急啊,别打了,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
    我想起了上课时“花少”一直在嗡嗡做响的手机,课间休息时问我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不顾还没上完的半节课便落荒而逃的古怪行为,顿时心里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但是,唐天宇能明白吗…
    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那个…他吧…我吧…平时没什么来往,他以前也给我发过类似的信息我都没搭理过,今天他恰巧坐我后面,可能腆着脸想撩闲,又误认为得到我的回应,以为终于有了突破口,哪成想闯枪口上了…”
    唐天宇悠悠地说:“我是不是应该打他?!”
    我顿了一下,“…英雄,这样,不好吧,他已经知错了,上了半节课了解到情况就逃跑了!”
    沉默了好半晌,唐天宇叹了口气,“看来,守住你还是真不容易,我得更加努力才行…”
    我觉得误会已解开,当下,看他的气也已消了大半,便乐呵呵地凑近他,抱着他的胳膊道:“容易容易,吃饱就行!火锅更好!今天,还有没有得吃?”
    唐天宇低下头深深地看我一眼,“嗯…光喂饱肯定是不行的,得先喂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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