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荷香

前两天，与叶繁华在第三食堂吃午饭时，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液晶大电视正在播报天气预报，身穿职业套装的女播报员面带温暖如春的微笑，站在祖国的大好河山版图前，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当前祖国各地的天气情况。最后，她说：“一股西伯利亚寒流将入侵我国东北部，未来几天，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将持续大幅降温…”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高高地挂在天上光芒万丈的毒日头，此刻，它正呲牙咧嘴地奋力将校园里的一切景物和人物都晒得暖烘烘懒洋洋的。花草和银杏叶都被晒得有些打蔫儿，几个打着遮阳伞、身穿半袖短裙的女生正在这午后的阳光里慢慢地行走…我又低头继续吃起了土豆炖鸡块，心里嘀咕着：秋老虎啊，秋老虎，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事实证明，天气预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预报员所说的“未来几天将持续大幅降温”的现象就发生在了第二天。很多同学因适应不了这气温急转直下的新形势，纷纷被感冒击倒，我们寝室里，除了住在外面的芳蕊，其余五个人一下就病倒了三个，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我。
    我在心里暗暗地赞叹了一下自己：池晓荷同学，你这钢铁般的身体还算能经得住风雨考验的！
    外婆曾教导我说，人在得意之时不能忘形，一旦忘形就容易被不好的事找上门，而且是怕什么来什么。
    周五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的我刚一进门就连续打了十几个喷嚏，打完以后就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楚楚在一旁瞪大眼睛，带着浓重的感冒鼻音说：“晓荷，你不会也中招感冒了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今天晚上自习时是感觉有些丝丝的头疼，我恹恹地说：“不会吧…”这一说话不要紧，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是因为刚打了那十几个喷嚏的缘故还是真的中招感冒，我说话的时候那也和楚楚一样带着浓重鼻音的语调确实像极了感冒！
    我赶紧给自己灌了几粒感冒药，又喝了一大杯白开水，捂上被子就睡觉，原计划睡前再看会儿书的计划也被果断取消，临睡前，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在这时病倒，还有几周就英语六级考试，还有专业课作业和考研的功课没做完…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手机就唱起了斗志昂扬的歌曲：“太阳光啊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啊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小喜鹊啊扎新房，小蜜蜂啊采蜜忙，我们的幸福从哪里来，就是劳动最光荣…”一段已经唱完，正待它准备循环播放一遍时，我终于挣扎着起来及时把它关掉。我知道这是唐天宇昨天给我新换的闹铃音乐，那是催促我起床去晨练的号角。
    可能是因为昨天临睡前吃了感冒药的缘故，此时感觉脑袋里像搅着一团浆糊，昏昏沉沉，我死命挣扎了几下坐起来，准备穿衣服，但最终在强大困意的威逼下决定放弃抵抗，顺从自己的睡意，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觉得身心愉悦，灵魂与身体本意完美结合，于是，心满意足地一头栽在枕头上又进入了梦乡…
    五分钟以后，闹铃又响，让我果断按停，我恍惚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幅漫画：一个起床困难、经常迟到的小姑娘为痛改前非，在自已的床头安置了十几个闹钟，结果第二天闹钟依次响起，她本能地拎起一把锤子果断地把身边唱歌的闹钟全部砸个稀巴烂。我想我现在大抵能明白她的心情，此刻，我有一种谁叫我起床我灭谁的万丈豪气…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铃声又响了，我努力扒开自己惺忪的睡眼，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唐天宇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朵朵，生日快乐！”
    我一惊，使劲晃一晃我那混浊的脑浆，反应明显慢了半拍，讷讷地说：“…嗯？今天我生日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混沌而嘶哑。
    “你怎么了，朵朵？声音怎么听起来这样？没去晨练吗？现在在哪？”对方的声音已全然不符刚才那精神百倍的轻松和愉悦。
    我继续扯着我那嘶哑的嗓子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打了几个喷嚏，又有些头疼，就吃了几粒感冒药睡了，今天早上说什么也没起来！”
    “那你过来吧，”他笃定地说，“我来照顾你，保证让你马上好，今天是你生日，又是周六，我本来也打算露两手，给你做饭吃的！”
    我一听，觉得也好，便爽快地答应，“那好，我马上就来。”收了线，一头栽在枕头上，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当我完全自然醒来，已是将近中午，觉得全身舒展很多，头也不痛了，就是有点鼻塞，看了一眼电话，没有唐天宇的未接来电，心里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孩子果然长大懂事了！
    到达唐天宇的公寓外按响门铃，他来给我开门，我被吓了一跳，只见他胸前挂着围裙，手拿着一个锅铲，俨然一副家庭妇男的形象。他把我拉进来，关上门，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摸了我的额头一会儿，然后才舒展开皱成一个疙瘩的眉头，“没事儿，没烧，一点事儿没有！”说完就转身摆弄锅里的菜去了。
    我左右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方圆和小马呢？都没在家吗？”
    唐天宇头也没抬地答道：“小马的妈妈来啦，来考察方圆，方圆奉命去陪驾了，估计为了在未来岳母面前表现得像个好孩子，今天晚上不能回来住了。”说完忽然扭头看着我，一脸坏笑，“朵朵同学，今天家里就咱们俩，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的调侃走到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几样菜，装盘都很漂亮，一看就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桌上还有一盘洗好的草莓，我捡了一颗放在嘴里，回头看他。
    看惯了他在篮球场上和泳池里敏捷矫健的身姿，乍一看他在炉灶前身系围裙挥舞锅铲的造型还真有点不适应，但不得不说，其实也别有一番风采。以前，从来没当面夸赞过他，但说心里话，我一直觉得他在运动场上确实挺帅的，阳光、帅气、张扬，但又投入、严谨。做事认真的男人最受看，最性感。
    此时，正在认真做菜的唐天宇就很受看、很性感。
    唐天宇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正痴痴望着他，嘴里嚼着草莓的我说：“想什么呢，像个花痴一样！”
    我擦了一把口水，向他走过去，在后面将他环抱住，把脸和身体都紧紧地贴在他的脊背上，轻笑着说：“你说对了，我犯了花痴，你完了，我就这样缠上你。”
    唐天宇没言语，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闪动明亮的星光，然后他俯下头，用另一只没有拿锅铲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吻，轻轻落下，像秋天的雨，温柔辗转…
    好一会儿，我气息不稳地推开他，“什么味？”
    唐天宇恍然大悟，赶紧转身，“我的鱼，好像有点焦了！”
    我也跟着探头过去，惊讶道：“啊？那怎么办，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他一边下着醋和香菜一边说：“有，一会把它全部吃掉！”
    我：“呃…”
    开饭前，唐天宇砰地一下打开了半瓶红酒的瓶塞，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盖上瓶塞，对着我举杯道：“我亲爱的朵朵同学，生日快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哎，你家是卖红酒的，你就那么吝啬吗，怎么只给自己倒酒，不给我倒呢？今天可是我生日啊！”
    唐天宇拿起酒瓶，眼睛里含了隐隐的笑意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神情缓缓道：“你确定？”
    我拿起杯子向他递过去，斩钉截铁地说：“当然！”
    事后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自以为是，自感是应了那就老话：自作孽不可活啊！
    记得小的时候，看过一场电影，好像是一部无厘头喜剧，情节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里面的人互相打来打去，其中一个人叫“永远不死”，武功高强，任其他人怎样联手都打不败他，“永远不死”有个软肋，就是他的弟弟，名叫“一招就死”，顾名思义，这个“一招就死”只要跟人过招，不管对手强弱老幼，保证一招就让他一命呜呼。我当时觉得这个情节挺有意思，所以印象深刻。
    眼下，我和唐天宇喝酒的情形与电影的这个情节有些类似。以他的酒量应该取名为“永远不醉”，而我，应该效仿他那不成器的弟弟，给自己取名为“一杯就醉”。
    事实是，我还没喝到一杯就醉了，感觉自己的脸蛋烧得滚烫，眼神迷离涣散。
    菜很好吃，我还没吃饱，就晕得不行了，我朝唐天宇摆摆手说：“我得先躺会儿，那什么…菜给我留着啊…一个小时以后叫我，我再吃两口，然后还得去上自习…”我这样无力地安排，然后艰难地爬到床上躺下。
    最近总跟枕头特别亲近，一躺上去就感觉像陷入云团里，温暖舒适。唐天宇的枕头有一股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闻起来熟悉亲切，让人瞬间安然入睡。
    一这觉睡得香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恍惚记得梦里傻傻地笑着，抱着云团，安然悠闲，却冷不丁地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唤我：“朵朵，醒来，你的口水流到我枕头上了！”我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感觉忽悠一下，跌下云端。
    我皱眉含糊地摆着手应了一声，“再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我就感觉有人在轻噬我的耳朵，轻含慢捻，湿湿粘粘。我被扰得难耐，轻摆了一下手，可那细密的吻像夏夜里挥之不去的蚊虫，持续不断地落在我已经发热的耳朵上，光滑的脖子上，和散落的头发里。
    身体终究比神志先一步醒来，我只觉得浑身轻柔松软，一阵阵酥麻感，像水中的一朵涟漪，在全身荡漾开来。
    我笑着翻了个身，让背对着他的自己平躺，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但仍闭着眼睛，凭着感觉，用嘴唇去寻找他的吻。
    唔，他的吻，今天很是不同。
    炽热，猛烈。
    我本来神志就不是很清醒，在他那高强度热吻的摧残下，便更觉得沉沦。我试着挣脱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无助地攀着他的肩头，任自己无止境地深陷入他给我带来的这场感观的暴风骤雨里…
    事后，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带着还没平复的气息满足地说：“朵朵，你是我的…”
    我的一只手抚上他的背，另一只手轻抚他浓密的头发，轻叹了一声，“嗯，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这样，在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我完成了我的人生一个重大仪式——成人之礼。
    此刻，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下来，扬扬洒洒地飘起了小雨，纷纷扰扰、缠缠绵绵，在窗前玻璃上轻敲细打。我就这样望着窗外，由我心爱的人环抱着，感觉幸福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