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尘埃我的一九三八年

我想秋收后正是闲空，就把你们的事都办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大声喊起来，我谁也不嫁，我就和哥哥一起过一辈子。我趴在门框上恸声大哭起来。
哥哥眼看就要准备成亲了。我几个最亲近的人大嫂、枣花都被长舌婆收买了，都帮着要把哥哥送给彩凤。我顿时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难道就眼看着让人家把哥哥从自己身边抢走？哥哥可是我生活中我最爱的男人啊，把哥哥抢走不就是把春花的心也抢走了吗？怎么办？我愁苦得要哭。小鸟却快乐地在我头顶上飞来飞去，嬉闹不停。我刚要拿起扫帚去恼怒得打它们。忽然我想到在梦里事，一个新奇的想法让我高兴起来。对啊！她们不管我，我可以让小鸟它们帮助我啊！
我那时就相信。人和动物都生活在大自然里，只要彼此真心交往，也可以像人一样成为朋友的，只要心有灵犀，也会心心相通的。就像我在山会上看到的杂技团的猴子，只要人向它做个手势，使个眼色，它就知道让它做什么。
心诚则灵。我做到了。很快我身边有了许多新朋友。
『3』第3章
鸟儿从树上飞到了我的身边，边和我说着话，边吃着我为他们准备的盛宴。那可都是连我自己也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啊！先是黍黍粒子，黍黍就是我们说的高粱。再就是麦粒。如果它们更卖力，我还破例会给它们小米吃。要知道，即使是朋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那时就学会了现实。现实是永恒的，只是你怎么对看待它。对蝙蝠我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我需要在炎热的晚上孤独地坐在肮脏的地方，热也不能煽蒲扇。我还要脱去我的外衣，袒露出我白嫩的肌肤吸引着那些吸血鬼来围着我。蝙蝠是不吃粮食的，你们都知道。它们吃的是蚊子。为了蝙蝠能够吃到我身上的蚊子，我甘心情愿让蚊子叮啄得我身子上伤痕累累。我知道我的皮肉在忍受着折磨。但我更知道。比起我的心灵经受的折磨，这些都微不足道了。我那时就一个想法，只要留住哥哥，我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连门口大树上我讨厌的乌鸦也成了我的常客。
你们也许怀疑，人怎么会和动物们成为朋友？我以前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明白了。无论猴子还是鸟还是家里的鸡鸭，它们最早和人类就有渊源，是不是一个老祖先我不敢说。它们自古就一起生活在大自然里，幕天席地、山林为家，是相互依存的朋友。只是后来，人越来越有了本事，就越来越看不起它们了。为了自己的贪婪还开始了对它们的屠戮，让它们美丽健壮的肉体成了华宴上的美餐，让许多动物成了人类的敌人。人性的贪婪是没有穷尽的，他们不仅残杀动物，还忘恩负义地摧残着大自然给予他的家园。为了牟取暴利他们宁可豁出脸皮买通关系，让工厂的污水奸污了清澈的河水，让污浊的废气划破了蓝天的笑脸，让凶狠的毒日撕裂了青山裸露的胸脯，让手中的屠刀吞噬着动物们鲜活的肉体。我真是惨不忍睹，就像战火中惨不忍睹那一具具尸体一样。
我不断地劝告者子孙们，要对大自然心怀感恩，不要肆意糟蹋。大自然里的动物和植物都是人类的朋友，彼此为善、和平共处。人的一辈子，都是光着身子来光着身子走。你们再有多少的财富，都是生不再来，死不带走。只有大自然才是人一生中唯一可以得到的东西。你死了，只有躺在它的怀抱里灵魂才能安息。
可是我那些不争气的子孙们，他们就是不听。我那个开厂子的大孙子竟用“发展才是硬道理”来反驳我，全家人没一个反对的。让一个孙子把我反驳倒了，这还是没有过的。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我气得摸着拐杖，他们竟纵容着大孙子快跑。我一个连走路都颤巍巍的老人，怎么会撵上正象八九点钟太阳一样朝气蓬勃的孙子？他们都笑了。大儿子竟然替儿子说话，他说年轻人搞事业是好事。我就把火气朝着儿子发泄。为了开厂子赚钱，把好端端的耕地占了，把清澈的水脏了，把清晰的空气臭了，你们就在猪圈里活着好了？看着他们不以为然麻木的表情。我愤怒地用拐杖狠狠戳着地，发狠说，我老了，我什么事也不管了，让你们随意去折腾去吧，看你们有什么好果子吃！
从此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耳朵聋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好处他们没有盼着我死，反而对我照顾得更加仔细体贴了。孙子们，虽然很少朝我的面，但我知道他们经常回来，背着我捎回荔枝、芒果等南方才有的水果，还有壮骨、补血等一堆堆老年营养品，回来孝敬我呢！我也不领情，心里还骂他们，你们为了掠夺大自然绞尽脑汁地去争去斗，到后来最终吃亏的还是你们，还是人类自己！
欲望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抵挡的住啊！我是个快油枯灯尽的人了，还是没能做到超然物外、清心寡欲，我还舍弃不掉岁月尘埃中的那些情感。
小鸟和蝙蝠听到我对哥哥这么痴情，它们都很感动，一只小喜鹊竟感动的掉下了眼泪。它们很意气地对我说，春花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我也很感动。有这么些朋友帮助着我，我就不信保护不住哥哥。我就开始了一场对哥哥的保卫战。我的军事才能可以说从那时就显现出来了。我有时想，如果战争再多打几年，或者我是个男同志，也许我会成为一个将军。我又老得说胡话了！我还是说说我如何进行的保卫战吧。
我说首先要把哥哥的行踪摸明白。我那会并不知道我们老祖宗还给后代留下了一部伟大的《孙子兵法》，更不知道兵法上还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条计谋。
但爱心都是相通的。孙子写这部书并不是为了战争而战争，而是为了用战争结束战争，让社会和平。这是一种大爱的心境。我保卫哥哥，也是出于对哥哥的爱。因此，为了爱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智慧。
我让小鸟跟踪着哥哥，小鸟说没问题。我们的伙伴遍布各地，凡是你哥哥走过的地方就是我们歌唱的地方。我嘱咐它们，它们不仅监视哥哥，还要保护哥哥。现在社会上混乱，哥哥一有什么不测马上告诉我。当这事就要这么定下来的时候，忽然小鸟说，还有一个问题。它们一到了晚上，就要睡觉，即便不睡觉，它们也看不清外面的事了。对呀！这些日子哥哥都是披星戴月回来。这时蝙蝠得意洋洋地说了，不要紧，还有我们呢。对了，蝙蝠就善于晚上出来活动。当夜色把山里所有的眼睛都蒙住的时候，它们的眼睛最明亮。我就说，这样吧，鸟儿负责白天的事，晚上由蝙蝠负责。
乌鸦问我它能干什么？我讨厌地瞅了它一眼，还是想出它的用处来了。我就让它没白天没黑夜的去咒骂长舌婆。
哥哥的行踪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它们就像密探一样白天晚上向我汇报着哥哥的行踪。小鸟说，你哥哥走到李家庄被一个女人叫进家里去了，那个女人对他很热情，一看就是老交情了。我知道那是我哥哥在山外的朋友李宝宝的媳妇美芳。我就说这些我知道了。还有，你哥哥走到凤凰村的那棵大槐树下又站住了，一个长得很白净的女人看着他笑。他卖完货就被那个女人招呼过去了。一定是彩凤！她把我哥哥招呼过去干什么？我着急地问。小鸟晃了晃圆圆的小脑袋难为情地说，不知道。我这才想起来，天黑了，鸟儿就看不清事了。我就盼着天快黑下去，好等来蝙蝠问问。
夏天的夜晚是那么闷热。嫂子和侄媳妇们都在有风的路口煽着蒲扇，有说有笑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她们的身上。我回头望去，村外旷野里的禾苗、树木、土路也都笼罩在皎洁的清辉里，把她们的身影裹进了一幅清明、旷远、澹泊的乡村风俗画里。我是多么想也走进画里去，去感受着山里风情的轻柔与静美啊！
可是我不能。连嫂子让春草喊我，我也不敢应声。我偷偷趴在脏乱的地上，边让蝙蝠吃着我身上的蚊子边低声和它说着话。我怕大嫂她们看见听见。我不能让她们知道我的秘密行动。
蝙蝠说，你哥哥和彩凤坐在村后的麦垛后望着月亮不停地说着话。他们说什么？说彩凤有一次进山采药把脚崴了，你哥哥就背着她从山上走回来。彩凤搂着你哥哥的脖子，就想让你哥哥一直这样背着走下去，一直走到老。你哥哥就说，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彩凤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哥哥就说，那我就把你抛到天空里，我变成雄鹰飞到天上去，把你和星星一起摘下来。彩凤就捶着你哥哥的脊背笑骂着他坏。他们还低声像夜莺一样唱着歌。唱什么歌？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他们唱得我的心都发跳。你快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唱的？
你哥哥唱：
妹子，哥哥想你啊
彩凤接着唱：
哥哥，你想妹子想什么
你哥哥继续唱：
想你红扑扑的脸蛋
想咬一口啊
想你香喷喷的身子
想闻一下啊
想你那灵巧的手啊
娶回家去把花绣
彩凤接着唱：
哥哥，你不要急
哥哥，你不要慌
妹妹还是南岭上的瓜啊
还在地里长
什么时候落了地
你再把俺摘进筐
任你摸
任你尝
俺恨不得你
把俺吃净光
气死我了！好了好了往后你就不要和我说这些了，我听了就恼火。蝙蝠让我的怒火吓了一跳。我感到我只把哥哥行踪掌握了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婚事。
这可怎么办？我想起了枣花的话，女人要想男人对自己好就要把他的心拴住。
枣花是几个侄媳妇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能干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