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尘埃我的一九三八年

我和她走得最近。哥哥不在家，我几乎天天呆在她家。陪着她说话，帮着她干家务活。枣花和春草同样是妯娌俩，她们一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然，枣花朝春草两口子发火，春草老老实实地听着。枣花对春草说，公公婆婆都是上岁数的人了。你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们还好意思的让公婆帮着你们料理家务？春草被说恼了，就低声嘟叽了一句，俺不是没你那么能干！
枣花手上的活可没话说，村里的大小媳妇没一个比得上的。先不说饭食活，摊的、擀的、烙的、蒸的样样都会。家务活更是没得说。缝被、缝袄、钠鞋、绣花等针线活样样拿手。连地里男人干的活她也说的头头是道。就是脾气厉害了点，直脾气，暴性子。有什么看不惯的事当场就说出来，不管你爱听不爱听。全家人都让她三分，就是强硬的大嫂也都得给她个头高。老话说得好：一份脾气一份活。枣花的男人对她也是服服帖帖。
怎么拴住哥哥的心？我忽然省悟。对待一个男人你光心里有他还不行，你还要让他感到他的生活离不开你。不光让他搂着你火热的身子，还要让他穿着你做的合身的衣服、吃着你做的合口的饭菜，这样，他的脑子里，他的心里，才会老时装着你，才不会忘掉你。
我还要做的就是快学会做家务，能够当起一个持家过日子的女人，象枣花一样。为什么枣花男人离不开她？不就是因为她能干。
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给哥哥做双布鞋。因为彩凤刚给哥哥做了一双布鞋，为了我让哥哥不能穿上她做的，我就要快做一双代替她。
我不由得拿出了彩凤给哥哥那双新布鞋。那双布鞋被一块原白色棉布包裹着，我虽然一肚子怒气，但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把一层层的白布打开。因为白布上的那对鸳鸯太可爱了，神灵活现的就像真的一样。它们含情脉脉对视着，那种痴情让我都感动。我不忍心打搅了它们。
我开始跟着枣花学着做鞋。我看着彩凤给哥哥做的那双布鞋就来气，可是又忍不住不断地拿出来比较着看。鞋底是千层布的，又厚又软。密密麻麻的白粗线针脚密不透风，穿在脚上一定舒服轻快。哥哥要是整天穿着它，心里该会多么舒坦！心里还不都想着她？我不由得又生起彩凤的气来，还是你有心计！一双合脚的鞋把脚套住了，还不把人也套住了？我就气恼的把鞋扔到了炕角里去。哼，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就愤愤地开始钠鞋底。这鞋底是我把家里所有的碎布翻腾出来，用面糊糊一层层粘起来，放在太阳地里晒得硬硬的，然后照着鞋样子裁剪好。我怕裁剪不好就让枣花帮着裁。枣花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脸红，心跳。
枣花打趣我，我们的小姑心里开始长人了。是哪家的英俊小伙子把俺小姑的心勾住了？快对大侄媳妇说说，我好帮着你长长眼神。我捶打着枣花，骂她坏。心里却甜滋滋的。甜过之后，又有些恼火。她们怎么就不知道俺的心思！
裁好了鞋底，我就用崭新的白布把正反两面盖住。开始坐在院子里，在白布上一针一针地缝。每针都那么沉，每针都那么细。我是在把我的心缝进去。
缝累了，我就抬起头来，望着院子，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少了些生机和热闹。我就想等卖鸡雏的再来，就买些小鸡养着，最好再让哥哥卖头小猪养着。我似乎看到了满院子围着我跑着的小鸡，似乎听到了猪圈里发出的“哼哼”声。我竟想到了再生个小孩子。我笑了。
我寂寞了，就坐在门口大槐树底下缝。看着过路的人，有时听到过路的人夸奖着我，这个疯丫头，成了大人了，会做针线活了。我心里就美滋滋的。
她望着远处的山，远处的庄稼，还听树上小鸟叫。有时我又想到那双布鞋，想到彩凤，又嫉妒起来，就骂着小鸟。骂它只顾着自己高兴忘了我还在烦恼。她就不再理踩小鸟了，就穿过树层，望着远处黄灿灿的麦芒，麦芒在白花花烈日里，发着刺眼的光，象一根根刺，刺得我心疼。我就生气地再往远处望。望到曲河边，目光就被河边郁郁葱葱的树林挡住了。我就遗憾地叹了口气，感到自己生活圈子太小了。我听哥哥讲了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外面的事，也只是听听，看也看不到。我忽然有了一个想和哥哥一起去卖货的想法。这样自己就可以整天守着哥哥了，谁也抢不去了，自己也可以到外面开开眼界。我被自己的想法激动得心要跳出来。我愉快地唱起歌来。我也想喊树上的小鸟唱，比比谁唱得好。
春草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过来的，偷偷在背后瞧着我。我竟然没看见。我的心已经像鸟一样飞到了外面，飞出了山里，顺着哥哥走的路飞着。
春花，想哪个情哥哥了？我被吓了一跳，歌声断了，飞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我气愤地瞪了一眼春草，就侧过头去，不去理她。又开始纳鞋底。鞋底怎么这么硬了？连着扎了几扎就是扎不进去。气得我把鞋底朝怀里一放，就抱起胳膊瞅着脚底生着自己的气。
很快就要割麦子了。家家户户，女人们开始忙着烙饼、摊煎饼。割麦子是很重的体力活，又忙又累，必须要吃好的。哥哥忙着到山外进货，忙着下乡送货。每个户都要买镰刀，买苇笠。早出晚归，有时赶不回来就在外面住宿。我帮着本家的那些侄媳妇备干粮，也不住闲。一有空我就忙着做鞋。因为忙，就没顾得上和哥哥说要去跟着他卖货的事。鞋，开始上梆了。我要赶在割麦子前让哥哥穿上。
鞋做好了，我像看着自己宝宝一样，反复瞅磨着。越看越欢喜。哼，不光你会做鞋，我也会做。哥哥以后就再不用穿你做的鞋了。我得意地想着。当我穿上一试，感到不如彩凤那双穿着舒服。虽然自己不愿承认，但心里总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彩凤做的鞋底和我做的一样厚，怎么就试着软和呢，横着握，竖着握，都一样柔软。自己做的那双就是硬梆梆的。还有，同样看着一模一样，怎么穿着自己做的那双就是感到挤脚？
我跑去找枣花比较。枣花只试了试我做的那双，没言语，在我期待的目光里，放在了一边。我本想要得到她的一番夸奖。我就很失望，又感到委屈。就把那双拿出来。让她看看这双怎么样？
我心想在想，枣花可能光会做鞋，不会看鞋，不然她为什么对自己那双一点表示都没有？枣花拿过去一看，两眼放光，急忙问是不是彩凤做的。我不情愿的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枣花得意的说，除了彩凤，咱这一带，还没有谁会做出这样好看的鞋来。你看，人家鞋底的线脚不光细密和匀称，还是花瓣的，左看象梅花，右看象菊花。你再看人家做的鞋面，熨熨贴贴附在鞋帮上，一点也不起皱。用手摸起来就像男人摸着女人的肚皮，滑润，软和。这样的鞋哪个男人不喜欢？还有这白鞋沿子，匀和，不粗不细，就像面条一样。它严丝合缝地镶在鞋上，让你看不出是用针缝上的，就像用模子轧出来的。
让枣花一说，我泄了气。后悔拿过来让她看。不仅没夸奖自己，还把那个彩凤捧到了天上。她心里又不得不服人家彩凤来。她又不甘心把彩凤说得这么神气。就问枣花，彩凤的手艺好还是你的手艺好？枣花愣了愣，心里一定对彩凤有了醋意。我很得意我将了枣花一军。谁让你夸奖彩凤的！枣花最后讪讪地说，在这一带，只有彩凤的针线活才让我服。她看着我有些嘲弄的眼神，她又不甘示弱说，如果我也和你这么年轻的话，我才不怵她来。
我更加失望了，连我心目中无人可比的枣花都服了软，我怎么能和她比呢！就垂头丧气地走回家，生气得把彩凤那双鞋狠狠仍在炕上。看了看手里自己做的那双鞋，也气愤地抛在炕上。气得趴在炕上想哭。我看来做针线活不是彩凤的对手了。怎么办？我还是懒懒的坐起来，呆呆地想着。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里产生了。我要去找彩凤。至于去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反正我要去找她。同时我还想要。。。。。。
麦子割倒了，地瓜秧插上了，黄豆播上了，玉米干黄的嫩芽也从麦茬里露出来，空旷的田野被白花花的阳光肆意的烧烤着，既有收获后的畅快淋漓，又有对秋天收获的炽烈期待。三伏天里，一切都清闲下来，都懒散下来。风留在枝头不动了，孩伢子站在树下不跑了。地在发着高烧，树在喘着粗气。
我先是跟着哥哥他们割完麦子，浇完水，插完苗，施完肥。这是我第一次上坡干活。哥哥他们不让我干，他们还是没把我当成大人待。我恼了，就非要干。我被日头的毒舌添红了脸，我的手被挑破的血泡，留下了一个个尿旮旯。再苦再累我都能够忍受，只要我能向哥哥他们证明我是一个持家过日子的女人了。当我听到哥哥和嫂子他们说，春花成了大姑娘了，能上坡干活了。这是对我辛苦劳动的最高奖赏。我被这话鼓舞着，欢快地做着女人要做的事。
天太热了，逼得哥哥光起了膀子，露出了肌肉浑实的胸脯，胸脯散发着炫目的光亮。我想一头栽进去。
我也穿起了褂头，丰满的胸脯格外扎眼。扎得哥哥眼睛四处躲闪。他越是躲，我一探身，那对蓬勃的乳房从我上衣口里跑出来，偏往他眼睛里闯。他开始回避着我。就是吃饭，他也避免和我在一起。就端着饭碗到门口那棵大槐树下蹲着吃。我问他，他就说屋里热。晚上，他就到门口凉快，一直到深夜。我每次都催他进屋早睡。他都支吾着磨蹭着不回去。气得我不再理他，独自回了屋。我也睡不着。感到全身燥热。心里那股粘稠火热的液体在涌动着、沸腾着，从身子上的每个毛孔冒出来，我看到了我白嫩的身子上蒸发出一层白雾，在朦胧的月光下蒸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