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尘埃我的一九三八年

第8章


我怨恨起哥哥来了。哥哥,我是真心想做你的女人。你的心难道是木头的,就感觉不到吗?你为什么躲着我?
你越是不想让我做你的女人,我偏要做!欲望一旦被自己放纵起来,它就象汹猛的潮水,会冲垮一切,包括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就要爆裂了,我实在忍受不住痛苦的煎熬了。我终于大胆地拥着流淌的月光扑上了哥哥澎湃起伏的胸脯。我瘫软的身子被紧紧箍着,在骨骼发出的“嘎吱嘎吱”声里,被一点点积压进滚烫的胸膛里。我被融化了,被熔化成了一滩水。我找不到自己了,我就象一团白雾在空中悬浮着。。。。
我突然感到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猛烈触动了一下,接着我的身子就像一块棉花,软软倒在地上了。当我感到一阵疼的时候,胳膊上红红血流淌在月光里。哥哥惊呆地望着我。我捂着被跌破的胳膊,眼泪滚落下来。哥哥突然大吼一声狂奔出去。我“哇”的一声哭起来。在洁白的月光里,一个白嫩的躯体在抖动着,抖落了一地花瓣。
我后来就想,如果那一夜哥哥要了我,或者后来刘教员要了我,我就不会轻易让一个我并不爱的人俘虏了。
当我对寻找哥哥开始彻底失望的时候,我伤感地抚摸着自己肥美的身子,它正是一朵蓬勃盛开的鲜花。为了等待哥哥,我让这朵鲜花在寂寞孤苦的岁月里被冷落了多少个春秋。它需要阳光的抚摸,它需要雨露的滋润。没有了阳光、没有了雨露它就会伤感地过早凋谢的。本来我想献给哥哥,被他拒绝了。我又想给予苦苦追求我五年的刘教员,可是他偏偏就没有这样想或者没敢这样做。一旦欲望燃烧起来了,它就会肆无忌惮地去渴望雨露的滋润。当粗壮如牛的张副县长象坦克一样强行突破我的防御阵地的时候,我只是本能的反抗了一下,就让他轻易得用尖锐的犁耙划破了我鼓胀的肚皮,开始了狂轰乱炸般的耕耘。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叫喊,我孕育了几十年的处女地终于翻露出肥沃的热土。白浓浓的地气翻滚着,热腾腾的潮水喷涌着。
看着殷红的血流淌了一床,我的心就象被折腾得“吱呀吱呀”大叫的床一样也痛苦呻吟着,我流下了泪水。我混沌的大脑忽然亮起了一道闪电,那是哥哥的目光。随着这稍纵即逝的目光,我心里腾地燃起了一股恼羞的怒火。哥哥,我恨你!接着一股报复般的冲动充满了我的全身。我紧紧搂住我身子上气喘如牛的男人,让他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身体。我在猛烈的撞击中大声叫喊着,我要让哥哥听到我发泄出的对他的愤怒。很快我就被暴风骤雨淹没了。
连着山摇地动的几个晚上,我压抑了多少年的欲望终于爆发出来了。我疲惫地看着自己这块被折腾的人仰马翻的土地,我懊丧地垂下了头。我苦苦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就在一夜之间顷刻崩溃。
我恨哥哥,恨他那一夜为什么粗暴的拒绝了我。我恨刘教员,恨他在我需要他浇灌的时候,他犹豫了胆怯了。我感到我之所以发生以后的不幸婚姻,与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当我见到哥哥后的几年里我为什么没有主动找他,与这件事让我产生的怨恨有关系。同样,在后来大跃进中,有人揭发刘教员说大跃进就是穷折腾。当我们研究是否把他打成右派时,我虽然犹豫过,但还是没持反对意见。我当时不仅和他有着不同的政治立场,还在内心对他有着一种怨恨产生的报复心理。他平反后,我曾问道他,把他打成右派我没反对,他是否怨恨过我。他只是笑了笑。他说不知为什么,虽然自己受了那么多年冤屈,现在想起来竟谁也不怨恨,觉得在那个时代就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们那一代人把个人的命运都看得很轻,主要是关心国家的命运。只要国家好了,我们再受多大的委屈,也微不足道了。
我被播种上了他的种子。我只好与这个仅仅是工作关系的男人开始了另一种生活。我终于彻底放弃了一个我苦苦以求的男人,我终于抛弃了一个对我痴情不改的男人。
『4』第4章
我决定偷偷去找彩凤,我要把哥哥从她手里夺过来。
彩凤沉默着。在她压抑窒息的无限的沉默里,我哭了,我猛烈地摇晃着她麻木的身体,哀求着她把哥哥让给我吧,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彩凤突然从沉默中爆发起来,你给我快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再不想见到你和你哥哥!我仓惶地跑出她家时,我听到身后传出彩凤悲恸的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彩凤牺牲后,我一想起她,她那悲愤欲绝的哭声就在抽打着我颤栗的心灵。我后悔不已,我为了一己之欲,断送一段良缘,罪过罪过!
我忘了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了。我只感到被一种获取后的兴奋欢欣鼓舞着。连树上、花层中和我打招呼的小鸟、蝴蝶都顾不上了。当我跑到家门口时,只听到树上的乌鸦发出“呱呱”两声大叫。
我看到枣花家的院子里晒着刚用水捞的麦粒子,就让小鸟过去把麦粒子上撒上泡屎。很快我就开始打喷嚏,我知道,枣花在骂人了。哪个该死的小鸟敢跑到老娘这里来撒野,让我逮住了看我不把你的皮给活剥了。她是在骂小鸟,实际上就是在骂我。我的喷嚏打个不停,我知道喷嚏也和我一样兴奋。活该!谁让你帮着给哥哥张罗婚事来?你是我那么亲近的人,你为什么不对我大嫂说说,春花心里在想着他哥哥。
后来枣花快六十的人了,还为了我和我这个家整天忙碌着。枣花论辈份是我的侄媳妇,她在我身上出的力就像我的婆婆。我与我的前夫从结婚到离婚不到六年的空里,生孩子就像老母猪下小猪似的,几乎一年一窝,很快就生出四个孩子来。即使我坚持着挺着大肚子工作,还是一年上不到半年的班。后来我的子女们都参加工作了,他们一旦不好好工作,我就骂他们,要不是为了生养你们这些东西,我还用给国家少干了那么多工作?孩子们就顶嘴说,谁让你想生我们的?我气得就要打他们,他们就坏笑着跑走了。嘿,这些孩子,就像我愿要这么多孩子似的!那时我前夫即使在外面不停地撒种,我这块地也没荒了。他喝醉了就开始折腾我这块闲置的土地。我的地格外肥沃,见种就长,长出的还都是好苗子。我前夫多次让我干个清闲的工作,专门照顾家庭和孩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啊!为这事我们打了多少次架!枣花知道了,就主动让她的孩子把她送到我家,来帮着照料着孩子。她就成了我家的保姆。大人孩子、鸡鸭鹅狗都是她的事了。我除了回家吃饭睡觉,什么事也不用我操心。那时是我为党工作最多的一段时间,一直到文化大革命。
看着枣花忙碌的身影,我就感动地背地里擦着眼泪。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许多人都象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我,只有我山里的亲人还在想着我,关心着我。我时常为以前做的那些报复她们的事感到内疚。我忍不住对她说起来。她笑了,想不到你那么个孩牙子还有那些糟蹋人的弯弯心眼子。你亏得这时才说出来,要是那时让我知道了,我非把你的屁股给打青了不可。那会的麦子可比现在的金子还稀罕。
我不敢让小鸟去折腾大嫂家的粮食。大嫂住在春草家里,春草家和我家临墙。要是让门口树上的乌鸦看到了,再让它的乌鸦嘴说出来咋办?我只有听着隔壁传来的大嫂的咳嗽声,在心里一个劲的盼着大嫂不停地咳嗽下去,直咳嗽的她指挥不动那些人张罗哥哥的婚事了。
我还怨恨着春草,她一见了我就高兴地说,春花,你快有嫂子了。这不是故意在我伤疤上撒盐吗?我就故意摊煎饼给大嫂送过去,大嫂高兴地吃着我摊的煎饼,一个劲的说,春花就是心灵手巧。我瞅着站在一旁难为情的春草,心里就偷着乐。我还想让大嫂再说一句,你比你的小侄媳妇强多了。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到现在还是不会摊一个煎饼家让我吃。不知道大嫂为什么不说?我看到她瘦瘪的腮帮子不停地蠕动着,又后悔自己摊的煎饼可能太好吃了,让大嫂顾不得说春草了。春草看着大嫂艰难地用衰老鲁钝的牙齿撕咬着煎饼,就像撕裂着一张坚硬的狼皮,她就从大嫂手里抢着煎饼想给大嫂用水泡着吃。大嫂生气地说,我牙口硬朗着呢!吃煎饼就是吃它的劲道滋味。看着春草出力不讨好,我就有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在文化大革命前几年里,枣花在乡镇上给我照顾着家。春草就在山里老家照顾着我。我那时身体精神都很脆弱,尤其听到哥哥自杀的消息后,要不是春草劝说着我,我也想跟着哥哥到那个快乐的世界去。我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水汤点滴不进。春草为了给我补充营养竟到东边的湾里破冰捞鱼。一次掉进冰窟窿里差点把腿冻残了,落下了右腿天一冷就麻木的残疾。后来,我感到冷的时候就会想到春草的右腿。每年冬天我都要给她送去热敷的药和保暖的皮裤。
这就是我报复过的亲人啊!她们不但没有记恨我,还用她们纯真的感情、善良的心温暖着我鼓舞着我。让我在岁月的坎坷中,一步一步挺了过来。人的一生最珍贵的就是人的感情,最珍惜的也是人的这份感情。
七十年代后期,国家给我和老伴补发了一笔补助金。我的几个子女竟为这笔钱反目为仇。那些年他们受到我的牵连,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我们欠他们的。可不至于为了争着享受父母那点钱财就忘了姊妹的情分!我气得要哭。我哭也只有对着亲人哭。我就回到山里,对着还健在春草哭。
后来,人们物质生活越来越好了,可我那些孙子孙女们,对钱财越来越看重了,竟看得比人情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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